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拆遷

一堆瓦礫中，半邊小樓還在默默地站立著。

它恨之入骨，僵持了半個多月了，這家就是不肯走，這都是錢啊，這一帶老城區是一片自建房，二十年前的四周就開始了不停的拆建，新的商業區正在迅速擴大，這一片能留到現在算是走運了，而且補償款這麼高，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這家住著的是一個中年男子，一直單身，他原本是靠著樓下兩間門面房做點小生意，拆遷開始後，人們都陸續搬走了，他的小店就關門了，他整天無所事事地曬太陽。上門談了幾次，任你怎麼說，人家裡是低著頭，末了來一句：我爸媽住習慣了，不想搬。

這天晚上，寒風乍起，一小隊人悄悄地來到小樓前。

帶頭的爬上二樓，往屋內看去。

一股飯菜香味從窗戶裡透出來，鹹肉炒大蒜、土豆、青菜、蒸雞蛋，聞得他直嚥口水。

「媽，你吃點這個，土雞蛋，你最愛吃的，大姨從鄉下送來的。」

「爸，酒少喝點，吃飯。」

那個瘦弱的中年男人說著，屋子裡靜靜的，只聽見一副碗筷的碰撞聲。

他們衝進去了，一把揪起那個男人，先是一頓拳腳，他根本無力抵抗，直接倒在地下了。

「限你明天就搬，再不搬，還有你好看的！！」

打人者抹抹嘴，跟班們壞笑著。

「大哥——大大大大哥——」一個人不知為什麼開始結巴，往門口避去。

他們這才注意到坐在桌子邊的另外兩個人——他們面色紅紫，齜牙咧嘴，一雙無光的眼珠子往裡萎縮，雙肩僵硬地支在桌沿上——此刻，他們好像知道有人在欺負兒子似的，眼珠子竟然朝他們這裡轉來。

「老大——他們，他們是死人！！」一個小子蹦了起來，剛才還氣勢衝天的小分隊頓時慌了神，擠擠攘攘地全部退到門口了。

屋裡響起奇怪的聲音，咯——咯——咯——，那兩具僵坐的人居然動了，手伸直了向他們轉來。這幫男人拼了命地跑了出來。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月光下的小樓仍然站立著，滿身是傷的兒子艱難地走到母親身邊，把頭貼到她身上——此時，他們又變回原樣，一動不動。

「爸，媽，我一定不會把你們丟下的。」他喃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