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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戒指

阿布覺得自己必須要得到晶晶的戒指,如果得不到,她寧願去死。

那枚綠綠的翡翠戒指,像魔鬼的眼睛,勾去了阿布的靈魂。阿布問過晶晶,她願意給出晶晶開的任何價錢,晶晶卻說:「這是永輝留給我最後的東西,我怎麼可能賣?」

阿布知道她得不到那枚戒指了,永輝死了,在和晶晶結婚的前期。戒指再貴也有價,但晶晶對永輝的感情即便無法繼續也可以是永恆的思念。

就是因為得不到,阿布覺得自己要被自己逼瘋了,她從來都能夠得到喜歡的任何東西,她本來從不知道什麼叫得不到的。她要過別的女孩脖子上新穎的項鏈,也要過展會上非賣品的古董瓷瓶,甚至連婚禮上作為信物正準備由婆婆交給新娘的玉手鐲都成功要來了。沒人能夠抵禦住錢的誘惑,阿布的開價從來都是這物件市值的三倍往上,有阿布那樣的爸爸,錢是不需要省著花的。

阿布記得爸爸曾經跟她說過:「錢會把人變成鬼。」

爸爸這輩子,就說過這麼一句精彩的話。但他縱容阿布,這就夠了。

即便是永輝,阿布也得到了,即便晶晶是阿布最最要好的朋友,但當阿布覺得自己必須要得到永輝的時候,她還是得到了。

永輝很麻煩,既愛晶晶又不得不正視自己愛錢,對永輝阿布格外大方,大方到連自己都覺得有一點點肉痛的地步,但還是值得,永輝最終沒有逃走,乖乖被他俘虜。

她得到永輝的那一天,永輝想和她定好:她為他保守秘密,他們要瞞住晶晶私下交往。阿布想了想,又開出一張支票:「離開晶晶,娶我,我會救你爸爸的廠。」

那天永輝流淚了,阿布有些嫌惡的看著他的眼淚,她不愛這個男人,但是就是必須得到。永輝最終還是答應了,他回去和晶晶攤牌,儘管晶晶當時是個快樂的準新娘,滿腦子玫瑰色的愛情泡泡,傻頭傻腦的幻想著和永輝的新婚生活。

那又怎樣?誰叫她阿布就是想要。

永輝就死在回家和晶晶攤牌的路上,這個愚蠢的男人一定是心不在焉的開著車,那個像迷宮一樣混亂的腦袋驅使他把車鑽進了前面的水泥罐車下方,車毀人亡,對他是個好事,起碼會變得沒有煩惱。

接到晶晶電話的時候阿布嚇了一跳,她飛快的趕到醫院,正好看見醫生正把白單子蓋在永輝臉上,晶晶不顧一切趴在永輝身上,阿布抱住晶晶,晶晶在她懷裡軟的像攤爛泥一樣,一下子就昏過去了。

晶晶徹底垮掉了,那段時間多虧了阿布,阿布不願意承認自己那不多的一點愧疚,但她整日整夜的陪著晶晶,在她哭的時候抱著她,給她遞紙巾,在她語無倫次的時候耐心的聽她絮絮叨叨,在她莫名其妙發脾氣的時候哄她,勸她。阿布帶著晶晶四處旅行、散心,陪她瘋逗她笑,晶晶能走出黑洞,功勞幾乎都是阿布的。

那段時間阿布的心靜了很多,她暗暗決定要和晶晶作一輩子的好朋友,那些她欠她的,她會慢慢補償。

直到那一天,阿布和晶晶在阿布家華麗的露台上躺著看星星,晶晶指給阿布一顆星星的位置,一道在半明半暗光線中劃過的綠光一下子便俘獲了阿布的眼睛。

「晶晶,你的戒指,挺好看的。」阿布抓住晶晶的手,仔細瞧了瞧,那翡翠綠豔豔的,阿布叫傭人打開了露台裡面客廳的燈,光線明亮起來,那綠就越發通透,很美。

阿布看了看也就放下了,是塊不錯的翡翠,不過太小,不過是個鑲戒指的材料,阿布有這種成色的鐲子,還有一塊很大的,四周鑲嵌著鑽石的項鏈墜子。這個戒指,並不是太動心的。

晶晶抽回了自己的手,撫摸著那枚戒指:「這是永輝留給我的,本來打算婚禮上親自戴在我手上,可惜,不能夠了。」晶晶的聲音有點哽咽,她甩了甩頭,笑了一下,最近她正在努力學著忘掉永輝,走出陰影:「這塊翡翠,是老坑玻璃種,很名貴,是永輝家家傳的。」

