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文章] 紅與黑獨白：戲劇、人生

1^# 大中小 young 發表於 2012-9-17 17:23 發短消息只看該作者

「愛與不愛，這不是個問題。

我是愛他的我。

我是愛。

我是他。

我是我！」

那，是我戲劇人生的輝煌嫣紅一剎（自編自演虞美人）。

可惜戲劇終究不是人生。

運用演技便縱能把真實的生活經驗拓印到劇中人物身上，可揭幕起、落幕止的曠世絕戀卻怎也帶不到演員沒彩排、不加場、無法挑劇本或中途辭演另謀角色的現實人生裡去。

有幸到這人世間來，走上一遭，能像夜郎自大那般，高呼一句莽撞卻底氣十足的：「我是我！」

抱著你忘在我家的廢物瘋也似的哭著大笑也好，與你視我如無物的雙眼對看著笑著掉淚也好
——是多麼了不起的福分，多少人到死也沒有意味過來？

或許人生不需要百變的演技、角色、對手——需要一路走到黑的勇氣。

從情懷像詩的無知少女角度看來，彷彿好人總沒有爛人吸引，未必無因。

燃盡最為寶貴的錦瑟年華換來了一段段所謂苦情故事，好不容易才躋身的悲劇女主角行列，化身黛玉，邊葬花邊事後孔明地哀嘆遇上「錯的人」——那麼劇力萬鈞的、藝術的、淒美的重頭戲碼，自然飛過飄過不能錯過。

攤不上錯的人，三秒之內淚眼婆娑的神乎其技，豈不無用武之地？

錯的人，錯的人，錯、的、人！過足戲癮的同時，我何曾捫心自問，「錯的人」到底是誰？

錯的人是：
我。

吾已知生不如死，妻不如嫖，但未知貧何如富耳。

在一切價值皆以金錢為衡量、換算和流通單位的現代社會，人以其積累的財富體現存在價值。

資產總值高者個人價值便高，順理成章也就是比家徒四壁者素質更高——更「好」——的人。

放著好端端的滿世界好人不愛，偏愛爛人，我有病麼？

要是早熟一點、眼神好一點兒，趁韶華未暮，認死理一般認準個富而好施的良人嫁了，讓他當狗一般養著也是好的。

因為結婚對象的好壞決定婚姻的質素：嫁個好人總比嫁壞人要好。

人人盡說校園裡萌生、滋長的愛情最真，無非是少不經事，只認得我喜歡什麼人，卻不認識那些能讓我少奮鬥個三四十年的更重要人物——手上掌握著的最重要東西。

現成砸死人的金器銀器，你沒有；最終能夠轉化為經濟實力的專業資格，你也不具備。

我喜歡你什麼，次貨似的窮男人？

竟痴傻蠢笨呆得可以，想著和你胼手胝足一起經營我們共同擁有的、滿打滿算也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人生，然後於願足矣，和你一天一天地，相依著老去。

尋常女子自當嫁給家用，嫁給安穩，嫁給平凡，可是本姑娘好歹算個會寫劇本的疑似才女，若說沒那麼點兒浪漫素懷，怎也說不過去吧，故而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我堅拒平庸地胡亂找個能使我日子好過一點點的男人委身，不甘於與作弊無異的生命軌跡和長期向同一張飯票出賣肉體的下賤生計。

所以不曾想那些有的沒的，什麼「潘驢鄧小閒」，只求難求的真愛。

真真痴傻蠢笨呆。

放著好端端的滿世界好人不愛，偏愛爛人，我純粹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爛人，你的確才氣無雙，比董啟章還董啟章，可我不是一帆風順的黃念欣呢。

我養不起一個學問高絕卻性子不好、極其潦倒的風華絕代情郎。

無疑，你是深愛我的，但你使我的日子不好過。

沒有錢，你便是個壞人，你可曉得？

我說劇中英雌怎麼一個比一個硬氣，管他焰山火海、洪水滔天的水深火熱，無怨無悔者對超凡的人生理想、對愛人、對自己，始終不離不棄，我也搞不懂自己怎麼能鼓起如此大的勇氣，把她們的剛烈在舞台上再現以演技。

拼一個玉碎珠沉的絕美，凡人似我如何擔負得起？

你嘴角浮起—絲吊兒郎當的笑意——你就是個整天一臉欠揍模樣的爛人——說：「一來故事裡的苦頭咱們不必真吃，二來咱們幹的又不是道具組，英雄英雌們吃什麼、穿什麼，犯不著咱們操心嘛，何有硬氣不起來之理呢？」

但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吃用的一切道具，都得我們自己一手包辦。

你能送我的無不是些極不值錢的廢物，我卻也愛不釋手，享之千金。

——都是我老公送的，送我禮物時老公說愛我。

我是個好女子，捨不得吃穿地愛你，不算什麼。

山窮水盡，男友不堪重負，不碰我了，也不算什麼。

生活跋涉冰雪溪谷似的艱苦，漸漸我們不找樂子了，為口奔馳會少離多了，吵架多了，話少了。

有一天，我放棄愛情了。

放著好端端的滿世界好人不愛，偏愛爛人——你耽誤我了，爛人。

我放棄愛人了，我還是個好女子；你沒有錢，你便是個壞人。

那般愛你，為了哪般，次貨似的窮男人？

爛人，貶低你了，我好過多了，我好像已經不愛你了。

為向自己證明，我不愛你了，嗯，得立馬尋個愛的替身才行。

但富得滾瓜流由的良人可不好找，只好退而求其次從有助我改善生活的別的資源著眼，也就是說有錢人一時之間還找不著，趕上個有閒的男人搭伴兒浪費人生也是好的。

往時以巾幗勝鬚眉的才女自居，為明智愚之別，總不甚瞧得起你以外的所有男人。

剛離開爛人那會子，我自信完全有能力喜歡上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的任何雄性生物——物種不是距離，智商不是問題！

——至少我不用再為愛情節衣縮食了。

萬萬千千大中小型道具堆積成的兩面絕壁之間，和同為演員的他狹路相逢，目光對上了，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往演出場地沒命狂奔的途上，和另一個他不期而遇，擁擠的升降機裡感受著我背後、他身上傳來的溫度，嗅到了蕩人心旌的男子氣息。

讓再另一個他一把抄起了雙手，篝燈迸出了火星；借故抽回了雙手，重新期待他這才散落一地的熱情。

我都聽見了，自己和他、他、他、他秘密的二三事……
下定決心為戀愛而戀愛的時候便是步步生蓮，遍地花開！

花開遍地，卻都只是真做的假戲。

曾經依樣畫葫蘆地嘗試過複製你我的曾經，投入過進去你和我已成追憶的真感情，可是飯伴、床伴一起吃睡的實用價值卻怎麼發展也成不了愛情。

允文允武的，你的替身；不文不武的，更加不堪。

永遠太遠，最後都沒能和我走到最後的最後，都成了一個個「錯的人」。

※

你死後，我成了全職的編劇，每寫到要緊處，我就會想：「這段換著是爛人，他會怎麼寫呢？」

然後按照我對你的了解，代你執筆。

這樣就好像你在我身邊、我們一起努力工作一樣，就好像我們曾經約定過的那個未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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