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紅唇紋身

誘惑紅唇
吳啟華被女友史琳甩了。說實話，吳啟華根本配不上史琳。他工作平平，能力平平，五官平平，追上大眼美女而又溫柔可愛的史琳幾乎是奇蹟。吳啟華只有一樣別人不能比：韌性。每天雷打不動地給史琳寫一封信，每晚發兩個笑話。如此這般了一年，史琳被365封信和730個笑話征服了。但是，短暫的甜蜜之後，吳啟華跟個木頭人一樣，史琳抱怨了大半年，還是離開了。

在酒吧把自己灌了個酩酊大醉，吳啟華喃喃地說，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天天見面還用寫信？每天睡在一張床上，還用得著發短信？看來，這輩子他都無法理解女人了。

從酒吧出來，吳啟華踉踉蹌蹌地走著。街角，他看到一個發小廣告的人。沒等他作出反應，一張名片已經遞了過來。上面只有一個店面的名字和一句話：
「剪愛」刺青，讓你一生擁有愛。

多麼誘人的話！吳啟華冷笑，想扔掉。但轉念一想，他活到29歲，身上連個疤都沒有。不如，做個刺青就當是紀念這段愛情？這麼想著，他伸手攔了出租車，直奔「剪愛」刺青館。

刺青館坐落在一條巷子裡，生意冷淡，一個刺青師正調製著顏色。見有客人來了，他只是抬抬眼，問他想要什麼樣的刺青，刺到哪兒？吳啟華打量著這間刺青館，一眼看到牆上掛著一幅女人的油畫。油畫中的女人，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嘴唇有點兒像舒淇，眼睛像趙薇，下巴像林志玲，身材像小S。

吳啟華突發奇想，說：「把那個美女的嘴唇刺到小腹上。」

刺青師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說，這麼美的東西怎麼能刺到小腹上？應該刺在手臂內側，隱蔽，轉頭就能跟她接吻。吳啟華雖然喝得頭暈腦漲，但還有那麼一點殘存的理智。他笑了，這刺青師是個變態？讓他去啃自己的胳膊？

「這麼漂亮的唇，應該經常得到安慰的。否則，它會倍感寂寞。」刺青師補上了一句。他的聲音溫存體貼，彷彿那紅唇是活的，而他對眼前的女人有不可思議的迷戀。吳啟華打了個酒嗝，捲起了左臂袖子。並不是刺青師打動了他，吳啟華心裡想的是，如果實在太想史琳，也許這紅唇可以化餅充飢？

刺青師的技藝超乎想像。他做得很慢，像繡花般地細緻。不過是兩片嘴唇，他竟然用了整整三個小時。一枚唇印出現在了吳啟華左臂內側，惟妙惟肖。刺青師為他的手臂纏上白紗布，說：「48小時不要沾水。然後，它就永遠屬於你了。」

付了賬出來，吳啟華的心情突然好了許多。回到家，他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倒頭就睡。

風生水起
清早，吳啟華還在沉睡，耳邊傳來一陣溫柔旖旎的聲音：親愛的，該起床了，該起床了。

吳啟華冷不丁地坐起來，一片狼藉的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剛才，在做夢？吳啟華伸了個懶腰，匆匆吃了點兒東西，拿出衣服正要出門，卻聽到耳邊傳來格外溫柔的聲音：「親愛的，你應該穿西裝。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會得到一個大訂單。」

吳啟華呆住了。這是哪兒來的聲音？抬頭看看牆上的日曆，今天果真是他的生日，他自己都忘記了！吳啟華轉了一圈兒，聽到一陣咯咯咯的笑聲：「親愛的，不用找了，我就在你身上。」這回，吳啟華可是聽得真真切切。他愣了一下，迅速捲起袖子。撕掉紗布，吳啟華看到了左臂側面的紅唇，鮮嫩，性感，充滿誘惑，盯得久了，似乎還能看到微微的開合。吳啟華驚得目瞪口呆。

