你們當中有人坐過公交車嗎?
你們在車上遇到過奇怪的事情嗎?
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今年夏天特別熱,樓下的晚飯花每天都開的很茂盛,在所有人還沒有醒來的凌晨和暮色初降的黃昏,低低的囈小笑著綻開著一朵朵暗桃紅色的花,悶甜悶甜的氣味沿著長了青苔的牆角滲進房間,我每天在這種氣味中掙扎著起來,拎著書包去上高中最後一學期的課。
「你!」數學老師用一個手指戳著我的試卷。我彷彿聽見你字?生了許多回音。「你,下晚自習後到辦公室來,抄正餘弦函數一百遍!
」抄公式嗎?早就不稀罕了。高中三年幾乎都在懲罰中度過,每個老師看見我都帶著一種厭惡的表情。抄一百遍,我並不難過。已經在最失望的境地了,不再奢望誰會給我什麼了。下自習再抄,又要到十點多了吧。
我拎著很沈重的包走在黃水街上,快點走的話,還能趕上十點四十的車。前面就是四十九路車的起點站,站上沒有人,倒有一輛車在等。難得有好邭猓伊嘀o跑幾步,跳上了車。翻找月票時順口問了司機一句:「馬上就開車嗎」司機沒理我。我略帶不滿的看著他,他卻只看著前方,頭都不轉一下。然而此時背後的車門轟然關上了。我明白車本來就要開了,只是在等我而已。
我在靠窗口的位置坐下。車上很安靜,沒有一個人說話。前面的那個中年男人一動不動的做著,車子晃動一下,他的頭髮就顫動一下。可是晃得再厲害他也不去抓扶手,只是坐著不動,雙手垂在兩邊。垂在兩邊?當正弦函數已知,餘弦函數已知,求反函數?怎麼?剛抄了一百遍,又記不起來了?為什麼??
車子在比良半停下來了。上來幾個人,其中一個徑直向我走來,坐在我後面。他黑著臉,眼睛木然的望著前方,坐得十分端正,兩手也垂在身邊。如果我能像他一樣木然多好,可以忘了許多人;可以忘了可憐我的媽媽;忘了樓下的悶甜的晚飯花;忘了不見了的危……車勐的?住了,這一站大約是奈橋。上來一位年輕女子,她走路的樣子我很熟悉,走近時我才發現她是我的歷史老師蕭老師。所有老師中只有她對我溫和些。「蕭老師,坐這兒!」她理都沒理我,走過我身邊。她的臉很紅,好像上了胭脂,還塗了紫色的唇膏。難道她也討厭我??蕭老師走過我身邊,原來車尾還有一個位置空著。
老師重重地坐在了座位上。我這才發現周圍的人都木然的看著前面,眼睛都不眨一下,現代人都這?麻木了?
再停車時,只有一個老太太很艱難的爬上了車,她手裡緊緊纂著一包黑色的東西,她徑直走過來,一路卻無人給她讓座。我看著她一臉的皺紋,心中不忍,站起來大聲講:「老婆婆,坐這兒吧。」老太太擠到我身邊一屁股坐在我的位置上看都沒看我一眼。我心裡頓時涼了半截,原來大家都一樣冷漠。讓了座,她還那?心安裡得,好像這個座位本來就是她的似的。車廂裡的人只有我一個站著,看來我無論在哪兒都多餘。無所謂,站著涼快,四十九路車今天居然涼浸浸的,真奇怪。
我挪到車門口等著,這輛車一直都沒開過下客門呢我是第一個。孟巷到了,車門轟然打開,一股熱浪湧了進來,夾雜著一股瀝青的煳味。我下了車,向前走了幾步,車從我背後抄了過去,我彷彿沒看見一個人似的。
拖著腳步我慢慢走過了晚飯花盛開的牆角,我忽然想起來,危已經死了,就埋在花叢的下面,吸收了它的營養,所以開的如此美麗吧。因?我很喜歡它,要讓它一直陪著我。
時間一定已經不早了,我看了一下手錶,十點四十?表壞了吧?真是什麼壞事都輪到我了。
第二天我到校很早,班長到的也很早。我從沒有和她說過話,我和她這兩種人是不需要對話的。可是她卻慢慢走過來,帶著一種賣弄的詭秘笑著說:「聽說沒有,昨天蕭老師開煤氣自殺了!」
「什麼?」難道昨天她那個樣子是要去自殺?「就在奈橋小區的家裡,他老公下班回來就發現她滿臉通紅,嘴唇發紫,已經死在地上了,而且遺書……」
班長的話我再也沒聽清,我想起了我的危機,我知道,車本來就是要開的。
它是在等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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