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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新娘不是我

北京人叫香山又叫西山,它位於北京這座城的西邊,過去是皇家園林,現在普通庶民也可以來參觀游玩了。

這一天,陽光很好,恰是天高氣爽的時候。

光良和婭娟要結婚了,他們來香山拍婚紗照。

攝影師是北京西單影樓最好的攝影師。他們開著加長攝影專用車,婭娟可以在車內換衣服而不用擔心*。婭娟換了二十多套衣服,光良也換了七八套衣服。

光良很英俊,在我眼裡比任何一個當紅的男明星都要英俊,穿上新郎裝的光良更加英俊,我留意到,當光良和婭娟在香山草萍、假山、湖畔擺造型的時候,途經的所有女子都把目光會萃在光良的臉上和欣長的腿上。

婭娟在幸福地微笑,她的妝有些濃了,可以看到厚厚的粉底。實在我知道婭娟挺漂亮的,假如不是這些過濃的粉妝,她看上去會更漂亮。

光良和婭娟在香山角下拍了很多照片。

婭娟說:“我還想到香山頂上再拍一些。”

光良臉色陡地沉下來說:“在山下拍這麼多就可以了,不要到香爐峰拍了吧。攝影師背著那麼沉的器材挺累的。”

婭娟噘起粉嘟嘟的小嘴固執地說:“我要嘛,我就要到香爐峰拍婚紗照。攝影師,你們累不累呀?”

“不累,不累!”攝影師早已經揮汗如雨,但攝影師卻支持婭娟。婭娟家裡有錢,有錢在背後做支柱,攝影師就是再累也不會喊累。

光良眼睛裡閃過一絲陰霾,我感到他的心被錐子扎了一下,開始滴血。

婭娟拉住光良的手:“快走,人家一輩子就這麼一回,你就允許人家嘛!”婭娟很會撒嬌,她撒嬌的樣子也很可愛。我相信十個男人恐怕有九個都無法抵抗她的這種撒嬌。

香爐峰是香山的最高峰,站在峰頂,環顧周圍,雲霧縹緲,松濤陣陣,令人心曠神怡。

我愛香爐峰。經常和光良一起爬香爐峰。他的手拉著我的手,我們的手指緊扣著手指。書上說,只有相親相愛的男女才可以這樣,由於手指扣著手指,會讓人想到男女的那層親密接觸。

光良的手很大,也很有力,他的手指很長,指肚上有八個簸萁。小時候我奶奶說,手指肚上簸萁越多的人將來越有福,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手指肚上有九個簸萁,所以他後來做了知州。光良的手指肚上的簸萁比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少一個,只少也可以做個縣長。但那時的光良還只是一個打工仔。

當然,那是三年前的往事了。

光良相信自己會出人頭地,只是他沒有背景,沒有後台,所以一直沒有機會發揮自己的才華。

碰到婭娟,光良很高興。他說:“婭娟也許就是我命中的朱紫。”婭娟的爸爸是一個很大的官,常常在電視上露臉。

……三年前,我站在香爐峰上,縱身一躍,我看到蝴蝶在半空中飛,看到彩雲在飄,看到純貞的愛情穿越時空,卻被冰涼堅硬的懸石擊得破碎摧毀。

光良和婭娟站在香爐峰頂。婭娟強拉著光良擺各種姿勢。婭娟潔白的婚妙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光良的臉色越來越丟臉,以至於攝影師不得不停下來,讓跟隨的化妝師為他補妝。

實在不是補不補妝的題目,是由於他的那顆心。

一顆心破碎了,擁有再鮮明錦繡的外表,又有什麼用呢?!

“走吧,到那裡去拍最後一張,拍完我們就回去!”婭娟說。

婭娟手指的地方,就是三年前我縱身一躍的地方。

光良的嘴唇抖了一下,我好像聽到他的心髒像玻璃般再次破碎的聲音。

婭娟拉著光良站過來了,他們沖著我過來了。

——我得閃開!

他們面向攝影師,婭娟依著光良的肩膀,幸福地微笑著。光良沒有一絲一毫的笑,他的上牙輕輕咬著下嘴唇。這在外人看來,顯得很帥很酷。

他們背後是層巒疊脆的遠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我看到,光良一只腳離開了巖石,他猛然伸開雙臂,把婭娟推向最安全的前方。

這時候我不能不出手了,我不能眼看著光良另一只腳再踏空。

我本可以在懸崖的最下面,等著光良的靈魂前來與我會合。

但,我不能那樣做。

我伸手在光良的腰上輕輕用力,光良身體前傾,摔倒在懸崖邊。所有的人都尖聲驚呼。惟獨光良顯得很平靜,他扭過頭來,我看到他的眼睛裡滿是淚水。他發現我了嗎?!

光良,我不是要你死,我只要你一顆懺悔的心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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