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雨過後,山間的泉水匯集成了一股股巨大的力量,裹挾著山澗內的石塊和泥沙,洶湧而下,將兩條河流交匯處的一所道觀完全沖毀,又朝山下俯沖了很長一段距離後,才漸漸止歇。
等到暴雨停止後,人們才發現,後山通往林中觀的道路已經盡數被毀,林中觀更是被深深地掩埋在了大量的泥石之下。由於這座道觀前不久曾發生過凶殺案,其中早已無人居住,附近的山民距離此地也都相隔甚遠,所以夜裡這場小型的泥石流並未造成任何傷亡,也算幸事一件了。
只是,泥石與山洪沖刷所影響到的下游地帶正在平整土地,打算建造一片新的別墅開發小區,就連名稱和廣告詞都已經定好了:“秀旎風光”——享盡天下秀色,典藏一生福運。
在夜裡暴雨泥石流的沖擊下,這片地區的廣告石柱被黃土淹了小半,導致整個廣告牌子都歪向了一邊。
“這怎麼回事啊?”開發區的老板一聽說夜裡的小型泥石流影影響到了自己盤下的地盤,趕忙沖到了現場,一見眼前的情景,頓時火冒三丈。
“老板,那是給泥石流沖的……”
“老子沒問你這個!我是問,你們怎麼還他媽的讓廣告牌子這麼歪著,這些石塊泥土的,也不趕緊給清理了?”
“這個嘛,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們害怕以後工程建好了,這裡再發生泥石流怎麼辦?那到時候砸到的可就不是廣告牌子了。”
“以後的事情管你屁事啊!趕緊的,把這裡的工程先整好,別他媽的廢話了。”
“是,是,是。”
不久,這片地區還是火速建好了一批別墅群,並且在全國控制樓市的風口浪尖成功推出,十萬塊一個平米的超級豪華別墅也照樣引來了不少人爭相競價。
由於出席這場房交會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大人物,所以當地的警力全體出動,以保護這些人的安全。
就連最不喜歡這些場合的老干警張一鳴也被派了去,理由就是他得配合警隊的調研員打掩護,順便摸摸底,盯緊在場的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還在讀大二的大學生何晴。
“她老爸是市裡的一個頭頭,仗著上面有人,猖狂之極。這種場合都敢讓他女兒來,真是明目張膽,不知道避忌了。”和自己一起打掩護的小武不滿地說道。
張一鳴瞪了小武一眼,道:“少說話,多做事。”
小武嘻嘻一笑,道:“老張,我不信你心裡就沒氣。我們拼死拼活干,攢下來的錢恐怕也僅能買一套產權房,還得貸款背一身債務。這些人倒好,仗著當老子的有權有勢,就敢上風景區買別墅。這世道,嗨……”
“行了行了,你好歹也是吃口皇糧的人,盡說這些喪氣話。我們來這裡是干什麼的?不就是要配合調研員摸底,搜集她老爸的犯罪證據,打擊這種不法行為的嗎?”
“哼!都弄到這種地步才整,還不是因為她老子的靠山也快倒了。她這會兒不知道都已經揮霍多少本應屬於人民的財產了。”
“少說幾句,這裡到處都是人。你這種話跟我說說也就算了,別到處發牢騷了,注意影響。”
“你看,你看,她又舉牌子了,看來非得拿下那最豪華的一幢別墅呢。難道她不曉得自己老爸已經被盯上了嗎?還不知道收斂?真猖狂。”
“猖狂,我看是瘋狂才對。”
“哈哈,老張,你也說漏嘴了吧。”
張一鳴一笑,沒再說什麼了,他心裡也確實是有氣的,想到自己辛苦了一輩子,正正直直地做事,到頭來攢下的錢僅夠給兒子在C市付一套房子的首付,其余的還得靠自己兒子還貸,跟人家那些當官的相比,自己可真算是清廉無能了。而且,由於自己做事正兒八經,與警隊很多同事也不是很合得來,平時大家都把自己當神經病看的,只有遇到難案大案了沒法解決了,才會找自己接手,至於打擊腐敗方面的調查工作,更是被人當作槍使罷了。做槍也沒什麼不好,只要能夠打擊違法犯罪,他倒也心甘情願當一把快槍。
就在這時,何晴拿下了那幢別墅,在眾人驚訝贊歎的聲音中洋洋得意地離開了。
“好了,證據已經收集得差不多了,咱們也走吧。”
“老張,恭喜恭喜,那個何晴的老爸現在已經被雙規了,你和小武兩個當初配合得當,在本地也幫著調研員收集了不少證據,算是立了一功,肯定會有獎勵的。”
“獎勵麼,倒是沒什麼,”張一鳴淡淡一笑,露出疲倦的笑容,“反而我上次去那塊別墅區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事,也不知道該告訴哪個部門。”
“什麼事?”
