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在醫院工作的親身經歷

本人是一位台北市某醫學中心的外科住院醫師，也快三十歲了。以下是我在醫院從事臨床工作三年多的經驗，不騙你們，真的。不過整篇文章還蠻長的，希望大家能耐心的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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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當實習醫師的年代，聽過很多我們醫院的傳言。
例如說在產科值班室，有同事聽到耳邊有尖銳的小孩哭聲，或者是病人繪聲繪影的說看到奇怪的人等(精神科都說是視幻覺)但這些都是聽說而已，只算是茶餘飯後閒聊的八卦。直到我當了住院醫師之後，開始第一線處理病人，慢慢的就有一些很玄的事情發生，常常是用科學無法解釋的。

在我第一年菜鳥住院醫師的時候，還是以普通病房為主。值班負責的就是第一線處理病人各式各樣的問題，偶爾晚上病人狀況變差就需要急救。
兩年前的十二月，我被輪調到我們醫院中部的分院。某日值班，大約是半夜兩點左右，護理師跟我說某床病人怪怪的要我去看一下。
趕過去後，看護說阿媽灌完牛奶就叫不醒了。一靠近病人，馬上就聞到一股怪味....說不出是什麼味道，有點類似牛奶臭酸的味道。

根據我的經驗，快死的人都有這種怪味。

叫一叫阿媽，確實沒反應，整個人動也不動，完全沒在呼吸。

趕緊把嘴巴打開，發現嘴巴裏面都是牛奶。答案揭曉，應該是被牛奶嗆到沒法呼吸才會呼吸心跳停止的。

接下來就是電影很常演的情節了。心臟按摩，插管，給急救藥物，心跳回復後心律不整給電擊，使用強心劑......好不容易心跳血壓維持住後趕緊送加護病房。處理完後也是凌晨四五點，抓緊時間補眠。

當晚我睡的還是很沉，隔天抽空去加護病房看，嗯，阿媽還努力的活著。

怪的是隔天的晚上。我連值還是我值班。事後回想起來，值班室牆的另外一面就是阿媽的病房。一切都如往常，當我換完每八小時的藥就趕緊回去值班室睡覺，把握所剩不多多的時間休息。昏沉中也不知睡多久，我半夜突然間驚醒，可是感覺怪怪的，好像還在夢境之中。半睡半醒之間我知道自己還在值班室內，可是床搖晃的非常非常厲害，木造的上下舖整個都在晃動，那吱吱叫的聲音我到現在還清楚記得，耳邊還不停的感覺到有風吹的呼呼聲。

當下就覺得不對勁。不過我不管他想繼續睡，因為我工作真的好累。沒多久，我開始感覺到正中胸口一直有人用連續，且規則的頻率幫我按壓。不久後，就感覺到有人用東西把我的下顎挑開，好像要把什麼東西往我的嘴裡放........不對!!這根本是平常急救的過程嘛!!!先是心臟按摩，然後用laryngoscope挑開下顎放置氣管內管。

意識到這個事實後，我掙扎的想要爬起來，卻無奈的動也不能動。耳邊的風不停呼呼的吹著。不知持續了有多久，突然之間，我可以動了，勉強坐起來後，整個週遭瞬間化為一片寧靜。

我看看手機，凌晨兩點左右。周圍靜的有些可怕，我伸手搖了搖木床，發現它異常的穩固，絲毫不會晃動。我心想大概是撞鬼了。不過真的太累，於是我又躺下繼續睡，然後很幸運的一覺到天明。

隔天下午，我到加護病房再去看阿媽，卻意外的發現阿媽不見了，病床上躺的是別人。問加護病房的護理師，才知道阿媽凌晨兩三點的時候走了。凌晨兩三點......那不就是我發生怪事的時間嘛??

