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老輩子人說,人一到壽數,就會有陰曹地府的小鬼上門叫票索命。可老鼠峪村卻因路遠地偏,且又窮的叮當響,沒啥油水可撈,小鬼們都不願意來。閻王爺只好想了一個變通的辦法,在村裡找了一個名叫王青山的人代辦此差。
此後,村裡人有誰到了壽數,閻王爺便會提前給王青山托夢。等時辰一到,他也不管在哪裡,干著啥活計,“撲通”一下就躺在地上,靈魂出竅,去叫票索命。等辦完差事再還魂歸體,站起來該干啥干啥。王青山活人當鬼差,村裡人便叫他“活鬼差”。
活鬼差王青山早年喪妻,他是既當爹,又當娘,一手把兒子王成龍拉扯大。又供兒子上學讀書。兒子成龍,是個懂事有出息的孩子,沒讓王青山白費心血,考上了一個專學建橋的大學。畢業後,分配在縣裡交通局上班。開始當技術員,後來又當科長、副局長。現在竟然當上了“一把”——縣交通局局長。可給王青山露大臉了。一想起有這麼個爭氣的兒子,給他光宗耀祖,他睡夢裡都能把自己樂醒了。可不曾想,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閻王爺突然給他托夢來,說他兒子王成龍陽壽已盡。明天開車回家,過村外的水泥橋時,將連車帶人跌入河中而亡。到時由王青山去叫票索命,押赴陰曹地府。
王青山得到閻王爺托來的這個夢後,坐地靈魂出竅,急匆匆的跑到陰曹地府的閻羅殿上,哭天抹淚的哀求閻王爺。說他兒子從小就沒了媽,太苦了。全憑自己刻苦用功,考上了大學。畢業後,又從技術員一步一步的熬到局長。這好日子剛開始,咋就到壽數了呢?
閻王爺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一個人的壽數,都寫在生死簿上。那是一降生就定好的,誰也沒法更改。
王青山說,他當了這麼多年差,這個道理他懂。閻王要誰三更死,不敢留他到天明。他不是求閻王爺給他兒子添陽壽,他知道他們家的祖上沒有那麼大的陰德。他是想祈求閻王爺恩准他,把自己的陽壽轉給兒子。
閻王爺嘆了口氣說:“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呀。只可惜,就算我想成全你,可別人也不會答應呀。”
王青山說:“咋會呢。閻王爺是陰曹地府最大的官,您答應的事,誰還敢橫著?”
閻王爺說:“我領你去一個地方看看,你就明白了。”
說著話,閻王爺走下殿來,帶著王青山從閻羅殿一側出去,轉到一個大廳。
就見大廳裡跪滿了鬼魂,哭哭嚎嚎,一片哀聲。廳上高懸一塊牌子,寫著“鳴冤廳”三個大字。
閻王爺告訴王青山,這大廳裡跪的都是冤魂屈鬼。他們就天天跪在這鳴冤叫屈。直到把他們的冤家對頭喊到陰曹地府,他們才肯離去轉世托生。
王青山不明白,閻王爺為啥把他領到這裡。心說,自己這大半輩子,從沒干過傷天害理的事,他們就是再喊冤,也喊不到自己的頭上。就在他猜不透閻王爺有何用意時,閻王爺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下他,用手一指說:“你看那裡。”
王青山順著閻王爺手指方向望去,就見在大廳的一個旮旯裡,擠著一群孩子。孩子們一個個瞪著通紅帶血絲的眼睛,在不住的怒吼:“大貪官王成龍,還我們命來。大貪官王成龍,還我們命來……”
王青山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問閻王爺:“莫非他們喊的大貪官王成龍,是我的兒子王成龍?”
“正是。”
“不可能,我兒子怎們可能害這些孩子呢。肯定是弄錯了。”
“一點不會錯。”閻王爺告訴王青山說:“你們縣去年政府撥款三千萬,在縣城東沙河上修建了一座大橋。可建橋時,層層扒皮,你貪我占。最後用到橋上的不足一千萬。這樣建出來的橋,還有什麼質量可談。果不其然,就在今年清明節,一所小學的學生去烈士陵園掃墓,打從橋上經過時橋就塌了,成了斷橋。這些可憐的孩子,就那麼眼睜睜的掉到河裡,失去了生命。而你兒子就是建這座橋的主要負責人,光他就貪污了工程款五百萬。你說不正是你兒子害死了這些孩子嗎?像他這樣的人,我不辦他,天理何在?我不辦他,這些孩子們會答應嗎?”
聽到這裡,王青山早已氣得臉色黒紫,雙手亂顫。他二話沒說,一跺腳便離開了鳴冤廳。
第二天,不等到時辰,王青山就躺在炕上,靈魂出竅,提前來到村外的水泥橋頭,忐忑不安的等著兒子。快到晌午的時候,就見他兒子的那輛小轎車,由遠及近的開了過來。王青山眼睛模糊了,就感到臉頰上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慢慢往下爬。他用粗糙的手掌抹了下,小聲罵道:“你個兔崽子,不好好做事,非當貪官干啥?讓你爹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你去死,卻沒法救你……”
這時候,小轎車已開到橋上。就聽“轟隆”一聲巨響,水泥橋塌了。小轎車隨著騰起的塵土,跌下橋去,被一堆斷裂的水泥塊砸扁在河底。
時辰已到,王青山不敢遲誤。他趕緊下橋去叫票索兒子王成龍的命。剛到橋下,就見兒子的鬼魂從已砸扁的小轎車裡鑽出來,飄到他跟前。
兒子還衝他笑呢,說:“爸,我在縣城給你買了套房子,快回家收拾收拾,趕緊跟我走。”
王青山聽了這話,心裡猛地折了個個兒。說:“你個傻小子,還讓我跟你走。爸是專門在這等你的,這回你得跟我走了。”
“好,我這就跟你回家,幫你收拾收拾……”
“回家?你還回得了家?”
