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我的妹妹

已是晚上十點多了，孤立的路燈灑下一張張迷離的黯淡光網，將每一個人都牢牢包緊，就像一只只滿是褶皺的餃子。行人麻木的表情空洞的眼神如同冷風一樣在我身邊轉瞬即逝。昏暗的天，愁苦的云，剩下我一個在這春風留寒的晚上，靜靜地站在馬路邊上，如同一只孤獨的風箏在寂寞的高空中飄來蕩去。我是沐沖，每晚準時來到這，接我妹妹沐凌下班回家。

靜靜地等待，眼前的人與車，甚至所有的景色好象都與我毫無關系，仿佛我已經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一部分了。閉上眼睛，我感到深深的睡熟了，滿心的愜意和欣慰。心在飛騰奔馳，自由自在，沒有半絲的羈絆和束縛！不知過了多久，身體感到越來越冷，怎么臉也漸漸地濕潤了？奧，在不知不覺中天下起了小雨，春天可能是云彩啜泣的時節吧！

怎么沐凌還沒有從公司大門出來呢？此時已經比平時晚了半個多小時呢！不會出了什么事吧？我忐忑不安，心碰碰亂跳著。正在我胡思亂想滿腦子問號時，從公司大門中漫漫走出來一個黑色人影，遠遠地看去卻不太像妹妹的外型體態，但卻又那樣的熟悉，不管怎么樣我就急忙地走上前去，正是我的妹妹沐凌，她穿得一件白底紫色圖案的T恤讓我目瞪口呆，那衣服上的紫色圖案竟然是只蝴蝶，仿佛它就要飛了下來撲到我的面前。我心中一驚，心想妹妹什么時候買的這件衣服？啊！怎么？！沐凌滿臉的憔悴，臉上顯然還掛著淚痕。

我急切地問：“怎么了，沐凌？沒什么事吧？”可是她并不回答，她也不理睬我就徑直向回家的方向走去。我正在納悶時她已經走出了幾十步遠了，我生怕她有什么意外就趕緊追上，心想是不是因為工作或者感情出了什么問題！我的心如同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又是丈二的和尚莫不著頭腦，真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怎么了！

我追上她拉住她的胳膊問：“到底怎么了？有事咱就說啊，有哥在，沒么可擔心的！”
她盯著我仔細地注視著我，仿佛在尋求內心深處渴望的欣慰和祈求，無數道寒光如同利劍一般插進我的心臟。怎么，怎么此時此刻感到如此痛疼！我怎么是一個罪大惡極的壞人呢？一種莫名的負罪感從內心深處漫漫升起，還逐漸擴散開來，充滿了我的整個軀體。我仿佛已經被冰凍了，在不停地顫抖，如同一具腐尸一樣。我面無表情，目光不敢與她的眼神相接。不對啊！這是我的親妹妹？我這又是怎么了？

只聽她冷冷地說：“你還愛我嗎？”
仿佛晴天里的霹靂，我嚇得倒退了幾步，面如死灰，出了一身冷汗！這聲音怎么這么熟悉？卻又不太像我妹妹的聲音呢？但這又是誰的聲音？我定了定神，仔細地看著她！

她神情麻木，眼睛里卻流露出一絲絲的怨恨和留戀。我不敢直視著她，故坐鎮定，強笑著說：“你怎么了？沒事吧？你是我的好妹妹，我怎么能不愛你呢？快回家吧，都下雨了。”天越來越暗，雨越下越大，朦朧的雨氣開始從腳底漫漫升起。她哼了一聲就大步向前邁去也不看我就向前走去。我心想這是怎么了？作為哥哥，我感到我已經做得夠好了！這小嫚兒肯定是在公司受氣了或者跟男朋友吵架了。嘻嘻，沒關系了，誰讓我是她哥呢，為我妹妹當出氣筒可是我當仁不讓的天職啊！哈哈！

天越來越暗，雨氣也越來越濃，路上的行人也仿佛在同一時間里蒸發了。她仍然默默向前走著，我知道她的脾氣，再也不敢多問什么了。她的臉上也無一絲的表情，就像一灣清水，靜得讓人不寒而栗！但臉色卻越來越白，白得耀眼，說不出來的白，如同天上慘淡的月亮。我心想妹妹皮膚本來就白凈，如同美玉無暇，人也嫵媚動人，就像家鄉的牡丹花一樣的美艷嬌嬈！但今晚怎么這樣白，肯定氣得不輕，要是讓我知道誰欺負了我的寶貝妹妹，我絕對輕饒不了他！天還下著雨，也沒有帶傘，趕緊趕回家，別讓她感冒了！

