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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見縫插針

“劉雨芹,你後天的預產期,恭喜恭喜。准備好了沒有啊?”助產士鄭箏已經是第四次進來向他們報告這個“好”消息了,而劉雨芹的丈夫李明也終於在鄭箏以及其他病人家屬的點化下,弄明白對方再三進來重復“恭喜”,是一種暗示:恭喜=紅包。

對於李明來說,妻子即將生產,確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喜事,給人護士一個紅包也未嘗不可,不過自己今天身上的錢確實沒有帶夠,僅有兩百塊錢而已。

“小鄭護士,謝謝你了。”李明只得再次客氣地說道。

鄭箏見對方還是沒有拿錢出來的意思,頓時心中有氣,再也忍耐不住了,不禁撕下臉皮問道:“你到底懂不懂規矩啊?我跑了幾次了,你也不‘表示’一下?”
“啊,那個……”李明頓時窘得臉皮通紅,忙從兜裡掏出一百塊錢來,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你收下。”
“就這?”鄭箏瞪著眼睛。

“我只有這麼多錢……”
“你打發叫花子啊你?”鄭箏氣憤地奪過李明手裡的鈔票,一邊揣進自己包裡,一邊還在訓斥對方,“沒錢你上醫院來干嘛?進了醫院就要准備好花錢。現在誰進醫院不是大把大把花錢的,啊?沒錢你就帶自己老婆回家生去呀,跑醫院來干嘛來了?哼!”
“小鄭護士,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這跟有錢沒錢有多大關系?醫院裡的哪一樣正規費用我們不是如數繳納的?關鍵是你這項收費沒依據。就算你是討個喜慶我們也圖個吉利,但於情於理來說,我們不給你是本份,給你是情份,你索要是丟份,要而不得還罵人就是你過份了。”李明也生氣了,跟著書呆子氣也上來了,一時間也不管自己老婆在旁昏昏欲睡,就和鄭箏理論了起來。

“滿嘴順口溜,你考研啊?神經病!”鄭箏罵罵咧咧地出去了,走的時候順手將門狠狠摔上,發出劇烈的響聲,表達著她內心的不滿。

這一來,劉雨芹也被驚醒了,迷糊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沒什麼。”李明忍氣說道,“你後天就生了。”

“老公,我覺得自己後面有點疼啊……”劉雨芹終於進手術室裡生完孩子了,可是清醒過來後,說出的第一句話卻是這麼沒頭沒腦。

“後面?哪兒?”
“就是,就是屁股那裡啦。”劉雨芹小聲說道。

“我看看。”李明說著輕輕掀起了妻子身上蓋著的被子一角,緩緩褪下妻子身上寬大的病號褲子,又慢慢地挪了挪妻子的身體,這才看到令他震驚的一幕,只見妻子的肛門那裡似乎被線縫了。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你進手術室之前都好好的,這……”李明頓時想到了助產士鄭箏,對,肯定是她。她索要紅包不成就故意縫妻子的肛門。李明立刻用手機拍下了妻子被縫的患處,接著怒氣沖沖地沖去找鄭箏了。

“姓鄭的,做人不能這麼沒道德啊你!你憑什麼縫我妻子肛門?就因為給你的紅包少了?”
“你說什麼哪!我是看她屁股上有痔瘡,才好心順便給她做個手術結扎一下。你怎麼能說我是故意縫她肛門的?我縫她肛門我有什麼好處了我?”鄭箏也火了,“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你,你……”李明氣得說不出話來。

隔壁的醫生雷磊聽到吵鬧聲,急忙跑過來勸說道:“李先生,你不要生氣,小鄭年輕不懂事,剛進醫院沒多久,有些事情她還不懂的,你別著急,我馬上叫她處理好這件事。”接著又轉過來對鄭箏使了一個眼色,“小鄭啊,不是我說你,人有時候就是好心也容易辦壞事啊。你還是先去給病人把線拆了吧。”
鄭箏只得帶上工具,不情不願地去給劉雨芹拆線。

“你出去。”鄭箏一進病房就吩咐跟進來的李明。

“為啥?”
“不是讓我給她拆線嗎?你想參觀啊?”
“她是我老婆,我這一次要在這裡看著你拆。”
“看就看,我還怕你看。”鄭箏說著就開始粗暴地動作起來,疼得劉雨芹一哆嗦。

