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楠是個夾娃娃高手,任何機型的娃娃機都難不倒他,
十塊錢就能夾到裡面任何一件東西,
在學校裡,他已經是個傳奇人物,更被整個街角的娃娃機老闆列為不受歡迎人物。
他有個可愛的妹妹,就讀國小四年級,
喜歡啦著哥哥去逛街,每次看到夾娃娃機就想玩,
只是親自操作的不是她,而是她最崇拜的哥哥。
就這樣,他們房間擺滿了娃娃。
有卡通人物、芭比娃娃、動物造型的玩偶,非常熱鬧。
有一天阿楠自認夾起了職業生涯中最難夾的一件物品,
那次他整整觀察了三十分鐘才投下硬幣,
第一步和第二步之間隔了二十分鐘,
他的周圍圍滿了觀眾,所有的人都認為他不可能夾起來,
但是他所散發出的氣勢和專業的姿勢,讓人不由對他抱持著希望。
他的額角冒出汗滴,終於他下了決心,輕輕閉上雙眼,
機器手緩緩移動,就在無法增減半分的定點停住,
機器手緩緩落下,鐵爪劃出完美的弧線,將目標輕巧地抓住。
周圍的叫好聲如雷聲響起。
他決定封手,不再攻略任何抓娃娃機。
對於可愛的妹妹筱伊來說,哥哥「金盆洗手」實在是再哀傷不過的事。
無論妹妹怎麼央求,阿楠就是不肯答應。
在好言安慰下,外加幾本漫畫的補償,筱伊暫時放過哥哥。
決定不再玩娃娃機之後,日子便顯得無聊許多。
但是阿楠已經打定主意封手,偏偏看到娃娃機還是會手癢,
不過他都是盡力克制,快速走過機器。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養成用腳夾東西的習慣,
像是掉在地上的紙張,散步在床上的書本、換衣服脫下的褲子,
他都用腳趾輕輕夾起,完全不必動到手。
他愛上了用腳夾東西的感覺,籃球掉在地上他也是雙腳併攏夾住球,
往上一跳,手便把球接住。
經過不斷地練習,他的腳可以夾起兩公斤重的東西,
在家裡,能用腳夾的東西他都用腳夾,很難用腳夾的東西,他就想辦法做到。
他的爸媽一開始還會斥罵他,但久而久之就痲痹了,
覺得自己家裡有個怪兒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而妹妹會取笑他,連睡覺姿勢都像是隻機器手。
有一次他夢到他在玩一台神奇的夾娃娃機,
裡面有本會飛的書,飛來飛去的,
他觀察了好久,終於發現書本飛行的軌道,
算好時間差之後,俐落地下手,結果轟的一聲把他嚇醒。
原來擺在床旁邊的書堆倒了,他的腳裡夾著一本書……
就在他陶醉在用腳夾東西的領域時,有天妹妹跟他說了一件詭異的事:
街角文具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擺了一台夾娃娃機,
裡面放了一顆光亮的球,泛著金黃色的光芒,
似乎有股魔力,讓人看了就想得到它。
但是所有的人都認為幾乎不可能夾起來,
因為球的重量似乎很重,並且表面極為光滑,
雖然如此,仍然有許多不怕失敗的人挑戰,但他們通通繳了學費。
筱衣說著臉上出現渴望的表情,阿楠只是笑她傻,哪有那麼誇張的事。
話雖如此,他還是偷偷去街角文具店看那台機器。
果然有一群人圍著機器,當中有人大罵:「什麼鬼機器!根本就夾不到!」
「騙錢的啦!」
「大牛你別試了啦,我花了快三百塊,通通槓龜。」
「果然失敗了吧!笨的跟牛一樣,都叫你不要試了。」
有個眼尖的傢伙看到阿楠,對同伴嚷著:
「你們看你們看!是街角娃娃機天王!」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身上集中。
「這樣吧,我們出錢請他幫我們夾。」大牛提議。
大家都認為這是個好提議,「想不到大牛偶而也會有好提議嘛。」「哈哈哈!」
阿楠看了那顆球,整個呆住,那實在太美麗了!
