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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玫瑰靈棺

一、花棺
陶蘭正讀大學四年級,和男友方家文的感情甚篤。但是,方家文從未邀請陶蘭去過他的住處,他總是說:「家裡太亂,不方便帶你去。」有時候,陶蘭懷疑方家文是不是金屋藏嬌了。他年紀輕輕就做了部門經理,收入不菲,不知道有多少女孩羨慕陶蘭!不去他家倒也罷了,熱戀中的情人約會總該頻繁些吧?可是,他們都認識一年了,每週卻只約會一次,定在週末。

這個週末,陶蘭親自下廚,在家裡做了幾個精緻小菜,還變著法子,胡亂地調出了幾種酒。不出所料,沒過多久,方家文就喝多了。當然,主要還是因為陶蘭在酒裡偷放了安眠藥。看著方家文沉沉睡去,陶蘭從他的外衣口袋裡掏出鑰匙,飛快出門。半小時後,她來到了方家文所住的小區。

陶蘭拿出了鑰匙,手卻微微發抖:萬一屋子裡有個女人,該怎麼辦?她咬了咬牙,還是開了門:即便知道方家文另有所愛,也總比一直被蒙在鼓裡要好些!

屋子裡一團漆黑,陶蘭打開燈,見是普通的兩室一廳,收拾得井井有條,屋角的鞋架上只有幾雙男鞋。她又推開了臥室的門,突然感覺到一股幽冷的氣息。在開燈的剎那,她驚呆了:臥室裡沒有床,卻放著一口棺材,描紅畫綠,散發出一種奇麗卻又說不出的詭異氣息!

棺材裡裝著什麼人?為什麼要放在臥室裡呢?好奇心驅使陶蘭走上前,用力推開了棺蓋。奇怪的是,裡面沒有人,卻有一股濃烈的香氣撲鼻而來──棺材裡栽植著一盆紅玫瑰,鮮紅的花瓣就像女子的紅唇。陶蘭愣住了:方家文在搞什麼鬼呢?

自從去過方家文的住處,一連幾天,陶蘭都心不在焉。好友李若美問她怎麼了,陶蘭反問:「你說,一個人要是在臥室裡放口棺材,那是什麼意思?」若美有點驚訝:「你腦子有毛病啊,怎麼會有這種古怪的念頭?」

陶蘭接著問:「如果還在棺材裡種玫瑰花,又是怎麼回事?」若美臉色一變,陶蘭捕捉到了她的神情,再三追問。

若美緩緩地說:「那玫瑰花是不是香味兒特別濃?花色是不是特別豔?」陶蘭點了點頭。

若美接著說:「知道原因嗎?也許,是腐屍在滋養著它!所以它又有一種稱謂,叫『玫瑰靈棺』!」陶蘭白了她一眼,問她是不是鬼怪小說看多了。

若美卻一本正經地說:「那棺材,你是在方家文家裡發現的,對不對?你有沒有將花盆端出來看?」陶蘭一愣,若美怎麼會知道方家文家裡有玫瑰靈棺?若美嘆了口氣:「再過三天,我們都要去實習了,一起相處不了幾天。你為什麼不親自去看看?不去,你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真相。」

陶蘭沉不住氣了,馬上掏出手機給方家文打電話,問他今晚是否有空。方家文說公司裡有事,要加班到很晚。陶蘭的心情格外沉重,若美站在旁邊說:「如果有需要,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夜色深沉,陶蘭拿著若美花高價替她買來的萬能鑰匙,來到了方家文所住的小區。上樓,按門鈴,無人應答,陶蘭就悄悄地用鑰匙打開門,開燈,進臥室,站到了那口棺材的跟前。她用力推開棺蓋,裡面的玫瑰花依舊濃烈熾豔,花色如血。她伸出手去搬花盆,奇怪的是,花盆根本搬不動,彷彿根系已經跟棺材長在了一起。

陶蘭雙手用力,只聽「啪」的一聲,似乎有根被拔斷了,她後退兩步,差點兒坐在了地上。頭頂的燈爆出了火花,接著,四周陷入了黑暗之中。陶蘭感到極度恐懼!

花盆摔到了地上,陶蘭掏出手機照亮去看棺材,就在這一瞬間,棺材裡竟爬出了一個女人!她長長的頭髮垂在肩上,動作遲緩、僵硬。藉著手機微弱的光線,陶蘭隱約看到女人的臉上沾著泥土,一雙呆滯無神的眼睛與她對視,女人嘴唇的右下角,有一粒醒目的黑痣!那竟是陶蘭自己!