“你輕點行不行?你把我老婆弄疼了。”李明忙道。

“嫌我手重了,你自己來啊。”鄭箏道。

“你這是什麼態度?人心都是肉長的。你這麼折磨我老婆對你有什麼好處?”
“就是,對我又沒有好處我折磨她干什麼?我純粹是出於好心才幫她止血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哼!”鄭箏說話間已經飛快地將劉雨芹肛門處的線頭剪斷,一條條地使勁夾了出來,才摔摔打打地離開了。

“太過份了,”李明望著鄭箏的背影,氣憤地說道,“我要告她,曝光她。”

幾天後,鄭箏果然因為李明的“誣告”而上了頭條,一時間成了全國人民的話題人物,就連向來和她關系匪淺的男婦科醫生雷磊,也不好再繼續包容鄭箏,只得讓她接受派到醫院來的調查組審查。

“你平時總說‘凡事有你’,這回怎麼回事?怎麼就不能幫我了呢?我真是看她痔瘡流血才幫她止血的。”鄭箏十分生氣地質問雷磊。

“行了,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沒用啊。待會兒見了專家,你就要一口咬定不是縫合,是結扎,懂?記得我跟你說的話,辟謠的唯一法則就是‘否認否認再否認’。”
“知道了,可是這個事情現在鬧大了,我以後是不是不能在醫院待下去了?”
“那是,這你也得做好准備。不過只是風頭正緊的時候讓你停職回避一下。患者那邊已經有人給他打過招呼了,叫他不准再繼續炒這件事了。現在只需要應付好那些記者就可以了。”

“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很委屈,我確實是好心辦壞事了這一回……”鄭箏在新聞發布會的現場泣不成聲,“再說,紅包我已經退還給他了。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收他紅包的呀。是他自己誤會了我的意思嘛。嗚嗚……”
“既然要退紅包,為什麼不當面交給他呢?”一名女記者問道。

“我怕他不接受嘛,所以才偷偷放他抽屜裡的。”鄭箏答道,同時瞄了一眼女記者的胸牌:吳小蘭,C市都市報。外省人都跑來湊熱鬧了,這些記者還真是惟恐天下不亂。

“可是產婦丈夫李先生的說法不是這樣,他說……”
“他說什麼你們都信嗎?現在的醫患矛盾就是你們這幫記者成天報導這個報導那個引導出來的。為什麼你們就不聽聽醫院的解釋?”鄭箏的爆脾氣又上來了,直接打斷了吳小蘭的問話。

“患者的丈夫李先生說,他隨時都願意出來和你當面對質,不如現在就給他打個電話叫他過來,怎麼樣?”吳小蘭依舊用平靜的聲音問道。

“啊,那個,對方的電話打不通啊。”一旁的醫院領導趕忙打圓場。

“可是我今天早上還和李先生通了電話,他說已經有人在威脅他了。”吳小蘭道。

“那個,時間也不早了,我看今天的新聞發布會就到這裡吧。”
“怎麼樣?我說吧,只要你堅持否認,這件事最終也會不了了之的。新聞熱點一過,那幫記者一走,咱們就好辦事給你機會再來過了。”雷磊一邊說,一邊將手滑向了鄭箏的腰。

“討厭!”鄭箏一把打掉對方的手,“你說的都是真的?”
“那當然了,只要不再出什麼事兒就對了。”
“還能出什麼事?”
“不好說。說起來這次的事情起因還是你,誰讓你沒事跑去縫人肛門。”
“我就是看不慣她老公那個輕狂樣。”同事小張打來的電話。

“出事了。”小張道。

“什麼事啊?”
“被你整的那個產婦,現在因為肛門處的傷口感染沒處理好,患上急性敗血症已經休克了,現在正在搶救當中呢。”
鄭箏掛掉電話後,對雷磊說:“還真被你不幸言中了,那個產婦又出事了。現在我該怎麼辦才好呢?親愛的,再幫我出個主意對付他們。”

就在此時,她發覺雷磊看著她的眼神有些不對勁起來。

“你干什麼那樣看著我?”
“我覺得你好看。只是呢,我真的有點看不慣你臉上還長條縫。”
“縫?哪兒有?跟你說正經事呢。現在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把你臉上的縫用線縫起來就好了。”雷磊凶狠地說道。