那天，吳啟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趕到公司的。一路上，他一直都在想那不可思議的聲音。進到辦公室，吳啟華馬上上網，搜尋「剪愛」刺青館。可惜，網路上居然沒有介紹。呆坐片刻，經理過來了。這個月眼看到了月底，吳啟華還沒什麼成績，他趕緊低下頭，翻起了電話本。吳啟華是「康泰」保健公司的推銷員，主要推銷一款用處不明的保健儀。培訓時，講師曾告誡他們，保健儀的療效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客戶的身體。他有什麼病，你的保健儀就能治什麼病。起初，吳啟華感到良心有些不安，這不是明擺著騙人？可時間久了，他安慰自己，心理療法也是一種治療手段。他賣的不是儀器，是心理的安泰！

平時，吳啟華打一堆電話，卻約不到一個客戶。但今天，令他怎麼都沒想到的是，天上掉下個大餡餅，偏巧砸在他的頭上。有個客戶打來電話，要簽60台保健儀。吳啟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來公司兩年，一共只賣出過17台保健儀。現在，居然有客戶一下子要60個？而且，還是他從未拜訪過的客戶！

當吳啟華把這筆訂單交到經理手裡，經理的眼睛快笑沒了。30萬的訂單，刷新了去年金牌銷售員的月記錄！單這一筆，吳啟華就拿到了4萬元佣金。要知道，這可是他兩年的薪水！回家的路上，吳啟華感覺渾身輕飄飄的。

「高興嗎？我會讓你更高興。」一個輕柔的女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吳啟華陡然一驚，明白過來。是紅唇刺青。他想了想，到底抑制不住好奇心，打車來到「剪愛」。可是，令吳啟華不明白的是，店門掛著大鎖，寫著「停業」的牌子。他在四周轉了很久，一個撿垃圾的老太太說，這兒很久沒人了。以前有個刺青師，某天晚上突然就吊死了。

「後來，有沒有刺青師出現？」吳啟華問。

「好像，好像偶爾看到這裡有燈光。」老太太說。

吳啟華感到身上微微有些發寒。那麼，昨晚為他刺青的，會不會是死去的刺青師？

那不知名的女孩，還真能說到做到。沒過兩天，吳啟華的好事又來了。經理升職，他這個前幾天還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竟然被委任經理。吳啟華差點兒蒙了，連續工作十年的人都沒得到這位子，他竟然得到了？要知道，當上經理，月薪會連翻五番啊！吳啟華被這個消息刺激得都要跳起來。他以為，這輩子只能在別人的白眼兒中度過。想不到，時來運轉竟是易如反掌。

那晚，吳啟華一進家門就聽到咯咯咯的笑聲，笑聲中還夾雜著撒嬌的聲音：「吻吻我，吻吻我嘛！」

吳啟華醉意朦朧，捲起袖子，對著刺青狠狠地親了幾下。他聽到耳邊響起快活的聲音：「永遠和我在一起，永遠都不准拋棄我……」

最後的顛狂
吳啟華的生活像坐上了過山車。雖然當上了經理，可那些資深業務員又怎麼肯服他？一度，吳啟華曾束手無策，焦頭爛額。但很快，他就把老員工擺平了。因為，反對他的幾個老員工，無緣無故地下樓跌腳，出門遭遇車禍，個個骨斷筋折。進公司都難了，他們還怎麼反對吳啟華？

清早，吳啟華哼著歌兒下樓，買了份報紙。隨手一翻，他愣住了。報紙頭版報導了一起自殺事件。一個書店小老闆莫名其妙、傾家蕩產買了60台他根本用不著的保健儀。他簡直是鬼迷心竅了，那30多萬，可是他的全部資產。等他清醒過來，絕望之下，小老闆跳樓自殺。

吳啟華驚呆了。那是讓他賺到四萬塊的大客戶。「你在想那個蠢貨？」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吳啟華迅速合上報紙，沒有說話。

「今天還沒吻我呢。過兩天，我再給你找幾個大客戶，這樣你就能賺上幾十萬了。有了這筆錢，你可以開家小店，想賣什麼賣什麼。然後，你不用為生活發愁，就一心一意地守著我。」那聲音，真的是輕柔曼妙。

可此刻的吳啟華，卻是渾身不自在。不只是不自在，甚至有隱隱的恐懼。找幾個大客戶，他們會不會還自殺？就在他心神煩亂之時，手機響了，竟然是史琳。他強作鎮靜，問她有什麼事？史琳反問他晚上有沒有空？如果有空，她有事要跟他商量，吳啟華當即答應。