那個光澤,似黃金又不像是黃金,微弱的光輝包圍著完美球體,
更令人驚訝的是,那顆球似乎極薄,不知道是如何鑄成。
但是依他的經驗看來,幾乎沒有下手的餘地,
這激起他挑戰的欲望,但他想到自己曾經打定主意不再玩的。
眾人看著他臉上凝重以及複雜的表情,
認為阿楠也束手無策,便一哄而散,尋找其他樂子去。
阿楠就這樣呆呆望著那顆球,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將他從沈思中喚醒。
「哥哥你在這做什麼呀?」原來是筱伊。
「我在看那顆球。」
「很漂亮吧!」
「是啊!從未看過那麼美麗的球,簡直有股魔力。」
「哥,把球夾起來送給我好不好?」
筱伊可愛的小手啦著他,那副模樣讓他無法拒絕。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擁有那顆球。
於是他把封手的想法拋進腦海的焚化爐,開始觀察該如何下手。
經過十幾分鐘的觀察,他終於打定主意,
迅速操作機台,但他的手遲疑了,機器手臂彷彿能通靈般,
搖搖晃晃地落下,結果很明顯,他失敗了。
「筱伊,今天先算了,改天哥哥研究好在夾給妳喔。」
阿楠的臉色很不好,筱伊見從未失手的哥哥失敗,
也明白這顆球難度實在太高,很聽話地點點頭啦著哥哥一起回家。
從此阿楠像著了魔般黏在那台機器,
把所有的零用錢都花光,就是無法夾起那顆球。
同學都笑他傻,「那顆球只有鬼才夾的起來啦!哈哈哈!」
一個放課後的下午,天氣陰冷,他又如往常般來到街角文具店。
那顆球!該死的那顆球竟然不見了!
他頓時覺得這個世界失去了意義。
回家之後,妹妹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趕緊問他發生什麼事。
「那顆球被夾走了。」他冷冷地說。
「什麼?!是誰夾走它的?!」筱伊歇斯底里地大叫。
「不知道。」回答的有氣無力。
「不管不管我不管!我要那顆球!那顆球是我的!」
說著筱伊劇烈地大哭,啦扯阿楠的衣服,把衣服都扯破了。
「好,筱伊別哭了,哥哥會想辦法弄給妳。」
他掙脫筱伊,空空洞洞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筱伊看著哥哥,哥哥的背後有股黑氣籠罩。
她停止哭泣,望著哥哥的背影,似乎有什麼東西吸引著她。
或許是哭鬧過的關係,身體覺得很累,那天晚上筱伊睡得特別香。
睡夢之間她聽到敲門聲,她看了一下鬧鐘,凌晨三點。
「誰啊?」她迷迷糊糊地問。
「我啦,哥哥夾到那顆球了!趕快就拿來給筱伊!」
「明天再看啦,我現在很想睡覺。」
門噫哇一聲被打開,哥哥進了筱伊房間。
「筱伊幹嘛不理哥哥,哥哥拿那顆漂亮的球來給妳啦!」
筱伊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哥你幹嘛趴在地上啊?」
阿楠抬起了頭,笑著對筱伊說:
「筱伊妳看,哥哥好不容易夾起的球喔。」
「啊?」筱伊看著哥哥,似乎哪裡怪怪的。
「哥,你幹嘛把腳放在頭旁邊?」
「因為這樣才能把球夾起來給妳呀。」
他的手撐了起來,兩隻腳高高舉著他血淋淋的頭,臉上帶著笑容,
「筱伊快接著啊!哥哥把球夾起來啦!」
那天深夜哥哥的頭掉落在筱伊的身上,與她四目交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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