“你在說什麼?”鄭箏問道。

雷磊吼道:“縫我的肛門你很得意是不?看我怎麼收拾你!”
“你是不是瘋了?你在說什麼啊,雷磊?”鄭箏迷惑地問道,接著又“撲哧”一笑,道,“你是不是想跟我開玩笑嚇我?討厭!”
雷磊早已從鄭箏家裡翻出針線來,朝她一步一步走了過去:“誰跟你開玩笑?告訴你,現在我是劉雨芹。你親愛的雷磊醫生被我附了身,我要利用他的身體來報仇。你們這對狗男女把我害慘了。”
鄭箏害怕得直哆嗦,不管對方是不是在和她開玩笑,她此時的本能就是轉身而逃,但雷磊已經撲了上來,緊緊地把她摁在地上,同時拿針線開始縫她的嘴巴。

鄭箏用力掙扎著,哀求著,哭喊著,但對方不為所動,還是專心致志地飛針走線,很快就將鄭箏的哀嚎聲縫在了喉嚨裡。

當雷磊清醒過來,看清自己眼前的情景時,頓時嚇得癱倒在地。只見鄭箏的嘴巴、鼻子、眼睛、耳朵……渾身上下凡是有縫隙的地方,都被針線緊緊縫住了,像是一個血淋淋的針線人偶般令人恐懼。

雷磊朝後退去,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雙手染血,還拿著沒用完的針線。

而在本區的醫院急救室裡,劉雨芹也終於再次脫離險境醒了過來。她剛才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見自己飄飄然好像到了助產士鄭箏的家裡,看到鄭箏正在和醫生雷磊商量怎麼對付自己,怒火中燒的她好像進入了雷磊的身體,接著用針線將鄭箏全身所有有縫隙的地方都縫上了。

“阿彌陀佛。”劉雨芹急忙低聲念道,心想:我怎麼還是擺脫不了這些可怕的噩夢和可怕的想法。老天爺,求求你保佑我早日贖完自己的罪孽,千萬別把罪孽留給我的兒子啊。他還剛出生,什麼都不懂。我保證自己以後一心向善,再也不去做這些可怕的噩夢了,還好這些事都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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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成真

劉雨芹的夢裡出現了一張模糊的面孔,同時還伴隨著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和哭喊聲,將劉雨芹從夢中驚醒。

“孩子又在哭鬧了,你還是去看看怎麼回事吧。”劉雨芹搖醒自己腳邊沉睡的丈夫,叮囑道。

“看什麼啊?他現在睡暖箱裡,有護士照顧呢!”
“護士怎麼可能照看好我們的孩子?你忘了上家醫院那個助產士怎麼對待我的了?”劉雨芹火了。

丈夫李明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股恐懼的神情,忙道:“我去就是了,你別再提那件事了,好不好?”
“怎麼不提?都怪你那麼小氣,不肯多花點錢,才害我被人整。”
“你怎麼怪起我來了?明明是那個助產士不對。”
“就算人家有不對,還不是因為你沒本事賺錢,不捨得給紅包才讓我受罪的。”
“懶得跟你說了,我去看兒子。”丈夫說著離開了病房。

上次的“縫肛事件”發生後不久,劉雨芹就轉院了,之後丈夫也沒再和她提起這件事。每次劉雨芹問起,丈夫都說:“你別問了,你現在不是沒事了嗎?咱們也不要揪住別人不放,對不對?”
因為丈夫的態度突然變得息事寧人,就連劉雨芹都有點兒懷疑他是不是也收人家紅包當私房攢了。

從她現在住的病房條件來看,床位的價格應該比以前貴多了。

當這家醫院的護士小柳來替劉雨芹換藥時,劉雨芹不禁向她打聽起上次為自己接生時“好心辦壞事”的助產士鄭箏的情況來。

“你問她干什麼?”
“我只想知道,她到底受到應有的懲罰沒有。”
“什麼叫‘應有的懲罰’?你就那麼仇視醫護人員嗎?那你上醫院來干嘛?回家唄!又不花錢,又不怕被人整了。”護士說著氣呼呼地走了。

