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劫

墨墨契而不捨地同地攤老闆劃著價錢，眼睛也不閒著的打量手裡的一面古銀手鏡。在這個不起眼的小攤子上一眼就相中了它：據攤子老闆說這叫龍鳳如意鏡，玉石鑲銀的如意鏡柄，頂端的雲字邊托起鏡面，背面浮刻著舊銀打製的龍與鳳，中間鑲嵌了兩顆玉石，黑色的墨玉和紅色的血玉，吉祥的雲朵襯滿鏡身，古樸中映著祥和。

墨墨最終以滿意的價錢買下了古鏡，又厚著臉皮很無賴的坑了老闆一隻精巧的盒子來裝鏡子。心滿意足的把到手的寶貝放進小包包裡，告別了地攤老闆氣得快要黑掉的臉繼續踏上旅程。晚上回到住處，墨墨把旅途中淘來的寶貝都攤在床上逐一欣賞：只有巴掌大的工藝陶制的茶壺，光是看就可以聞到滿室茶香。細竹的畫錦，抽紗背包……每一樣都令墨墨愛不釋手，想到新買的古鏡，墨墨忙去翻找自己的背包，一隻長盒子滾落到床上，盒蓋被震開，盒子裡的古鏡跌落到地上，墨墨心疼的撿起鏡子，鏡身完好如初，背面鑲嵌的墨玉卻出現了細小的裂紋，墨墨有些沮喪的轉過鏡面，鏡子裡居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墨墨的心跳一時慢了一拍，停電了？？？？再抬眼看看房間裡的燈光，明亮的光線讓她的注意力不得不回到黑色鏡面上，她清楚自己的手在發抖，很想扔掉鏡子衝出屋子，也很想像恐怖片裡的女人那樣大叫一聲或者乾脆的昏死過去算了。

「孩子，別怕！」一聲輕柔的聲音川入耳中，是女人的聲音。墨墨用餘光掃視空蕩蕩的屋子，她不敢回頭，怕回過頭會看見可怕的鬼物。

「我在你的前面，在你的鏡子裡面。」

墨墨看到黑暗裡的一團光影：「誰？你是誰？」與那個好聽陌生的聲音比起來，墨墨倒覺得自己的聲音難聽的像鬼音。

白色的人形浮出黑暗，是個女人的背影，一襲牙白色的長袍，濃密的長發垂直腰際。這就是鬼影嗎？披頭散髮，白衣飄蕩的女鬼？看著這個白色的背影，墨墨實在無法與傳聞裡那些駭人的鬼影聯繫在一處，早已離家出走的膽量似乎又回來了一些：「你要轉過身來嗎？你正面的樣子很嚇人嗎？」

依舊柔和的聲音透著笑意：「你說呢？你真的要一睹我的鬼形鬼狀嗎？」

鼓足了勇氣，墨墨說：「若是我被嚇死的話就算我倒霉好了，遇到這面鬼鏡子已經就是倒霉了，你轉過身來吧！」

白色身影沉默一會，緩緩的轉過身來。盯著鏡子裡的臉，墨墨幾乎丟掉所有的意識，腦子裡只有一個詞：驚豔！以前在書面上沒有感覺過這個詞，怪不得古人用沉魚落雁來形容美人的姿色，墨墨覺得現在自己就像那隻笨鳥和那條笨魚一樣，忘了要說的話，要作的事。

凝脂般的膚色，小巧細緻的臉龐，深沉如水的黑眸，斜長的細眉俏生生隱入鬢間，點了暗海棠紅的唇，圓潤的額間貼著小小的梅花翠鈿。周身更是瀰漫著古代女子的慵懶與書卷清韻。

天呀，若是現在死掉的話一定是被這個眼前的女鬼給害的，這個女鬼讓她嫉妒死了，欣賞死了……唉！不知道自己死後變了鬼會不會也似這般好看？

「你？秦朝人？」看到女子長袍上的吉祥鳥與錦帶上的綠琮，墨墨想起了書裡秦代貴族女子的打扮，只是這女子的沒有挽髻，也沒有飾花，只有一串花狀額飾束住長發。

「是的，現在你還怕嗎？」

「怕？如果鬼都是你這種樣子，我情願天天見鬼才好，對了，你是鬼嗎？或者你是妖，是神？」

白衣女子點頭：「我是鬼，被困在鏡子裡的鬼。」

「所以，你不能夠轉生？不能夠輪迴？你遭遇到什麼事了嗎？

「孽緣，世人所說的孽緣，害得我溺水而亡，被困鏡中，不能顯形，不能往生。伴著千年的孤寂與黑暗，在鏡子裡的方寸間絕望至今，我，是一隻可憐的鬼！」女子悲嘁的說。

想著這個美麗孤魂的不堪際遇，墨墨跟著傷心起來：「我能夠幫你做什麼嗎？」

「孩子，你已經幫了我，你打破了鏡子的封咒，我可以脫身了。」

「你是說裂開的墨玉？」

「是的，你幫我化解了前年的劫數，可是也會為你自己找來災難，我會盡所能幫你逃過去，這幾日你要注意了，我現在還沒有能力知道你的劫難在哪裡，所以你要隨身帶著鏡子。我先回去了，你自己當心！」女子的身影消失於無形，只留下墨墨呆呆的發傻……

就如同作了一場夢，接下來的幾天裡，墨墨一直在想著詭異的事情，那女子再沒出現過，鏡子還是黑色的，至於自己的劫難，要注意什麼呢？注意了就可以逃的過去嗎？會死嗎？胡思亂想中墨墨也沒了遊玩的興致，買了會城的車票準備回家了。

長這麼大就沒這麼徹底的丟臉過，墨墨不敢置信的看著凶巴巴的檢票員。她居然剛剛被人從車廂裡眾目睽睽之下揪了出來，對方聲稱她持著檢過的廢票乘車，什麼跟什麼呀？明明是當天當次的車票，都沒生眼睛嗎？冤枉人也不是這樣子吧？氣憤之極的墨墨當場和他們吵翻了。結果是在爭執中車票弄沒了，也就更說不清了，被轟下車來的她眼看著車自絕塵而去，還要被眾人的各種目光審視，是那種嘲笑加鄙視的眼光，擺明了當她是個拙劣的騙子。真是??氣死她也！只好躲進角落裡等著人潮散去，咬牙切齒的越想越冤，還白白損失了車票錢，心疼死了。時間慢慢過去了，墨墨還在憑弔自己的銀子，絲毫沒理會遠處的站台起了騷動，還有什麼事情比得上小氣的她損失金錢更重要的呢？可是那群人卻朝著她的方向走來了，前面的就是那個可惡的撲克臉檢票員，怎麼？難道冤枉人不夠還要揍她一頓嗎？正暗呼天理何在的墨墨下一瞬間被吵鬧的人群圍住了，他們嚷著什麼：真懸呀！，幸運之類的話，倒是最令她痛恨的檢票員好心的告訴她：「站裡傳來了緊急電話，兩小時前發出的車子出了事，整個車子翻進落霞山間，據說有人生還的可能性很小，而你，幸運的沒能乘上那趟車！」

真的嗎？這麼說她是鬼門關的過客而已，這就是白衣女子說的劫難嗎？逃過去了嗎？墨墨跑離人群，在一處偏僻的牆角裡拿出鏡子，鏡面上的女子俯身下拜，轉身隱入輕煙中，慢慢的，鏡子裡出現了墨墨自己的臉，墨墨明白這已經是普通的鏡子了，背面的龍鳳依然飛舞，黑色墨玉變成了綠色的松石，並沒有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