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文章] 來生為狐

1^# 大中小飛機發表於 2012-8-3 11:15 發短消息只看該作者

我想，狐狸應該算是比較可愛的動物。

我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流下了一行眼淚，不是懼怕這冰冷的手術刀，而是因為終於可以擺脫十年來所遭受的冷眼與尷尬。

想到終於可以大汗淋漓的和朋友們一起打籃球，和女生們一起去游泳，在朋友中間來回搭肩擁抱，就一併爆發了出來。

我是一名狐臭患者，在公交車上，在人群中，在朋友間，在異性眼裡，我始終是個另類。不是心理有問題，而是那一股濃濃的味道。

記得第一次異性當面對我說，「你怎麼有狐臭，臭死了，噁心死了。」的時候。我所有的自尊心都碎落了。

所以在高考結束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醫院做手術。

我不知道手術做了多長時間，挨了多少刀。本來可以做痛苦更少的微創手術，但是我還是選擇了傳統的開刀，對我而言，身體上的痛苦遠遠比不上心靈上的折磨。

當我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重生了。

回家後，麻藥的藥效過了，兩隻手疼的厲害，頭痛劇烈。一晚上咬著牙忍痛挺過來。之後掛了半個月的消炎藥水，兩隻手上，十五個針眼歷歷在目。

就這樣，我身上的味道終於隨著線被拆的那一刻，離開了我。

我終於可以做一個正常人，享受象牙塔裡美妙的生活。

在大學裡，有時候室友聞到別人身上那股我熟悉的味道而跟我竊竊私語的時候，我也只能背著良心附和著。我想，我的陰影從未走開。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畢業了。我回到了H市，打算在父親的店裡幫忙。

我認識了一個女孩，她在對面的店裡，名叫姝，比我小兩歲。

姝長的很漂亮，濃眉大眼，婀娜多姿。從不化妝擦香水的她，特別美麗動人，而且身上總是散發著淡淡的香味。我淪陷了。

在我苦苦的追求下，姝終於答應和我在一起，我們手拉手走遍了H市沒一個角落。吃遍了所有的美食，坐過所有的班車。我以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就這樣過了一年，彼此也見過了雙方父母，談婚論嫁。

而不幸卻悄然而至。

我的病在這麼多年後，復發了。

那一天我在她家幫她換燈泡，夏天的緣故，我穿著背心。就這樣姝看到了兩腋的傷口，和淡淡的那股味道。

她知道了所有，第二天提出了分手。她的父母知道後，也贊成。

分手原因很簡單，味道和遺傳。

我從天堂瞬間掉落到了地獄。就是這個我一直想共度百年的女孩，因為這個病和我分了手。

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它就像那次手術，一刀一刀的割破我的身體。

她說她愛我，希望我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有緣人。

就這樣，我們結束了。我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記不清有幾次酩酊大醉，更記不清流了多少次眼淚。

常有人勸我說不值得，但是愛哪有值不值得。

我本不喜歡冬天，太冷。而且南方不太能看到雪。但自從再聞見這個味道，冬天變成了我最喜歡而且最盼望的季節。

到了冬天我準備再去做一次手術，之前的手術讓我沒了信心，加上醫生說再開刀，可能會影響到兩隻胳膊的正常活動。我只好放棄。

此後的幾次相親，因為姝的關係，每每見到人家姑娘，我都會實情相告。

無一例外，都是牴觸拒絕。

直到遇見了漠。人如其名，她很冷漠，眼神很空洞，話語很少。

坐在咖啡屋裡，兩人沉默了很久。照例，沒有問工作，家庭，我直接把我的病告訴了她。

聽完我說的，她先是一愣，然後開始哭起來。

原來，她也是患者，以前做過微創手術，可是效果也沒有持續很久。之前談的男朋友也處於談婚論嫁階段。在第一次開房的時候，男朋友聞到了味道，隨即說了不在乎。漠很感動，便把第一次獻給了他。可誰想，過幾天這個男人就反悔了，而且毅然要與漠分手。漠和我一樣，經歷了人生最痛苦的一段時光，應該比我更痛苦。