“什麼態度?現在的護士都這樣對待病人的嗎?”劉雨芹望著護士小柳的背影,自言自語道。

“你也不要怪她,”旁邊病床上一個待產的孕婦朱珠從床上欠起身來,對劉雨芹說道,“那個死了的助產士鄭箏是她的大學同學。”
“鄭箏死了?什麼時候的事?”劉雨芹吃了一驚。

“你還不知道嗎?她前幾天就死了,死得很慘,全身上下凡是有縫的地方,都被人用針線一針一針地給縫住了,聽說啊,她是被活活痛死的。”
“縫,縫她的人是誰?”劉雨芹哆嗦起來,如果這個朱珠說的是真的,那這一切和她前不久做的一個噩夢不謀而合,這難道僅僅是一個巧合?

“好像是一個男醫生,叫雷什麼來著。呶,就是他!”朱珠遞過來一張折過的報紙。

劉雨芹接過來攤開一看,發現幾天前的新聞報道就已經刊出了這件聳人聽聞的事件。盡管雷磊大呼冤枉,但他的作案經過卻是鐵證不破,如果不出意外,他遲早會被判處死刑。

劉雨芹匆匆折疊好報紙,將報紙還給了同住的孕婦朱珠。

“聽說那個醫生還是鄭箏的情人呢,你說他干嘛要這樣殘殺自己的情人?”
“我怎麼知道?”劉雨芹猛地提高了聲音。

“我只是隨便問問,你干嘛那麼緊張?難道你真知道什麼內幕?說來聽聽嘛!”
“不!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劉雨芹說著將頭轉向了一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在她夢見自己附身醫生雷磊縫死鄭箏的同時,這一切竟然真的在現實生活中實實在在地發生了。難道……想著想著,她竟然睡著了。

一個男人模糊的面孔出現在劉雨芹的夢中,而且越來越靠近,還伴隨著慘叫聲和哭訴聲。

突然,男人的面孔在瞬間變得清晰了——那正是殘殺鄭箏的醫生雷磊。

劉雨芹嚇了一跳,一下子睜開眼來,卻見雷磊的臉就在自己眼前,頓時尖叫一聲,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老婆,老婆你怎麼了?”劉雨芹再一細看,才發覺那是自己的丈夫李明。

“我……我……”
“又做噩夢了?”李明問道。

“嗯。”劉雨芹點點頭。

“你又沒做過什麼虧心事,怎麼會老做噩夢呢?”李明大概是想開個玩笑,對劉雨芹打趣道。

“你說什麼?我哪有做什麼虧心事?你是不是還是懷疑我跟何香蘭的死有關?”劉雨芹激動地問道。

“你提她干什麼?她都死了十年了。”李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何香蘭是他高中時期暗戀過的一個在社會上混的女生,但在十年前不慎從河堤上跌下去,腦袋撞到河灘上的巖石而死。那次意外發生後,傷心的李明才在現任妻子劉雨芹的關懷下走出了喪失初戀的陰影。

何香蘭死後不久,李明才得知她出事那天,劉雨芹也在河堤附近出現過,還隨口問過劉雨芹去那兒干嘛,劉雨芹當時很慌張,說只是隨便逛逛。當時李明也沒想深處想,可現在,妻子突然舊話重提,還那麼敏感,反倒讓李明腦海中火花一閃,但很快又打消了自己的疑慮。

劉雨芹睡不好覺,一睡覺,就會夢見雷磊的面孔。

一天晚上,她不僅夢到了雷磊,還夢見了與雷磊同被關押在一起的嫌犯,他們正捂嘴的捂嘴,墊枕頭的墊枕頭,對雷磊瘋狂地拳打腳踢,直到對方像一個軟軟的沙袋般滑向地上,他們才發現,雷磊已經被打死了……
劉雨芹又一次被噩夢驚醒了,她的心裡產生了一種惶惶的感覺。

第二天,劉雨芹從報紙上看到了有關雷磊在看守所被同住的犯人打死的新聞,據悉事件的導火索是雷磊曾給其中一個病人的老婆看過病,最後卻因為那個病人在手術協議上簽了“拒絕手術”,導致自己的老婆得不到有效救治,母子身亡。這個不講道理的病人遷怒於醫院,找人在醫院鬧事,才會被抓進來的。