“我總覺得他們建別墅時選的位置不對,那塊地區雖說是依山傍水,但是山是後山,水是山洪。一旦下大暴雨,就有可能發生山洪泥石流,其實是很危險的一塊地區。”
“嘿,真想不到你老張不但會講講茅山道術,就連地質也會勘探啊。其實,就算有泥石流,也不過是些小型的,再說上游不還修了截攔泥石流的工程嗎。”
“我就是為這個擔心,那些工程都是些層層轉包的豆腐渣工程,恐怕不修還好一點。”
“啊,下班了,我先走了哈。”同事說著轉過身急急地走了。
張一鳴苦笑一下,想來別人免不了又在心裡說他是個神經病了,自從去年夏天發生林中觀慘案以來,張一鳴就有了轉到閒職部門工作的想法,長期接觸第一現場,尤其是面對無辜幼童慘死,眼看著那些孩子的親人悲鳴不已,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十分難受。
而這一回,他偶然發現那塊“秀旎風光”別墅區正好位於之前發生過幾起死亡案件的山下,不管是從地理位置看,還是從風水學上看,這塊風光區的未來都令人堪慮後,心裡那種隱隱的快要有大事發生的感覺更是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看來我是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張一鳴想道,“今年夏天不知道還會不會像去年那樣下大雨發洪水,要是再發生泥石流的話,那些護欄的豆腐渣工程,只怕會造成二次災害,到時候就不是天災那麼簡單了,人禍的因素或許還會更大一點。”
張一鳴的預感不幸很快便在這天夜裡應驗了,這是一個電閃雷鳴,狂風暴雨的不眠之夜。由暴雨導致山洪驟發,再次發生的泥石流迅速沖垮了上游的泥石流防護欄與拖網,席卷了山下的“秀旎風光”別墅區,將那片區域內的別墅群沖毀了十之八九。
由於正是暑假期間,不少買了別墅的外地人都會帶著老人和小孩來這裡作短暫停留,因而這次的損失暫時還無法估量。不過,好在別墅的空置率相當高,死傷的人數應該不會太多。
經歷了“汶川大地震”、“玉樹地震”、“舟曲泥石流”等一系列自然災害後,全國各地尤其是四川境內的各級政府部門,在應對大型自然災害時,已經能緊急開展救援行動,有效運轉救援體制。所以,調派人手、緊急搶險、拯救傷者的救援工作很快便布置開來,山區內熟知當地地勢的老警員張一鳴更是很快投入到了第一線的搜救工作中。
他們總算成功救出了部分傷者,看到那些無辜孩童與老人慘死的景象,就連向來仇富的警員小武也不再打抱不平地數落為富不仁的話了.
“老張,你說這件事,會不會和你去年發現的那個案件有關?”小武居然悄悄湊到張一鳴身邊,問起了這樣的話題。
“怎麼突然會有這樣的想法?”老張吃了一驚。
“你當時說過,我們這裡,以後只會越來越不太平。會不會是那兩個小孩的靈魂上不得天,下不了地,所以才會……”
“別胡說了,”張一鳴忙道,歎了口氣,又道,“就算有吧,那個原因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真正的原因是……”歎了口氣,又不說了。
“到底是什麼?”
“哎,我說了,你可別往外亂說。去年那個案子以來,我也看過一些周易方面的研究,發現這幾年一直是破軍主亡之象沒變過,唉。”
“啥是破軍主亡之象?”
“深的也不說了,只說這幾年來天災不斷的,哪一年又太平過了?要不是國家現在的救援機制反應迅速,救援工作也積極到位,擱在過去的年代,這種頻繁天災導致的人亂怕是早都發生了。”
“你別說,現在的人還不夠亂?毒奶粉、地溝油、轉基因、致癌物質什麼的,哪一年不爆出些食品衛生的安全事件?看著這麼多的負面新聞,我都覺得2012年的傳言怕是真的會發生了。”
“明年不就是2012了?我是不信末日論的。只是上行下效的某些違法行為必須得改變了,否則還會出亂子的。你看這次的泥石流事件,其實是一個天災加人禍的大災變。”
張一鳴的話音沒冷,只見天空一道閃電劃過,緊接著天空中一個炸雷響過,老天爺竟然再次下起雨來。
就在眾人忙著找地方避雨時,只聽得平地裡一聲巨響,從山上傳來了巨石滾滾流動過境時的巨大聲響,那種天崩地裂的聲響頓時驚得所有人都面如土色。
緊接著,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不得了了,泥石流又來了!”