她說完了她的故事，我也說了我的。兩個人感慨命運，也許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有著和我們相同的經歷，那麼銘心刻骨，那麼痛苦。

可能是出於同病相憐，又或是惺惺相惜。我和漠走到了一起。

兩個人在一起也許更多的是因為憐惜對方，少了些許的愛情，彼此很平淡。

我本以為上天把漠賜給我，是老頭對我的眷顧，我也對漠格外的好。在我的細心呵護下，漠開心了很多。

兩個人在談了不到三個月，就見了雙方的父母。本以為雙方父母會很贊成我們，可是我錯了。

雙方父母得知了我們兩人的情況，都明確的反對。原因也很簡單，兩個人都有病，以後孩子肯定會遺傳的。孩子是無辜的，誰都不希望孩子長大後繼續我們的痛苦。

從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我認為我和漠的這個病，都不是我們的錯，我們沒有必要因為這個就要妥協。但是漠似乎有點退讓，因此我還和她大吵一次。我甚至覺得漠不愛我，可漠覺得我不應該為了她跟父母鬧翻，為了以後，我應該找個健康的女孩。

不管漠說什麼，我都堅持要和她在一起，漠見我的執著，傷心不已。她恨世俗偏見，又恨上天的不公和自己面對世界的無助。

我們和家裡都鬧翻了，於是搬出來在外面找了一間屋子，住了進去。

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後，日子雖然過的辛苦，卻很幸福。

就這樣過了一段日子，漠又變的沉默起來。

問過她好幾次，她總是流著眼淚，什麼都不說。

漠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女孩，看到我為了她背棄家庭，內心一直很痛苦。

每天晚上我都會緊緊抱著她，對她說，一切都會好的。

冬天再來的時候，漠對我說，她想看雪。她也最喜歡冬天。

我答應她，準備請假帶她去某個著名的雪山上看雪。

那幾天漠笑的特別燦爛，似乎看到了她走出陰霾。

我們牽著手走遍了那個小城的所有街道，漠買了好多衣服給我，
我說丫頭，我們是來玩的，可不是來購物的。

她總是笑笑對我說，老公真帥。

登山的那天，坐在纜車裡，漠靠在我懷裡。

看著四周的雪，對我說，「雪好美好美，我好想永遠留在這。」

我說，「好，等過完年我們就過來住。」

漠開始流淚，我吻著她的淚痕，跟她說，丫頭，不至於感動的哭吧。

到了山頂，我們擁吻在一起，對於南方人來說，雪實在太美。

「我們去那邊看看吧，那邊好美。」

「那邊太危險了，就在這給你拍幾張吧。」

漠不理會我，徑直走過去，我慌了，趕忙追過去拉住她。

漠笑了起來，說了句「膽小鬼」。看她笑了，我才敢放手。

我從背後抱著她，一起看山谷裡的雪，美不勝收。

「老公，你說要是我們沒有這個病多好啊。」漠開口對我說。

「嗯，不過我不在乎，我愛你。」我看著漠流著眼淚，哽咽的對她說。

「人要是有來生，你想變成什麼？」

「不知道，可能還想當人吧。」

「我想變成狐狸，那樣就不會受別人的歧視，還可以生一大堆小狐狸。」漠若有所思的說著。

我覺得事情不太對，趕緊對漠說，「瞎說什麼呢，我要你好好的。我們可以私奔，我們可以做丁克，我們可以。。」

漠吻住了我的嘴，好久才松開。她的臉上已經全是淚水，我也哭的不成樣子。

「去幫我拍張照吧。」

我點了點頭，卻邁不動步伐，走了幾步似乎花了幾個小時。轉過身顫抖著拿出相機，漠擦乾了淚水，強擠出一個笑臉，擺了一個V的手勢。

拍完這張照片，漠就跳入了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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