今晚這是怎么了，走這么長時間仍然沒有回到家。我仔細一看，不對，走錯路了。可我妹妹仍然大步向前走去，步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快，根本也不理睬我！我定睛看到她的背影，頭皮一陣陣的發麻，心都炸裂了，怎么著背影卻如此熟悉呢？不是我妹妹的，那是誰的啊！我鼓起勇氣，迅速跑上前去，想拉住她，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在我面前竟然赫然豎立著一堵青黑色的磚墻，就是墳墓退了顏色的磚墻！我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死胡同。天哪！不可能！我在著生活了20多年了，回家的路就是閉著眼睛也不會有半點差錯啊！今晚這是怎么了？

啊？！不好，我的妹妹呢？我妹妹沐凌呢？她怎么不見了？我急得團團轉，如同熱鍋上的一只螞蟻，手足無措！我大聲叫著我妹妹的名字，急聲地呼喊著，但我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我的眼淚都嚇出來了，無限的恐懼堆滿無助的心，無限的驚悚和孤獨占據著我全身每一個冰冷的細胞！我的血液仿佛在同一時間都凝結了，我全身都僵硬了，沒有一絲的熱氣，我僵直在這一刻，就是一具尸體！霎時間眼前一片漆黑，黑得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怎么能這樣的黑暗啊？！

我真得要崩潰了，黑暗是我內心最強大最惡毒的敵人，在他面前我只有死亡。我仍然大聲呼喊，大聲求救，可寧并有任何的回應，絕望在一絲絲的纏滿我的全身！心中是多么希望有人能順手拉我一把。哪怕是一根火柴，那一點點的光亮就是我巨大的光明和希望！

突然一陣光亮閃現在我的眼前，一時間心里說不出來的欣慰和驚喜！一陣冷風吹透我的面頰，眼前黑青色的磚墻已經無影無蹤，一片藍瑩瑩的湖水卻擺放在我的面前，我根本不情愿是這樣，但是依舊強加在我的心底！水面一望無垠看不到岸邊，湖水深暗碧綠，發著綠盈盈的暗光，水中小洲上的樹木分辨不清是什么樹，卻一棵棵高大濃密，顯露著神秘和幽邃！我此時呆若木雞，我是不是在做夢？正在我發愣時，水面慢慢升起一面淡色的水墻，仿佛水下正有人將它一點點地推起來！

我茫然地站在水中也不下沉，正疑惑時，那面如同鬼魅的水墻越來越近，突然間就來到我的跟前，不容許我做絲毫的準備！我一下子就跌落在水中，正在我大吃一驚的時候，水墻上浮現出帶有波紋的模糊畫面，就像時一張大幕在放映著錯亂的影像！我端詳著，細細的回想著，著好像是青鑒湖，卻又不太像。我還清晰地記得以前和朋友在湖面上劃過船，采過蓮蓬！她家曾經養過魚的，她船劃得很好，還是她告訴過我荷花的梗上生有小刺。

水墻的畫面里憑空多出了一條小船，黑色的小木船，在湖面上隨意搖擺著。兩個黑色人影背對著我相互偎依坐著，看起來他們很親密，倒是像對情侶，可惜我看不清楚！突然間我的心頭多出了許多的濃情蜜意，但也有密密麻麻的怨恨愁苦在心頭若隱若現，猶如一根根的鋼針重重的扎在我的大腦中，心情十分的復雜。既想上前看清他們是誰，又不敢上前去，生怕此去就不會再回來了！

疑惑和恐懼依然如同一只大手將我牢牢抓緊，不留一點縫隙！我真的好絕望，但我又不甘心，我想我的妹妹，我想回家！背影如此的熟悉和溫馨，我癡癡地看著他們，浮想聯翩，那仿佛就是我自己！一道閃電完全破碎了我的夢，狂風駭浪將小船擊得粉碎，什么也沒有留下！我來不及驚恐與掙扎，一切瞬時都恢復了平靜，仍然時一湖寂靜幽深的湖水！

正當我猝不及防時，湖面飄起了歌聲，是我很喜歡的《情書》。歌聲忽近忽遠，忽高忽低，凄怨和仇恨卻纏繞充斥在我的耳中。我不敢多想什么。其實什么也都無所謂了。我的心稍微有了些平靜，卻最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面前的水面上聳現出一座高樓上，一個黑色人影從高樓上飛墜下來，那血腥悲慘的場面迎面撲來，但頓時一切又是無影無蹤，我的神經完全的崩潰了，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重量了！哪怕是一粒沙子都可以將我壓得粉身碎骨！