當天心情很沉重。其實我跟這位阿媽素昧平生，平常也不是我在照顧她。我在想，昨晚應該是這位阿媽回來找我。我想她絕對不可能是來感謝我的，一定是她怨恨我沒有把她救活，所以讓我體會她臨死前接受急救的痛苦。應該是這樣的沒有錯。

最後我只能在心中默默的跟阿媽說聲對不起，然後知道自己又多背負了一條人命。還記得當實習醫師時第一次有自己照顧的病人死亡，當時主治醫師只跟我說，醫師這條路走下去，背後總是背負著不少條人命，而且只會越來越多。

現在覺得，當醫生不管是在心裡還是生理上，都不停的在被折磨。
生理上要不停的工作值班，一個禮拜工作100個小時以上是家常便飯，沒時間吃飯，有一餐沒一餐的過生活。心理則是要不停的思考該做什麼治療，而且不容許犯錯，因為任何錯誤都有可能影響別人甚至一個家庭的一生。

很累，真的。常常有家屬跟我說，你們家一定是祖上積德才讓你當醫生。我都很想回說，我一定是上輩子造孽，這輩子才當醫生來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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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去年，在累積普通病房的經驗後，我輪值到加護病房。有時一些沒插管可以說話的病人，會告訴我些奇怪的話。譬如說，他會指著旁邊的空椅說，醫生你可不可以叫那個人不要一直坐在那裡。或是半夜時邊比手畫腳邊跟我說，正好有人拿了水果來，順便分我吃。

通常我們都把這些歸類成"加護病房症候群"。意思是病人在加護病房住久後意識會混亂。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依樣是在去年年底，我又輪調回中部的分院。每年大概要輪調一個月。這次我是輪到加護病房。某次，有個術後到加護病房拔管的阿伯病人，一切都很順利，就等著觀察一個晚上後回普通病房。

到了半夜，這個阿伯發抖的很厲害，雙眼一直盯著天花板。我們有位老經驗的護理師立刻拿了本佛經到他身邊念經安慰他，阿伯才慢慢平穩下來。
我問他，阿伯你剛剛怎麼了??他說，我看到有小孩子從天花板中冒出來，在空中飄來飄去。我抬頭看，什麼都沒有，心想，哈，又一個加護病房症候群。

隔天我爬樓梯時經過樓上，好奇的去看樓層的平面圖，才發現我們加護病房的樓上，正好是兒童加護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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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怪事也有，例如說我被壓床的頻率變多，而且變的更真實，尤其是在一個人的值班室。以前頂多是不大能動，後來變成感覺有東西在旁邊。有次是我用棉被矇著頭睡覺，感覺有個東西一直往身上撲過來。還有一次是更誇張，感覺有個東西壓在身上，然後一直親我的臉.....

現在回想起來就覺得很噁心。不過我很慶幸自己從沒有親眼看見過什麼，都是感覺到，我由衷的希望我一輩子都不要看見，永遠當個麻瓜。

因為我知道看得見的人的痛苦我在加護病房認識一個護理師，她一開始不大願意回想，私底下禁不過我苦苦哀求，告訴我一個經驗。她曾經在加護病房的病床，看到一個一年前死在那個病床的病人。她照顧他很久所以還記得。

她說，那個病人還穿著病房的衣服，整個身體呈半透明，但從側面看是扁扁的，雙眼空洞的望著前方。她說，她看到時整個人呆掉了。

突然間，那個病人轉頭看了她一眼，兩個人就在病房內外隔著玻璃門互望。
那個護理師瞬間就崩潰了，用衝的回更衣室，拿起護身符不停的發抖，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的舉動嚇一大跳。還好事情就這麼結束，沒什麼後續。

我還認識個急診的護理師。她表面上總是笑瞇瞇的，但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其實在急診過的很痛苦，因為她看的見。其實跟一般大家講的一樣，急救時她會偷偷的跟少部分的人說，這病人沒救了，因為她看到病人的靈魂站在旁邊看著她們急救。還有就是常會被急診那些漂流不定的靈魂給騷擾。

有她在的班總是特別的忙碌，我想她這麼旺，應該跟那個體質有關吧。所以當她一考到校護，就迫不及待的轉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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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我這幾年的經歷。不管是親身體會到的，或是聽當事人訴說的，總之是第一手的經驗。這些真的都是真的，絕對不是我在妄想或自行創造。

或許不可怕也不夠精采，但我只是想跟大家分享我這三年多來的經歷。希望各位會喜歡。

最後，我還是深深的感覺，作為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麻瓜是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