所有人都立刻開始亂跑起來,開展到一半的救援工作也被迫停下來了。
只有張一鳴還站在原地,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老張,快跑,快跑啊。”
“不對,小武,你看。”張一鳴拉住了小武,將照明的光束打向遠處,只見四處一片開闊,空有流動的巨石響聲,卻並無流動的泥石流。接著,張一鳴關掉照明燈光,等到天邊再次閃電一現時,他指了指閃電映照下的景象,只見巨石被山洪裹挾著,正滾滾過境,朝他們洶湧而來,一路沖垮毀壞所有擋道的別墅群,那種氣勢和破壞力讓人絕望。
“啊——”小武慘叫一聲,卻驚訝地發現石塊雖然砸向了自己,卻很快從他身上穿了過去,並沒有真正傷害到他。
這些情景都是短短一瞬的事情,閃電一消失,這些駭人的景象便也隨之消失了。
“這,這……”小武舌頭打結,說不出話。
“這是在重現昨晚的泥石流景象,並不是真的又再發生泥石流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鬧,鬧鬼了?”
“不是鬧鬼。是閃電,你看看那些大石頭。”
“大石頭?”
“這些石頭中肯定含有某種礦物質,類似特殊的電磁場,就像攝影機一樣,在昨晚那樣的天氣狀況下,就會記錄這些景象,並在一定的時候重新播放。我們現在看到的,其實就是昨晚的影像記錄。”
“老張,你懂得還真多。”
“懂得多又怎樣,還不是一樣被當作是神經病。走吧,和我一起去向領導報告這項發現吧。”老張說道,其實他自己心裡知道這種說法極其牽強,但他只能這麼說才能安定人心。
幾個月後,巨石滾滾的陰影已經遠去,那片“秀旎風光”別墅區也成了荒蕪之地,不過每到閃電雷雨天氣,這裡又會再次出現當晚發生泥石流時巨石滾滾的可怖景象。
大自然以它獨特的方式,記錄下了這悲慘的一幕,提醒著那些仍然官居廟堂的人,正是當地政府與開發商一味求利導致的選址錯誤,將一片本來是河灘的地帶也開發出來賣地建樓,才會使得這樣的悲劇發生,而那些買了這些別墅的富貴閒人,卻也嘗到了不規則運作下的天災加人禍。
對於其他人而言,這裡的“鬼影泥石流”現象卻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興趣,來這裡參觀旅游的游客反而比從前更多出了不知多少,在旅游繁榮的帶動下,山區裡不少山民也開始修建自己的小旅店,接納外地游客。
有些膽子大的游客為了貪圖便宜,同時也感受真正的山裡生活,常常在山區居民的鼓動下,去那些沒有任何營業執照的山民家裡開的旅店過夜。
不久後,當地警隊的老隊長張一鳴就接到了好幾起類似的失蹤案件,讓他感到頭痛不已。
“看來,在我轉調別的部門以前,還有不少事要做啊。”張一鳴想道,心裡充滿了郁悶之情。
這天晚上,他做了個很奇怪的夢,他夢到自己一個人站在一個日漸干涸的湖泊邊,看著許多被沖到岸上裸露在空氣中的魚兒不住掙扎跳動,自己也拼命想要將所有的魚兒都重新扔回湖裡,但是一雙手卻救不了那麼多魚兒,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大部分魚兒無力死去,到處是一片腥臭之氣。
“算了吧,你救不了那麼多魚。反正這湖泊裡的魚還多得是,你管那麼多干嘛?那麼在乎這些魚干嘛?”一個聲音在夢裡說道。
“我是可以不在乎,可是魚在乎!被我救過的魚在乎!”自己大喊。
“神經病!”
“可是魚在乎!”張一鳴大叫一聲,從夢中醒了過來,難道自己真的是神經病?張一鳴想著夢中的悲涼景象,搖搖頭,如往常一樣起床,穿戴好自己的警服,看著鏡子裡那個疲憊的自己,他又一次歎口氣。
有些事情,沒人去做,總得有人去做,他就是去做那些事的人,縱使上面的人不在乎他做了多少這樣的事情,可是魚在乎。
請按『讚好』,接收更多相關主題。
如果您喜歡這篇鬼故事,請按「讚」或分享給您的朋友,以示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