突然有人說：“你還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為我寫一生一世的歌詞嗎？”
啊？！我大驚失色，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仿佛被人扔進了十八層地獄，受盡酷刑的摧殘和折磨！那不是紫蝶的聲音嗎？她現在又在那兒？記起來了，以前我和她來過這！當頭一個炸雷，我驚出了一陣冷汗，戰戰兢兢顫抖地說：“記，記得，你現在還好嗎？你在那兒？”

一聲獰笑如同地獄的惡鬼的哀怨在我的耳邊爆炸，幾乎將我炸成粉末，四散開來！我的頭劇烈痛疼，腦子仿佛正被煮開煮沸！只聽湖面又響起憂愁哀怨哭泣的聲音來：“你還記得送我的那枚鑲鉆蝴蝶發卡嗎？”
四周靜得像死了一樣，沒有一點聲音，我在聽著我心臟碰碰亂跳著，好像在為我的死亡倒計時！

“嗯，記得。那是你十八歲生日我給你快遞的。”

“哼！三年了，可你做了什么？”

“其…實，其實我一直都很想你，可我也很無奈。我只能表示我深深的歉意，也很遺憾！”

“哈…”又是一陣冷笑，仿佛一顆顆的子彈穿透我的頭顱！……腦蓋飛裂，腦漿四溢！

“你無奈？你也太卑鄙下流了吧？竟然說這種話？！”
“我…我，不管怎么樣，我們早就結束了啊！”

“結束了？哼！不會結束的，永遠都不會結束的！我會把紫色蝴蝶換給你的，你就等著吧！”
話音剛落，大雪紛紛揚揚，飄落在每一個角落…

內心無限的愧疚將我徹底撕碎，撕成一片片的，彌散開來，涂抹在每一個角落！我是一具行尸走肉，真的不是人！絕望和死亡已經將我包圍淹沒！

就在此時一個晴朗明亮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哥，你怎么了？快醒醒！”
我睜眼一看，時我妹妹沐凌甜美的笑容！啊？！我怎么躺在自己得到床上呢？！

我剛想問這是怎么了，只聽我妹妹說：“哥，昨晚你怎么了？你去接我什么話也不說，一路上問你什么你也不說。臉色也十分難看。一口氣爬了九層樓，也不坐電梯，回家就一頭扎進被子里睡覺了。剛才還大喊大叫呢！”

“啊？！真的假的？”我頭疼欲裂，寧神一想，不對啊！就趕緊問：“昨晚下雨了嗎？你是按時下班的嗎？”
“下雨？沒有啊！昨晚我很準時就下班了，但你已經到我們公司門口了，看起來好像病了，什么話也不說就回家來了。”
突然腦海中一道閃電劃過，我急切的問：“你的同事紫蝶現在在哪兒？”

“奧，她呀，我也好久沒見到她了，聽說她早就回家結婚了。你問這個干嘛？”一雙清澈的眸子看著我，充滿了純真和好奇！
我慌忙地說：“沒…沒什么，我先洗刷吧。”

我跌跌撞撞地來到洗手間，猛地擰開水龍頭，一下子就把頭扎進盆子里。也不知道多了多久，我的心才稍微平靜下來，但有無數的疑問浮現在我的腦海中。頭依然痛得像炸了一樣，這到底是在怎么了？剛才時在做夢嗎？卻為什么這樣真實！
我用毛巾擦拭這頭發，自然拂起額前的長發，霎時驚呆了，一塊蝴蝶形狀的紫色血斑不偏不倚地印在我的額頭中央。就是在恐懼和悔恨中，一雙看不見的大手已經緊緊地扼住了我的喉嚨！

我嚇得大聲呼喊求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我的身體已經完全不受我自己的控制，他正一步一步地走到窗戶邊上。我不想這么做，但我不能做主，因為我已經不知道我到底是誰！

打開窗戶時我看到了蔚藍的天空，嗅到了清新的空氣，我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和欣慰！我輕輕穿過頭去，告別久違的自己和一切的記憶，在鏡子里我看見了我得意的笑容，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燦爛笑容！我爬上窗臺，輕輕地跳了下去，我看清了那只紫色的蝴蝶，她在和我招手，她在和我微笑！

耳中“哥哥、哥哥”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漸漸消失，而一陣陣的獰笑聲卻越來越響，每時每刻都深深的插入我的骨髓！其余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