連續兩次噩夢都在現實生活中重現,劉雨芹的內心深處別提有多恐懼了,這似乎已經不再只是一個巧合了,冥冥中好像有一種力量在使得她的噩夢變成現實。

更讓劉雨芹感到害怕的是,她近來又開始夢到了十年前的情形,夢到自己跟在李明身後,監視他與何香蘭的行動,還夢見自己終於忍耐不住,在那個早上先於李明堵住何香蘭,勸說何香蘭離開李明,何香蘭卻不答應的情景。

“這麼說來,只有一個辦法了。”劉雨芹說著,突然真實地感覺到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夢了,如果是夢,那麼這個夢的氛圍也太過於真實了一些,她甚至能聞到空氣中飄散的清晨味道,能聽到河邊柳樹上小鳥兒歡快的叫聲,但這一切都不能抹殺她再度面對何香蘭時內心的酸楚與恨意。她還是像十年前一樣朝何香蘭撲了過去。

“什麼?你要干什麼?”何香蘭始料不及,被劉雨芹撲來的沖擊力所影響,她不由得朝後踉蹌了幾步,腰部磕在河堤上的護欄處,一下子失去重心,朝後倒仰著倒向了河中。

劉雨芹嚇了一跳,這一次她沒有像十年前一樣迅速溜走,而是快跑幾步,試圖抓住何香蘭。

慌亂中,她只拉下了何香蘭腳上的一只高跟鞋,自己卻也失去重心,從河堤上跌落下去。

何香蘭的腦袋撞在河灘的巖石上,劉雨芹隨後卻掉落在了河邊挖沙子過後留下的水坑中。

劉雨芹開始在水中不斷地撲騰,但卻無法爬出這個巨大的水坑,此時她的腦子卻又是清醒的,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水嗆進肺裡的痛苦。如果這又是一個噩夢,那這個噩夢也未免太真實了……

李明再次走入病房的時候驚呆了,手裡端著的專門為老婆買的小吃也掉落在地上,他僅僅離開了半個小時,自己的妻子竟然就死在了病床上,渾身上下到處都在滴水,臉被泡得紫漲,嘴角邊淌出的液體中,還混合著細小的沙子,在她手裡,還緊緊抓著一只式樣老舊的高跟鞋。

李明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初戀時喜歡的女孩何香蘭穿過的鞋子。曾幾何時,他的夢裡依然會出現那個高中時代的夢幻身影:白裙子、高跟鞋。可是,這和自己的妻子劉雨芹又有什麼關系?

事後,根據同住的朱珠給出的線索,以及走廊的監控錄像,可以清楚地發現,劉雨芹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她躺在病床上睡覺之時。

“她好像做了什麼噩夢,不住地在床上掙扎,我怎麼叫也叫不醒,只好按鈴讓護士過來看看,可是……”朱珠解釋道。

“可是我一進來,她就已經這樣了。我從來沒有見過死在病床上的人,卻呈現出被淹死的症狀。這件事真的是太詭異了。”護士小柳也在一旁證實道。

李明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明白自己的妻子好好的,怎麼會平白無故地淹死在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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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永繼

“朱珠,你還好嗎?”丈夫終於還是又打來了一個電話,而朱珠的公婆卻是到現在也沒有露過面,甚至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自從他們帶著朱珠在醫院暗地裡檢查出朱珠懷的小孩是個女孩後,就一直讓朱珠打胎。朱珠不同意,二老一氣之下就都回鄉下去了,再也沒來看過兒子兒媳。

朱珠的丈夫顧行男也在父母的壓力下對妻子產生了諸多不滿,即使在朱珠住進醫院待產後,丈夫也很少抽時間來看她。

這一次在朱珠同住一間病房的產婦劉雨芹離奇死亡後,丈夫也僅僅是讓朱珠轉個病房了事,匆匆安排好朱珠轉去另外的病房後就離開了醫院,直到這時候才又再打電話來表示關心。

想到這裡,朱珠又氣又難過。

“朱珠,你沒事吧?”見朱珠不答話,顧行男在電話那端問道。

“放心好了,我沒事!我們的女兒更是好得不得了!”朱珠提高了聲音,沒好氣地回答。

聽朱珠提到女兒,顧行男的心裡十分煩躁,他最不滿意的就是妻子在這件事上的執拗態度。妻子懷孕早期明明可以打胎的,她卻不肯打,拖到現在,女兒的出生已成定局。這對於渴望抱孫子的父母來說,無疑是一個噩耗。