陶蘭扔掉手機,發瘋似的跑向門邊。可是,任她用力拉門、踹門,根本就打不開!她轉身正要朝書房跑,突然感到一隻冰涼的手搭在了肩上。她尖叫一聲,用力甩開那人,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進了書房,「砰」的一聲關緊了門。

陶蘭倚在門上,感覺胸口像要炸開一般,就在這時,書房的桌前,一個黑影慢慢地轉過頭──那是一具骷髏:「親愛的,你為什麼非要這樣?」陶蘭驚得神經都要斷裂,那是方家文的聲音!她雙手抱住頭,發出一陣又一陣瘋狂的尖叫,身子一軟,便暈厥過去……
二、花葬
陶蘭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白色的病房裡。

「陶子,你醒了?你想吃點兒什麼?」方家文的聲音格外溫柔。陶蘭打了個寒戰,回想起在他家裡發生的一切,身子不住地顫抖著。方家文試圖握住陶蘭的手,可她一下子躲開了,哆嗦著嘴唇說:「你滾開,快滾!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她的聲音越來越高,變得有些歇斯底里。

方家文默然起身,將陶蘭的手機放在了床頭。陶蘭拿過手機,將手機卡取出來,扔進了垃圾桶裡。那是方家文買給她的卡,現在,她要切斷和方家文的所有聯繫!

陶蘭用被子矇住頭,失聲痛哭:她為什麼會看到自己從棺材中爬出來?為什麼方家文會變成骷髏?這到底是為什麼?

有敲門聲傳來,陶蘭抹了一把臉,看到進來的是若美。若美坐到陶蘭身邊,眼圈兒一紅,掉下淚來。半晌,她輕聲說:「我知道有一種巫術叫『玫瑰靈』。紅玫瑰代表愛情,用一個人的腐屍做養料,能栽植出最美麗的紅玫瑰,而在現實中也能結出最完美的愛情。那具腐屍在徹底化為養料前會曇花一現,與愛情女主角變得一模一樣。當你提到玫瑰靈棺,我就不禁想到了它。你、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來,陶蘭沉默不語:原來方家文是個幽靈!他想得到完美的愛情,所以設下了「玫瑰靈」。的確,方家文對她有著無法抗拒的魅力,可是,她怎麼可能愛上一個幽靈?

第二天,陶蘭出院了。她臨時向學校遞交申請,要到偏遠的山村做實習教師。實習地點,她不讓輔導員告訴任何人,她要強迫自己忘掉這段可怕的愛情。

山村裡空氣清新,山民淳樸,陶蘭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這晚,她坐在桌前批作業,一個名叫曉亮的學生的作文引起了她的注意。作文的內容很古怪,曉亮說自己的父親變成了一盆花,盛開在一口棺材裡。每次他思念父親,都會打開棺蓋,看一看那盆黃色的花。他知道,當自己給花澆水時,父親就不渴了;當他想跟父親聊天時,就修剪枝葉……合上作文本,陶蘭開始懷疑曉亮的精神是否正常。

第二天是星期天,陶蘭走了近一小時山路,來到了曉亮家。見老師登門家訪,曉亮的母親既驚訝,又有點兒不知所措。陶蘭讓曉亮出去玩,她要跟他母親好好聊聊。透過窗子,看到曉亮跑遠了,陶蘭就講起了曉亮那篇作文。

曉亮的母親嘆了口氣:「其實,曉亮爸兩年前就死了,是車禍。他是江西龍堯人,後來到山裡做生意,就落腳在這兒。誰知道,好日子沒過多久……」她抹了抹眼淚,繼續說道,「他死前曾對我說,龍堯的風俗,死後屍體火化了,要收進骨灰盒裡,放進棺中三年。棺材裡一定要擺上一盆花,應該是什麼黃泉花,可那種花很難找,所以,漸漸地就換成了他生前喜歡的花。」說罷,她帶著陶蘭來到邊上的屋子,推開門,陶蘭赫然看到一口棺材擺放在屋子裡,描紅畫綠。曉亮的母親推開棺蓋後,只見裡面是一盆喜陰的竹蘭花,開得十分豔麗。

盯著棺材,陶蘭想起來了,方家文就是江西龍堯人!難怪他會把一口棺材放進臥室,裡面還種著玫瑰花。可是,那玫瑰花下的人,那具骷髏和方家文又是怎麼回事?還有,棺材裡放著誰的骨灰?