「哦,是嗎。」阿布漫不經心的回答,心裡有些不屑:「沒見過世面就是沒見過世面,這翡翠是不錯,不過也是普通的不錯而已。」

晶晶沒有留意阿布的態度,繼續說道:「你看這形狀,像一滴眼淚吧?我聽永輝說,這塊翡翠根本沒怎麼改過形狀,剖出來就是這麼完美,晶瑩剔透,純天然的淚滴形。」晶晶把戒指轉了轉,看著阿布:「聽說這樣的材料百年一遇,幾乎無緣得見,曾經很久以前有一塊也是天然的淚珠形,採出來就送進宮裡去了,所以說我這一塊幾乎是獨一無二的,孤品哦。」

阿布看了一眼那枚戒指,經晶晶這麼一說,她的確發現那枚翡翠確實有些不一樣了,它沒有那麼精準的姿態,淚滴的模樣似像非像,卻因為自然反而沒有破綻,渾然天成,非人力可為。阿布不禁湊過去,緊盯著那枚戒指:「說真的,的確很不一般,真的是孤品嗎?」

「聽說是的,永輝跟我說過,但不管怎麼說,現在都是孤品了。這是永輝留給我的,唯一的念想,可不就是孤品麼。」晶晶嘆了一口氣。

阿布的心裡似乎升騰起一些什麼東西,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按捺不住,她想開口,又覺得不好,努力嚥住了。

阿布幾乎一晚上失眠,第二天,在早餐桌上,她終於開口了:「晶晶,這枚戒指如果你覺得看了傷心,想出手的話,我打算要,價錢你說多少就是多少。」

晶晶好像嚇了一跳似的,下意識的摀住了戴戒指的手指:「阿布,你怎麼了?我怎麼會賣這戒指,不可能,多少錢我都不會賣的,我不是說了麼,那是永輝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我就是那麼隨便一問。」阿布趕緊解釋,之後低下頭,有點做賊心虛似的。

但那枚碧綠的戒指,像一顆種子,種進了阿布的心裡,生根發芽,膨脹的無限大,把阿布的心撐得無法安生。那枚戒指,變成了阿布的夢魘,只要一天沒有得到,她將永無寧日。

阿布想了很多辦法弄到那枚戒指,她想過偷,但晶晶時時刻刻留意著那枚戒指,無從下手。她甚至僱人搶劫晶晶,提前說好只嚇唬不傷害,但當「劫匪」把晶晶堵在牆角裡的時候,晶晶把戒指死死的攥在手裡,「劫匪」喊道:「不交出戒指我就割掉你的手指頭。」晶晶一聲不吭,一雙眼睛裡全是恐懼,但那攥緊戒指的手指,就是不肯鬆開一點點。因為說好不能傷害晶晶,「劫匪」便落荒而逃,阿布知道了,心裡一邊很無奈,一邊更升騰起越來越多的征服慾望。

她要那枚戒指!她就是要那枚戒指!

阿布最近精神不好,眼前總是晃動著那枚戒指,不是她不想放棄,其實如果看不到那枚戒指,她也許也能試著放棄。人生總有第一次,也許阿布該第一次學習什麼叫做得不到的東西。

但晶晶總是戴著那枚戒指,每一次和她見面的時候,那抹綠色都那樣妖魔般誘惑著阿布,阿布剛剛平靜的心就這麼一下一下的被她攪亂,循環往復越陷越深。

直到那一天,阿布的期盼感動了上天,她終於得到了屬於自己的機會,能夠得到那枚戒指的機會。

那天,晶晶說帶她到郊外一個新開發的植物公園玩,哪裡知道的人還不多,環境特別幽靜,各種各樣的植物蓬勃在園中,滿眼都是綠意,但都不如晶晶手指上的那抹綠色更動人。

走著走著,晶晶來了興致,非要去一個山背後摘蒲公英,阿布不想下去,晶晶也不勉強,她叫阿布自己坐一坐,她去去就來。

不大一會功夫,阿布聽見晶晶尖利的聲音叫著自己,阿布忙跑過去,晶晶正跪在一個排水溝旁邊,一張臉幾乎貼在溝上罩著的鐵篦子上面。晶晶對著阿布喊著:「阿布,我的戒指,掉下去了,就在這個溝裡面。」阿布急忙撲過去,那個排水溝嚴格意義上說像一口深井,裡面有些暗,但能看出是干涸的,在一旁的池壁上有一排可供上下的簡易鐵條梯子。戒指在哪裡,阿布看不清,她拽開晶晶,用手拽了拽那個鐵篦子,竟然動了動:「晶晶快來,幫我把這個鐵篦子打開,我們下去,把戒指拿上來。」

晶晶聽說,忙幫著阿布使勁兒的拉鐵篦子,很重,兩個人幾乎是呲牙咧嘴,終於把篦子搬開,露出一個深深的井口,晶晶立刻就要往下跳,阿布忙攔著:「你不看看有多深,掉下去非要摔斷腿。要先用手攀住溝沿,伸腿下去夠到梯子,再慢慢爬下去。」晶晶立刻就要下去,阿布的腦中一個閃電,攔住了晶晶:「晶晶,還是我下去吧,你不行,我玩過攀岩,這對我是小意思,而且你比我重一些,還是我靈活一些。」