“你提這個干嘛?一個女孩,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顧行男也開始不耐煩了,雖然現在的國策允許他和朱珠這樣的“雙獨家庭”生二胎,但他們的經濟條件卻不允許。朱珠父母早逝,當初嫁給自己時就沒一分陪嫁,所以自己的爸媽還曾反對過這門親事,現在為了生男生女的問題,爸媽對朱珠的意見更大了。時間長了,顧行男也開始懷疑自己娶朱珠是不是一個無可挽回的錯誤。

“女孩又怎麼了?你媽不也是女的嗎?再有兩天孩子就要出生了,你們居然還在嫌棄她是個女孩?”朱珠的聲音更大了,情緒激動地反問道。

“就為這個我才心煩呢!當初叫你打胎你不干,非要生個大家都不待見的孩子,搞得家庭都不和睦了。有意思嗎?”
“我也覺得挺沒意思的,沒想到你和你家人封建思想那麼嚴重。”
“誰家老人不想抱孫子?你怎麼就不能順著他們點兒,非要和老人對著干你才好受?有你這麼當兒媳婦的嗎?”
“老實說,給你家那兩個出土文物當兒媳,還真不是普通人能勝任的。我早就想辭職不干了。生完孩子我再跟你算賬。”朱珠說完生氣地掛上了電話。

大概是被氣的,朱珠感到肚裡的小家伙也提前開始撲騰起來,似乎想要早點兒降生到這個世界上,以響亮的啼哭向世人宣布她也擁有平等的生命。

朱珠最終順利產下了一個八斤重的女兒,心裡感到無比欣喜,可陪在身邊的丈夫臉上卻掛著難看的表情,還不時地長吁短歎。

“你別板著個臉,死老爸還是死老媽了?”朱珠不高興了。

“你放屁!好好的你咒我爸媽干嘛?”顧行男聞言一下子從座椅上彈起來,瞪眼道。

“行了,你也別跟我表演跳高!誰跟他們好好的?當初誰非要我打胎,想害死我女兒,沒門!”朱珠怒道。

“他們也是為我好,我是獨子,家譜不能到我這一輩就成句號了。”
“家譜?就你家那個德行,要家譜有什麼用,誰看啊?”
“留給後代看唄,總不能到我這兒就絕代了。”
“所以你為了傳宗接代,就可以犧牲我們母女?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重男輕女。生個男孩又能怎樣?有些男的還不如女的呢。”
“只要這個社會還是男權社會,男人就是比女人吃得開。你說那麼多,你們母女現如今不還是靠我養嗎?有本事你自己養活女兒。”
“靠你養?虧你說得出口,沒我,你連自己的房子供貸都困難。你說話可得有良心。滾!給我滾!”朱珠氣憤地將丈夫趕了出去。

幾天後,顧行男還是來醫院接朱珠母女回家了。

一進家門,朱珠就發現自己的公公婆婆又來了,只得勉強和公婆打了個招呼,就要抱著女兒回自己臥室。

“朱珠,把孩子抱過來給我們看看。”婆婆道。

朱珠只得抱著女兒走到二老面前,但是公公看也不看,婆婆卻只瞟了一眼,就歎口氣道:“這要是個孫子該多好啊!”
朱珠二話不說,抱起孩子,扭頭就走。

“站住!你跟誰甩臉子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肚子不爭氣也就罷了,說你一句都不行嗎?”婆婆在身後叫道。

“對!你不能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兒子,生男生女是他的責任,跟我沒關系。”
“怎麼沒關系?叫你打胎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打?早打下來,你現在第二胎都懷上了。”
“第二胎要還是個女孩怎麼辦?又懷第三胎、第四胎?當我是什麼,生孩子的工具嗎?”
“女人本來就該給男人傳宗接代不是?要在古時候,我們家行男完全可以休了你!”
“現在又不是古時候了,再說過一陣我重新工作了,不等你兒子休我,我先休了他!我就憑自己也能把女兒帶大。”朱珠說完抱著女兒沖進臥室,關上房門,任由婆婆和公公在門外叫罵,她只管逗著可愛的女兒,天性樂觀的她很快就忘了這些不愉快的事.
接下來的日子裡,公公婆婆沒有離開的意思,整天都對朱珠沒有好臉色看,但對他們自己的孫女兒,卻還是漸漸地關心起來。朱珠不禁想,老人就是這樣,他們只是一時想不通,等到女兒會叫他們“爺爺奶奶”了,他們自然就想開了。這麼一想,朱珠也刻意修復起自己和公婆的關系來,等到她上班的時候,婆婆已經願意代她照顧女兒了。樂觀的朱珠總算放下心來。

