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為什麼是紅色的?因為浸在血中。
從出生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注定無法與周圍的人相容。因為我的整個生命都浸在血中。
在夢中不斷出現的,是那一世許了我未來的眼神,哀哀切切地徘徊不去。而我,總是冷冷清清地轉過身去,只留背影映在那千呼萬喚的眸中。
父母師長都責備我是個太過冷漠的孩子,我也不爭辯,只是淡淡地回到房間,面對閃爍幽幽綠光的電腦屏幕,敲擊著記憶的一幕幕過往。
六歲時,父母回到家,發現我在安安靜靜地看電視裡播放的電影:纖柔的白衣女子,連聲驚呼也不及便被心愛的人分成了支離破碎。我依然還記得那男子凝視著手中寒冷刀鋒時的溫柔眼神,用手指輕撫過薄刃,一串滑潤的血珠沿著優美的弧線滴落。
看到父母的驚愕神情,我向他們微笑了。從此,父母再不敢讓我一個人在家,把我送到了祖父那裡。
上了學,學校中的一切完全沒有吸引力,同學不願和孤僻的我說話,上課時我也很少聽講,只是一直望向窗外,有一棵芙蓉樹,雖然很老,仍能開出燦爛的花,紅得怖目。聽說那是因為有人在樹下割腕自盡,樹根浸了血的緣故。
雖然不聽課,也很少做作業,奇怪的是,我居然能順利升學,盡管成績並不好。
因為搬家到城市的另一端,我上了另一所學校。離開了芙蓉樹,我開始連續不斷地做同一個夢。
夢中陽光明媚,我獨自一人,站在以前住過的樓前,從第一個單元開始,一家一家,一人一人地殺戮。
到處都是血。我的手上,身上,臉上,流滿被殺的人的血和自己的血,可周圍的一切依然很清晰,從未有過的那麼清晰。我清晰地看到血泊中一片混亂狼籍,身邊滿是殘肢斷臂,只是連我都分不清哪部分是哪個人的。散落的內髒蜿蜒著纏繞在家具器皿上,似乎猶自在蠕動。剛剛還在我手上不堪一擊的生命竟能頑強到如此地步麼?被肢解的人雖然已身首異處,卻仍用呆滯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看著我做什麼?想找你的手腳還是心肺?抑或是……想記住我沾血的蒼白容顏?
我拿的只是一把小小的折刀。有時侯刀鋒逆回來切在手上,卻不痛,我看著手上淌下的血,反而把刀鋒向深處壓去,更深些,更深些才好。可為什麼總是不痛呢?
終於還是有累的時候,我坐在樓前的長凳上喘息。忽然間來了幾個同學,親熱地和我打招呼。我喘不上氣,說不出話,他們也不覺得奇怪。
血,濃稠地,淒艷地,大片大片地自樓梯上如瀑布一般流下來了。
“怎麼回事?咱們去看看吧。”他們在說。我害怕,害怕,他們會發現的,會發現那許多零亂的人的肢體。別上去,求你們了,別上去,可他們不聽我的,他們聽不見我的喊聲,我喊啊喊啊,極力想阻止他們,可站不起來。我想干脆殺了他們,可沒力氣。
可我不想殺了,不想殺了,別逼我,我不想殺了!
血流下來了,流到我的眼前了,流到我的腳邊了。我的恐懼到了極點,不知哪來的力氣,大叫一聲跳了起來,拼命地向公路上跑去,那些同學也在我身後跑,跑,跑。耳中只聽得他們驚慌失措的叫聲。我說過不要上去的,我說過的。是他們不肯聽我的才會變成這樣,不怪我,不怪我,真的不怪我!
我猛地醒了。窗外陽光正燦爛,就如夢中一樣。心猶自在狂跳,我用冰冷的顫抖的手拉開窗簾,陽光一下子灑在臉上,好燙。
夢魘就像泥沼,愈掙扎便陷得愈深。一次又一次地在夢中重復著血腥,我再不敢輕易睡覺,每晚倔強地盯著不知所雲的電視到雪花閃爍,但倦意怎生壓得下?於是心開始變冷了,越來越冷,冷得我從心裡開始打寒顫。原先夢裡的那雙眼眸也早就消失不見。
那種心裡的血,心裡的冷,沒有人看得出。
我根本是被周圍的人所拋棄嗎?我凝視著雙手錯綜復雜的掌紋,仿佛又聞到了那股血腥的味道。
走在路上,看到一個人被迎面而來的汽車撞飛,後又碾過,身體呈“大”字平鋪在地上,被撞到被碾過的地方都癟了下去,露出慘白的碎骨,暗紅的殘肌,斷裂的動脈正汩汩地傾瀉,汽車的輪胎印因為沾了血跡而分外清晰。人們在他身邊圍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圓形,用冰冷的嗜血的眼睛貪婪地吞噬著這難得的美景。那個人還活著麼?還有知覺麼?還能感覺到生命隨血液流失麼?那血該是很快就不會再流的吧?在周圍的寒意中該是很快凍結的吧?我孤零零地站在圍觀的人群中,毫無表情,良久才漠然地轉過身,卻遇上一雙漂亮的眼睛,澄清明淨,深處帶著仿佛是湛藍色的憂郁,正瞪得大大地瞧著我,仿佛很驚訝。
這時,我忽然很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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