晶晶有些猶豫,又說:「阿布,井口那麼深,你萬一摔倒了怎麼辦,戒指是我的,還是我下去吧。「

阿布覺得心裡震了一震,戒指是你的,但也許很快就不是了。「晶晶你放心,還是我下去,我心裡有數,沒有問題。」阿布像賽跑一樣飛快的彎下身子,下了井,很利落的就攀住了第一節的梯子。

阿布下到井裡,她仔細的找了又找,井底是一片爛泥,她的褲子很快裹滿了泥巴,終於在幾片爛爛的樹葉旁邊,她看到了那一抹耀眼的綠,阿布剛要驚呼出聲,又拼了命的忍了回去。阿布用手抓住那枚戒指,假裝在泥裡翻找著,不動聲色的把戒指塞在自己的襪子裡,牛仔褲裹住了襪子的口,沒人知道骯髒的衣服裡藏著那枚令阿布夢寐以求的戒指。

阿布彎著身子找了好久,晶晶說:「阿布,有嗎?」

「沒有,」阿布焦急的抬頭:「找不到。」

「你先上來吧,換我下去找,快點上來,換我下去。」晶晶有些急了,阿布又作勢翻找了一會,站起身來,慢慢的順著梯子爬上去。走到梯子口,阿布說:「晶晶,對不起,我沒找到。」晶晶急忙朝著阿布伸出手:「來,我拉你上來,沒找到沒關係,還有我呢,我會找到它的。」阿布拽住了晶晶的手,晶晶的手涼涼的,卻格外有力,阿布覺得子幾乎是被晶晶輕鬆的提了上去。

阿布覺得自己的頭探出了井口,她的腿自然而然的攀住了井口的路面,只要一使勁兒她就上去了。

但晶晶攔在了阿布的面前,擋住了阿布用勁兒的方向,阿布很難受,忙說:「晶晶,讓我上來。」

晶晶還拉著阿布的手,她的眼睛在一瞬間變得格外的空洞:「阿布,你真的沒有看見戒指?還是你捨不得把它給我。」

阿布擠出一個笑:「晶晶,別開玩笑,讓我上去?」

晶晶的手瞬間便鬆開了,阿布覺得牽引自己身體的力量沒有了,她變得格外沉重,懸掛在井口,無依無靠。只剩一雙手,死死抓住阿布已經鬆開的手。

「阿布,永輝臨死前,向我坦白了一切,我一直,忘了告訴你。」晶晶一笑,白白的牙齒一閃,明媚鮮豔,就像那塊完美的翡翠一樣閃閃發亮。

阿布覺得晶晶在她的肩膀使勁一推,她瞬間覺得痠痛的手臂得到釋放,一瞬間的輕鬆之後是重重的墜落,渾身上下鑽心的疼痛。

阿布看著晶晶蓋上了井口的鐵篦子,她的力氣很大,沉重的鐵篦子在她手裡像是一個玩具。

「阿布,你要從我手裡搶永輝,我成全你,永輝我可以給你,但是活得不行。他的戒指,你想要我也給你,不過,你一點不付出也不行。」

晶晶踩在那鐵篦子上,阿布躺在井底動彈不得,她只看見晶晶的臉被鐵篦子分割成一塊一塊的猙獰。

「你不用喊,這裡根本沒有人,這個植物園根本還沒開始營業,這一點我也忘了告訴你,你給永輝最後的那張支票,我用來買了這間植物園,我喜歡植物,它們很安靜。」

晶晶說完就離開了,阿布的眼裡流出眼淚,她死死的盯著那塊被鐵篦子分割的天空,突然,晶晶的臉又出現在那裡。

她的臉上綻開一個格外陰毒的笑,她的頭髮長長的透過鐵篦子的縫隙垂了下來,她把臉貼在那上面,那張紅彤彤的嘴唇開開合合,一字一句的說:「最後說一件我剛剛忘記告訴你的事情。這個排水溝還沒有疏通,但是今天晚上,會下大暴雨。」

晶晶輕輕的對阿布說:「不過你終於得到了那枚戒指,真的恭喜你。」

喀嚓一聲,阿布聽見鐵篦子上被人扣上一把鎖。

天漸漸暗下來,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阿布看著天上的雲厚起來,遮住了月亮,那烏雲間隱隱閃亮的,是一觸即發的閃電。

一場大暴雨,真的就要來臨。阿布努力想坐起來,雨水也許積不了太高,如果她能坐起來,甚至站起來,也許就不會有太大危險。阿布挪了挪自己腰,無能為力,毫無知覺,只有她的嘴巴下意識的動了動,臉上的五官皺成一團,猛的看上去,竟然像一個嘲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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