“朱珠,你看,你身體也恢復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該考慮一下了?”這天晚上,朱珠剛下班回家,婆婆就對朱珠難得的笑臉相迎道。

“考慮什麼?”
“再懷一個呀。你怎麼著也得給咱們再生個孫子不是?有女有兒才更好嘛!”
“這倒也不是不行,但現在家裡的經濟條件不允許,以後再說吧!”
“以後?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們年紀打了,都想早點兒抱孫子。”
“又來了,”朱珠煩躁極了,不客氣地說道,“我有女兒一個孩子就夠了。”

“她真是這麼說的?”朱珠的公公有點難以置信地問自己老婆。

“對啊。現在怎麼辦?她有了女兒就不想再生了。咱們抱不成孫子了。”朱珠的婆婆急道。

“干脆讓行男休了她,另娶一個。”
“不行啊,現在再娶媳婦成本高著呢。有那錢她不至於不肯再生了。”
“既然只能養一個,不如……”老頭子附到老太婆耳邊說了幾句話。

“老頭子,這怎麼行?那再咋也是我們的孫女不是?”
“孫女重要還是孫子重要?為了咱家的香火,也只能這麼干了。”

第二天,朱珠再次下班回到家後,家裡的氣氛有點怪異,丈夫、公公、婆婆三人全都神色凝重地看著她,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怎麼了?”朱珠奇怪地問道。

“孩子不見了。”丈夫道。

“什麼?”
“朱珠,都是我不好啊,”婆婆開始淌眼抹淚,“今天下午我帶孩子出去曬太陽,在河堤上轉了轉,一轉身功夫,孩子就不見了。都是我不好啊……”
“那你們還坐這兒干嘛?找,找,快去找!報案,趕快報案!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女兒給找回來。”
到了晚上十點的時候,女兒是找回來了,但只是一具殘缺不全的小屍體了。原來孩子不知道被哪個沒良心的抱走後放在荒僻的河灘草叢裡,結果讓附近覓食的野狗給咬死了。

朱珠只看了一眼鮮血淋漓的襁褓,就一頭栽倒在地,暈死過去。

一年後,朱珠終於還是如公婆所願,再次挺起了大肚子,不久後就產下了一個男孩。

兩個老人歡喜萬分,逢人就炫耀自己有孫子了,就說他們顧家的香火算是又續上了,可以一代一代傳下去,直到永遠了。

這一回不用朱珠操心,二老成天都圍著孫子轉。

一天,二老單獨在家帶孫子時,老太婆居然從朱珠的箱子底部翻出來一件看上去還有九成新的小孩衣服。

“老頭子,你看,這件衣服怎麼樣?咱給孫子換上看看,咋樣?”
“行啊,看看。”
老太婆很快就將那件小衣服給孫子換上了,誰知道小男孩在穿上那身衣服後,突然中了魔一般,開始“汪汪”地學起狗叫來。

“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會不會和這衣服有關?”
“脫下,快給他脫下。”
老太婆急忙去給孫子脫衣服,孰料孫子竟凶惡地撲了過來,一口咬住了老太太的咽喉。

“啊——”老太太一聲慘叫,“救命!”
“你別亂動,別傷了咱的孫子了。”老頭子一面試圖將孫子從妻子的喉部扯下來,一面又害怕太過用力傷到孫子,就在此時,孫子猛地一轉頭,又朝老頭子撲了過來……

這天晚上,當朱珠和丈夫回家後,兩人都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只見公公婆婆都已被什麼東西咬開了喉嚨,死在地板上,而他們的寶貝兒子正拖著帶血的衣服,在地上爬來爬去,還不斷發出“嗚嗚”的叫聲。

“女兒……”朱珠失神道。

“你說什麼?”丈夫問道。

朱珠不再說話了,兒子身上穿的那衣服,正是死去女兒的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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