“咋啦?我咋回不了家了?”
“傻兒子,你忘了爸是干啥的了?昨天閻王爺托夢告訴我,說你的陽壽到了。今天,爸是在這等著叫你上路……”
“爸……”王成龍這才醒過夢來,他“撲通”一下跪在爸爸面前,眼裡含滿淚水,顫抖著嘴唇說:“爸,你別帶我走,我不想死……”
王青山嘆口氣說:“唉……爸不過是個當差聽喝的,只能按票索命。走吧,孩子,好在爸還能在這黃泉路上,陪你走一道。”
王成龍知道自己大限已到,這生死有命,再說也是枉然。只好無奈的跟著父親上了黃泉路。
爺倆一路走來,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奈何橋頭,鬼門關已遙遙在望。
王成龍一下癱在地上,說;“爸,別往前走了,我實在是不想死。”
“傻孩子,這天底下的人,有幾個是想死的。可已然走到了這一步,再不想死,還能有啥法子呀。”
“有法子,天無絕人之路。爸你當了這麼些年的鬼差,常來陰曹地府走動,肯定跟閻王爺能說上話。咱多給他錢,只要他能放過我,隨他開價。爸咱有錢……”
“傻孩子,你錯了。這陰曹地府不比咱陽間,就算你有再多的錢也不好使。這閻王爺是個只認律條不認人的扭別種,一點情面不講。”
王成龍聽父親這麼一說,徹底絕望了。兩眼直巴巴地望著父親,再也不說話了。
王青山看著兒子可憐巴巴的那個勁,心裡說不出是個啥滋味。最後他咬著牙一跺腳說;“也罷,這奈何橋咱不過了。起來,跟爸走。”
王成龍聽說不過奈何橋了,估計事有轉機。一下從地上站起來,兩眼直放光。說:“爸,你是想帶我返回陽間?”
“不,陽間是回不去了。”王青山走到奈何橋旁的一條羊腸小道上,招呼王成龍:“走吧,我領你去個地方。”
王成龍追上來問:“爸,你要帶我去哪?”
“半鬼坡。”
“半鬼坡?”王成龍好奇的問:“半鬼坡是啥地方?”
王青山告訴兒子王成龍,這半鬼坡,是一個夾在陰陽兩界之間的一個小鎮。屬於一個三不管的地方。這裡人鬼雜居,陰陽互市。在這裡,人無生老病死之痛,鬼無地獄輪回之苦。
王青山說:“我送你去那裡,雖比不得你在陽間享受榮華富貴。可總比讓你到陰曹地府下地獄要強百倍。”
說話間,這父子倆又來到一座橋頭。王青山停住腳步指著橋說:“成龍,這是‘無可橋’,過了這座橋走不到一裡地,就是半鬼坡。你去吧,往後就在那裡好好過日。千萬記著,從今往後不可再動貪念。要是再犯事,可就沒人能再救你了。”
王青山轉身原路返回,王成龍雙膝跪地,淚眼模糊的望著父親的背影,漸漸遠去。
三年後,半鬼坡發生了一場重大傷亡事故。剛剛重修不到一年的無可橋塌了。摔死了十多個人。經查,是因建橋時,一個技術員收受賄賂,默許了施工隊以次頂好,使用小廠出的低標號水泥和鋼材。使新建的無可橋成了豆腐渣工程。從而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這事一直捅到了閻羅殿上。閻王爺聽後勃然大怒,命鬼差速去把那個技術員索來。等把那個技術員索到閻羅殿一審,差點沒把閻王爺的鼻子給氣歪了。
原來這個技術員,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活鬼差王青山的兒子王成龍。
閻王爺點著王成龍的鼻子說:“你呀,你呀,白搭你爸的一片心腸了。你爸爸給我當差大半輩子,一向規規矩矩,從未出過半點偏差。可為了你,他竟置陰曹地府森嚴的律條而不顧。徇私枉法,半路上把你送到了那個三不管的半鬼坡。他寧可舍棄自己的三十年陽壽,到十八層地獄替你受罰贖罪。可你……真……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爸?我爸他在哪?我要見我爸。”
“好,是得讓你去看看。讓你看看,你爸爸是在怎樣替你受罰遭罪。”
閻王爺吩咐鬼差,把王成龍帶到十八層地獄的第十七層,引他走進一個掛著“戒貪院”牌匾的大屋裡。在這個大屋裡,四圍靠牆擺放了一台台旋轉轟鳴的“削片機”。每台削片機前,都有兩個面目猙獰的惡鬼,強按著一個背上烙著“貪”字的鬼魂,把他的雙手硬塞進削片機裡。“戒貪院”裡是一片瘆人的慘叫之聲。
王成龍看著那些烙著“貪”字的後背,一個一個的辨認,可他沒能從中找到自己的父親。最後在一個旮旯裡,發現了一個瘦骨嶙峋的老頭,後背上烙著一個“替”字。這個老頭跟別的鬼魂不同,他不用惡鬼強按硬塞,而是自己把雙手插進削片機裡,讓飛轉的刀輪,一下一下削著那長滿繭子的粗糙大手。他也不像別的鬼魂那樣哭爹喊媽的慘叫,而是強忍著鑽心之痛,嘴裡不住的叨念著“成龍”倆字。
王成龍看到這裡,心像刀絞一般。他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爸爸——”便猛地撲過去,從飛轉的削片機裡,拽出父親那雙被削得血肉模糊,露著森森骨茬的大手。然後把自己的手,插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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