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Report thanks

[故事] 玫瑰恐懼症

一见玫瑰,就想到可悲的婚姻,就想要谋杀。

  于丽40岁,比徐敬州大了整整9岁。当年她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她皮肤还没这么松弛,脾气也没这么急躁。可现在,这位卫生局局长的女儿脾气暴躁得像更年期,感情强烈得像青春期——年老色衰的自卑,加上天生的神经质,让于丽怀疑年轻英俊的丈夫当初娶她的动机。这种怀疑让她更想证明丈夫对自己的爱。她要丈夫时刻维持婚前的激情,押着徐敬州喝交杯酒、求婚、海誓山盟、烛光晚餐……借此重温旧梦,找回自信。只要徐敬州稍有懈怠,她就闹得鸡犬不宁。她畸形的爱情让徐敬州走到了疯狂的边缘。但这段婚姻对他在医院的事业大有帮助,所以他不敢表示丝毫的不满。

  离婚?徐敬州可不敢忤逆身为局长的老丈人,不然他的事业将一落千丈。

  杀妻?我是医生,擅长救人,更精通杀人。可是,难道老丈人就不会识破我的手法?

  困在婚姻的围城里,徐敬州焦头烂额。

  那天傍晚,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一下子瘫软在沙发上。于丽瞪着眼睛骂:“鞋子也没换?”他表示太累了,求她放过他片刻。“累!在外面干什么了?”他的耳朵都快让她揪下来了,只好起身换拖鞋。她忽然从身后抱着他,无限温柔地说:“亲爱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徐敬州愕然。于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开始耍泼:“好啊,才六年,你就把我们最重要的日子忘啦?”

  徐敬州这才想起来,今天是结婚六周年的纪念日。真该死,偏偏忘了!他害怕她的歇斯底——有一次,因为徐敬州不肯说中午去了哪里,她把被子点着了,差点引起一场火灾。想到这儿,他饿着肚子出去买了99朵玫瑰,把玫瑰一瓣一瓣摘下来,洒在被子上。摘一瓣,徐敬州就必须说一遍“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躺在玫瑰床上,徐敬州觉得像是躺在血泊中。

  当然,在家里承受的巨大压力,总要有地方宣泄。徐敬州宣泄压力的地方是舞厅。每当外出会诊或是参加学术会议,徐敬州常常掩人耳目,提前一夜返城。他可不是为了回家,而是溜进舞厅。昏暗的灯光里有安宁,有自由,还有艳遇。

  今晚,他遇见了她。

  她看上去不到20岁,却惯弄风月,一个妖媚的笑,自我介绍说,我叫姜晓芹。我叫徐敬州,晚报记者。说完,他亮了一下记者证,它有点旧,看起来像是真的。

  爱情戏的导演永远是丘比特,所以每个故事都大同小异。不过在他身上,丘比特的工作效率很高,短短的一个月,仅有的三次会面,就完成了从相遇到热恋的所有情节。所以,今晚不必再去舞厅,他有了更好的选择——姜晓芹在公寓等着他。

  她还没有像于丽那么烦人,所以,现在还不必送鲜花,时候未到——虽然,我精通杀人。

  路过花店,他选了枝干花,密封在水晶瓶里,娇艳欲滴。她会喜欢红玫瑰的,她会高兴的,女人全都一样。他猜对了,她热情地迎接他,用她甜蜜的微笑,也用青春的躯体。徐敬州感到,31年来,今晚这个才是真正的女人。他被调动起来,被久久压抑的活力顷刻迸发。

几天以后,徐敬州就发现自己陷入了窘境:和于丽一样,姜晓芹也想占有他生活的全部。她不计后果地打他医院的电话,只是为了让他买包茶叶!徐敬州知道,买茶叶完全是象征性的举动,它的潜在含意是“你是我的,就应该愿意做任何事。”女人只要奉献一次,就认为有权占有这个倒霉的男人!