從曉亮家回來,陶蘭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已是深夜12點,她坐起來,打開燈拿過了手機,猶豫再三,撥通了那個曾經無比熟悉的號碼,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方家文在電話那頭大聲問:「是不是陶子?你在哪兒?」

「家文,我想知道一切。」陶蘭擦去了臉上的淚水,說,「你現在就要告訴我,否則,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在哪兒。你家裡為什麼有棺材,那是誰的?裡面的玫瑰花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每週只約我一次?」

沉默半晌,方家文說:「這都怪我,我怕你會嘲笑我迷信,怕你瞧不起我。你是名牌大學的學生,而我只是個待遇高些的打工仔,連高中都沒有讀過。在我家鄉,死後三年人才能入葬。我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我出來打工,母親就隨著我來到這裡,照顧我的生活起居。可兩年前,她突發心臟病身亡,按照家鄉的風俗,親人死後,要留在活著的人身邊三年,我無法回鄉,就把母親的骨灰帶回家裡,買了口棺材,裡面擺上她生前最喜歡的玫瑰花。之所以一週才和你約會一次,是因為我有四個夜晚在讀夜校。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是初中畢業,我跟你有著太大的差距,這些差距是多少錢都無法彌補的。所以,我不敢每天跟你泡在一起!」

聽到這裡,陶蘭驚呆了,幾乎脫口而出:「那、那你是人是鬼?」方家文問:「陶子,你到底怎麼了?那天晚上,我回家後看到家裡一團糟,你暈倒在了地上。在醫院裡,你情緒太激烈,我又不敢問。現在,能告訴我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半晌,陶蘭終於將那晚的經歷講了出來,格外細緻。她話音剛落,就聽到方家文憤怒地說:「是李若美!一定是她在搗鬼!棺材是我從她舅舅家的棺材店買的,當時,她在店裡打工。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她是個不懂自愛的女孩!她、她被我們老闆包養過一陣子,被拋棄後找到我,央求我去找老闆,想跟他重歸於好。我當下就拒絕了,勸她好好找個男朋友,老闆對誰都不會長久。她認為我不幫她,轉口問我買棺材做什麼,我就胡亂編了個半真半假的恐怖故事。其實,我是怕她纏著我,誰知道,她竟然講給你聽!」

「可是,我經歷的不是故事,而是事實。我確實看到自己從棺材裡爬了出來,看到你像骷髏般坐在椅子上。」陶蘭喃喃地說。

「絕對不可能!這怎麼可能?肯定是有人搗鬼!」方家文吼了起來……
三、花魂
半年後,陶蘭實習結束,回到了學校。她和方家文重新走到了一起,經歷了這番波折,他們的感情更加牢固了。漸漸地,陶蘭說服了自己,那晚的事情不過是個噩夢。

在畢業舞會上,陶蘭和方家文翩翩起舞,一旁的若美緊咬嘴唇,目光複雜──有羨慕,有嫉妒,有憎恨,還有一絲恐懼……
正如方家文所猜測的那樣,陶蘭受到的驚嚇,從頭到尾都是若美設計的。當初,方家文拒絕幫忙,而且眼神裡全是不屑,令若美懷恨在心。她知道方家文對陶蘭一往情深,她偏要拆散他們!

若美和陶蘭關係親密,熟知她的一舉一動。陶蘭打算夜探方家文的家,若美就提前作好了準備。她的臉形和陶蘭相似,化化妝就能扮成陶蘭。畢竟,在陶蘭的臉上,最醒目的就是唇邊那粒痣,況且當時又是一片昏暗。若美怕不保險,還找了個朋友,兩人相互配合,從裡面反鎖了門,若美躺進棺材後,朋友則伺機切斷電源。當陶蘭去端花盆時,若美用力摳住底端,然後突然放手,再從棺材中緩緩爬出;那個朋友則在書房裡準備好骷髏,並模仿方家文的聲音……
可是,那晚受到驚嚇的,卻不僅僅是陶蘭,若美也差點兒嚇得昏死過去。陶蘭被嚇昏後,若美正和朋友商量下一步的行動,一個黑影緩緩地從棺材裡坐了起來。那是個身著壽衣的老人,她幾乎是飄到了他們面前,嚴厲地瞪視著他們,說:「你們想死嗎?是不是想死?現在我就可以讓你們死!」兩人幾乎魂飛魄散,連滾帶爬,逃出了方家文的家。

陶蘭畢業了,她和方家文一起把方母的棺材運回老家。半路上,陶蘭問方家文,老家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風俗?方家文說:「可能是為了讓父母的在天之靈保佑子女吧?這三年,我常常覺得,母親一直都在我身邊。」陶蘭微微點頭,將身子靠在了方家文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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