一下班，他就直奔和史琳約定的茶樓。可是，還沒等吳啟華上車，就聽到那個聲音在耳邊說：「不要去跟她見面，你是我的。那是個賤女人，看你窮困潦倒，就提出分手，現在見你發達了，又來勾引你。不要去見她！」

那聲音，不再有一絲一毫的輕柔，而是帶著強烈的反感情緒。吳啟華猶豫一下，但還是說：「我喜歡她。不管怎樣，現在仍然喜歡她。」

「不，你不能喜歡她！除了我之外，你不能喜歡任何女人！」那聲音突然變得暴烈。

吳啟華一咬牙，從包裡拿出兩個創可貼，用力貼住了那張嘴。

來到茶樓，吳啟華看到史琳正坐在窗邊，神色有些憂鬱。他坐下來，問她還好嗎？史琳淡淡地說還好。只是，這些天發生了一些事。

「什麼事？」吳啟華關切地問。

史琳欲言又止。吳啟華沉默片刻，突然說，其實他一直都愛著史琳。沒有史琳的日子，對來他說是刻骨銘心的煎熬。如果史琳對他還有那麼一點點舊情，請她再給自己一個機會。他會把她放到心尖上呵護，會補償她，讓她無比地幸福。史琳看著吳啟華深情的目光，心動了。

吳啟華欣喜若狂，那一晚，他將史琳帶回了家。可是，他剛剛沖完澡出來，突然聽到耳邊響起炸雷般的聲音：「不，你不能和她在一起！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這個賤女人！」

吳啟華用力按住左臂，但那刺耳的聲音依舊錐子一般刺入耳鼓，讓他難以承受。就在此時，史琳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她雙手緊貼住小腹，黃豆大的汗粒順著臉頰流下來。吳啟華飛奔上前，問她怎麼了？史琳面色蠟黃，聲音顫抖著說：「我，我懷了你的孩子。所以，我想了很久，我想還是和你在一起，好好過日子。好疼，好疼啊！」

吳啟華愣住了，史琳有了他的孩子？他們有了孩子？剎那間，巨大的喜悅讓他難以自抑。但與此同時，他看到鮮紅的血順著史琳的腿流了下來，一滴滴落到床角。史琳疼得在床上翻滾，吳啟華滿頭是汗，他像個困獸，卻不知該怎麼辦。看史琳的樣子，不出五分鐘，他們母子就會沒命。不，他絕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想到這兒，吳啟華突然衝進廚房，拿起刀毫不猶豫地朝著胳膊割去。他嘴裡咬著毛巾，發出一聲聲悶悶的慘叫。終於，吳啟華將那張紅唇割了下來，扔到了地上……
臥室裡，史琳不再扭動。她幾乎都要虛脫，不停地喘著粗氣。吳啟華顧不上包紮鮮血淋漓的胳膊，手指顫抖著，撥通了120。

孩子保住了。吳啟華辭了職。後來，他經過多方查詢，到底還是弄清了刺青女孩的來歷。她叫伊曉葦，因為天生麗質，愛上了一個刺青師。可惜，刺青師很快就感到厭煩，拋棄了她。伊曉葦自暴自棄，幾個月後，她發現自己染上了愛滋病。某天晚上，她在刺青館前自焚。而刺青師，三天後上吊自殺。

尾聲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是兩年。這天，吳啟華拎著公文包回家。遠遠地，他看到史琳正領著兒子在樓下花園裡捉迷藏。吳啟華的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這時，一個開小卡車的男人進了小區。他卸下一批貨物，朝著吳啟華走來。吳啟華不解，那男人走到他跟前，說：「明天給你拉來淨水器，你準備好32萬元貨款。」

那男人的聲音似乎帶著魔力，又似乎形成了巨大的磁場，將吳啟華捲入其中。一時間，吳啟華心神恍惚，竟喃喃地說：「好。明天我取了錢，去你的公司提貨。」

那男人笑了，笑容格外舒暢。抬起胳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雙神態曼妙的大眼睛刺青。那刺青，屬於「剪愛」刺青館裡的伊曉葦。沒幾個人知道，每隔兩年，刺青師的「剪愛」就會開張一次。他只選擇一個顧客，做伊曉葦的愛人。而後，這個人就成為伊曉葦報復「負心人」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