  可是,徐敬州只想做他自己,他只想自由。他不是姜晓芹的,不是于丽的,所以拒绝了买茶叶的要求。可姜晓芹说:“你不出来?那我到医院找你。”天哪,徐敬州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这个女人真是神通广大。

  徐敬州失望了:所有的女人都一样,她们只想捆紧自己的男人。他逃出家庭的牢笼,难道又要投入另一个女人的陷阱?应该结束这一切——玫瑰、于丽、姜晓芹、陷阱。他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即使警察抓到他,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事实上,他要合法地谋杀。

  一周后,徐敬州出席了某医科大学的报告会。会议没结束,他就提前赶到姜晓芹的住处。公寓空无一人,她还没下班。

  拉开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有日记本、相片、纸张。他翻看了一下日记,里面有几处提到了自己。警察会仔细研究日记内容的,应该把日记带走。

  第二只抽屉里有几份病历卡,其中一份记载着:“症状:上午在公园游玩时,突发咳嗽、喘憋不止,呼吸困难,喉咙里有白色泡沫样黏液。病因:过敏,花粉进入患者气管肺部,使肥大细胞或嗜碱细胞释放致敏活性物质,使支气管平滑肌痉挛,导致广泛小气道狭窄,产生喘憋症状。”后面是更为潦草的字迹:“医嘱:发作后,若不及时治疗,将窒息致命。因此建议患者随身常备药剂,以备不测。”

  第三只抽屉里面横七竖八全是药瓶和药膏——谁能想到一个充满活力的女孩体质竟然差得要命。抽屉里有三种抗过敏药,依美斯汀、敏达、疾立静;有两种哮喘喷雾剂,异丙肾上腺素、舒喘灵。他拿着这些药走进卫生间,拿起一个药瓶,拧开瓶盖,把药片全部倒进马桶,再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药瓶,数出几粒同样形状颜色的药片放入空瓶。不一会儿,全部药丸、药剂都掉换好了。他冲一下水,看着药片和药剂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来到卧室中,把药瓶和喷雾剂放进抽屉。怎么也看不出它们已被调包。

  做完这些,徐敬州把空余时间用在擦拭器物上。所用可能留下自己痕迹的地方,都得擦一遍。

  姜晓芹回来,因为看见他而喜出望外,异常体贴周到。不过几个小时后,她就开始对他指手画脚:“好几天不见了,你带了什么给我?”徐敬州解释说工作忙,全都忘了。“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啊?今晚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良心,给我去买根项链吧!”姜晓芹目光灼灼,闪着项链的光泽,绝不是开玩笑。徐敬州低头思虑,忽然下定决心说:“你在家等我,今晚我要给你一个惊喜。”他起身关紧窗户,说了声“别着凉了”,转身就走。

  他独自下楼,拐过几条街,来到一家鲜花超市。现在是4月份,玫瑰花开得正旺,价格也不贵,所以店里人头攒动。他没有逗留,尽快购买了一只玫瑰花篮。花篮里布置了各种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非常美丽。

  他回到公寓时,姜晓芹还在床上看电视。她一见花篮,顿时花容失色,惊恐地瞪大眼睛,慌张地说:“快……快把这花扔出去!”“怎么啦?”徐敬州不解地问。“我不喜欢花,你快扔就是了。”姜晓芹脸色通红,粗声叫嚷。徐敬州没有听她的,他把花篮放在床边地板上。

  姜晓芹开始咳嗽,大声地喘气,喉咙里发出一阵可怕的嘶鸣。她跟他抢夺花篮,想把它扔掉,这使她更累,使喉咙里的嘶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这声音就好像一列急速驶近的列车,顿时充满了房间——她的哮喘发作了,她的脸因为缺氧而憋成了酱紫色。她扑到床头柜上,拉开第三个抽屉,取出了喷雾剂,对着喉咙狠命按压。可是喷雾剂中却根本没喷出药物,只是喷出了细小的水柱。她赶紧朝喉咙里倒了两粒药片,又跌跌撞撞地跑向窗户,想打开窗子,被徐敬州拦腰抱住。她挣扎着,然而无法逃脱,她扑在徐敬州身上,又蹬又踢,指甲深深地抠进他的手腕。

  这种疼痛很像老婆揪自己的耳朵,他又是恐惧又是愤怒,用力推倒姜晓芹,吼叫着:“你去死吧!姜晓芹、于丽,你们都一样,你们都去死吧!女人——全部去死吧!”叫喊让他感到满足,感到放松,感到发泄的痛快。他已经分不清在地上挣扎求救的人是谁,是于丽?还是姜晓芹?

  姜晓芹眼珠暴突,满脸红斑,眼中充满恐怖的神色,双手狠命抠着自己的脖子。为了呼吸,她仿佛愿意在喉咙撕开一个口子。然而,她做不到,她瘫在他的脚下,死了。于丽,我终于逃出了你的魔掌。

  过了好久,徐敬州才镇定下来。他取出抽屉里的所有药品和自己的全部衣物,把它们塞进一只垃圾袋中。这些不能落到警察手里,这样,现场看起来就是一次意外事故——一个粗心的花粉过敏患者,她在没有备用药品的情况下买了一只花篮,引作哮喘病致死。他又仔细擦去花篮上的指纹,离开现场。

  一旦要面对警察的审讯,我只要说送完花就离开了,自己不知道她哮喘发作。不用怕警察,送花并不犯法。只要精通杀人,就能合法地进行谋杀。

杀死姜晓芹的解脱感并没持续多久。回家后,他依然要面对于丽的颐指气使。他只有回到从前的双重生活中。在家里,他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到外面,他就花天酒地、包养情妇,从中找回失去的自尊。然而,那些女人都想管他,没有一个愿意给他自由。所以,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杀人。

  五年来,以姜晓芹为开端……

  春天的公园里,百花争艳,过山车上的人们发出欢乐惊恐的尖叫声,这声音很响,以致掩盖了一个女人的哮喘声和呼救声。等到人们发现她时,她已经死在了过山车里。

  在一个悬崖下,一个女人粉身碎骨,落在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丛中。没有知道她是怎么掉下来的。

  在一个生态农业景观区,一个女游客在观赏梨花、桃花时哮喘病发作,山区落后的医疗条件令她不治身亡。

  在家庭浴室里,一个女人窒息而死。不是煤气中毒。浴衣架上摆放着一盆菊花。

  在秋天的草原上,野花遍地,一个女人俯卧,第二天有人发现她早就死了。

  ……

  不用怕警察,赏花并不犯法。的确,我精通杀人。

  审讯员问:“徐敬州,五年来你一共杀了多少人?”“我杀人?”徐敬州低着头冥思苦想,他不明白警察是怎么找到他的。

  审讯员的话解开了他的疑惑:“我们注意到,死者的容貌、生活方式、病史有着惊人的相似,就追踪这个案子。后来我们发现,她们都患有过敏性哮喘,并且都到你们医院治疗过。很明显,本案的连环杀手对目标进行过精心挑选,而挑选就要有依据。这依据就是她们的病历。重度过敏性哮喘患者并不多,所以,能找到这么多受害者,说明凶手一定有机会接触至少二十万份病历。这只有医院档案管理员和领导能够做到。”

  “可是,你们没有证据。全世界共有1.5亿人患有哮喘,每年有18万人死亡,你们凭什么说我杀了她们?”徐敬州冷笑了一下。我只是给她们送花而已,送花不是犯罪行为,再说,怎么证明是他送的花?

  审讯员把一件深蓝西装放到桌面上:“衣服是从你家里搜来的。死者气管里的致病花粉,和你衣服纤维中的花粉同属一种。”

  “这能说明什么?真是可笑。”

  审讯员继续说下去:“因为这种花只生长在锡林郭勒盟西乌旗高力罕牧场,就加大了你的嫌疑。还有,你留在那里的毛发、皮屑等,能证明了你到过所有的案发现场。更重要的是,虽然经过洗涤,还是能够从这件西服的纤维中提取出哮喘时咳出的粘液分泌物。所有的证物都在一个月前被送到了DNA检测中心,检测结果证明,被害人死亡时和你在一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徐敬州一下子崩溃了,他不停地哆嗦,嘟囔着:“我只是送花……送花并不犯法……你们知道,女人总是喜欢玫瑰花……”

  “你妻子把西服交给了我们,她这么做是因为你不肯送花给她。”说完,审讯员走出审讯室。

  一个女警员刚刚接到追求者送来的红玫瑰,她把花捧在怀里,满脸绯红地走在过道里,看见审讯员,她好奇地问:“你在审谁啊?”

  “玫瑰杀手,”然后,审讯员指着玫瑰花说:“凶器!”

TOP

hehe ~
看到最后忽然笑了!
因为~《 “玫瑰杀手,”然后,审讯员指着玫瑰花说:“凶器!”》

TOP

than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