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鎮的人天明醒來,一推開門,都不約而同地看見了一個小女孩。
有人問,你是誰呀?她說,我是紅紗巾。問的人這才看見小女孩脖子上的紅紗巾,就說,你的紅紗巾真漂亮。她說,漂亮吧,這是我爸給買的。那人就說,你爸爸是誰?她說,我也不知道。
旁聽的人便奇怪了,其中有人問,你不是說紅紗巾是你爸爸買的嗎?她說,是爸爸買的呀,可我沒見過他。眾人似乎明白了一些。有人問,你家在哪兒?她說,不知道。
怎么來的?
不知道。
爸爸媽媽叫什么?
不知道。
紅紗巾五六七歲,模樣乖巧可愛,招人喜歡。宋鎮人商量:報警吧?但有人說,這小丫頭什么都不知道,警察來了也問不出什么來。眾人都說,那怎么辦呢?有人說,孫醫生不是沒孩子嗎?給他得了。眾人也說,就是,就是。紅紗巾瞪著機靈的大眼看看這個,瞅瞅那個,弄明白了眾人的意思,于是插嘴說,我來這兒是有事情要辦呢。
大伙聽她學大人口氣,都笑了,問,你有什么事要辦呢?紅紗巾說,我來找爸爸。有人問,你不是不認識他嗎?紅紗巾說,是啊,我不認識他,可他認識我啊。宋鎮的人想不出有什么不對頭,卻總覺這小女孩怪怪的。有人問,你餓不餓?紅紗巾說,有點兒。
王老師也夾在人群里。他說,總不能讓孩子餓著吧。又對紅紗巾說,走,去我家,我給你弄點吃的。紅紗巾說,可我還沒找到爸爸。王老師說,等你找到爸爸也該餓死了。紅紗巾想了想,說,也行,先吃飯。
王老師的老婆蘇楠見丈夫領個小女孩回來,問,又是你家親戚?王老師說,撿的。蘇楠說,你有錢呀,到處亂撿小孩。王老師說,孩子餓了,你弄點吃的來。蘇楠不高興了,說,咱們家倆少爺還伺候不好,又添一個,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嘛。王老師說,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她還是個孩子。蘇楠見丈夫黑下臉,嘟囔著,去廚房了。
紅紗巾老老實實地坐在小板凳上,睜著她那烏黑發亮的大眼睛,打量屋里的擺設。蘇楠下了包泡面,打個荷包蛋,端上來,然后坐到紅紗巾對面,問她,你叫什么名字?紅紗巾說,我叫紅紗巾。蘇楠說,你名字真怪。紅紗巾說,我媽取的。蘇楠問,你家哪兒的?紅紗巾說,不知道。
爸爸媽媽叫什么?
不知道。
怎么來的?
不知道。
蘇楠有點頭大,又不不甘心,問她,你來干什么?紅紗巾說,找爸爸。蘇楠問,你爸爸是誰?紅紗巾說,不知道。蘇楠問,那你怎么找他?紅紗巾說,我不認識他,他認識紅紗巾呀。
蘇楠似乎聽懂了一些。她看了看這小女孩脖子里的紅紗巾,又看了看坐在門口抽煙的丈夫,心里很不舒服。王老師也看見了妻子異樣的目光,似乎也有點明白,慌忙擺手說,我可不認識她。蘇楠說,你認識不認識她我不知道,不過這孩子不能在咱家呆,我越看你們長得越像,心里堵得慌。王老師正待解釋,蘇楠起身說,我得上班了。她來到院子里推起自行車,出了門。
王老師回頭看了看屋子里吃面的紅紗巾,自語似的說,我和她很像?
紅紗巾放下碗,向發愣的王老師笑了笑,說,爸爸。
王老師幾乎是跳起來地說:走!你給我走!
紅紗巾又來到宋鎮的大街上,蹲下身看螞蟻在地上匆忙地爬。她笑起來,用小樹枝撥弄它們。天氣還很冷,紅紗巾的手和臉凍得通紅。又有人過來問這問那,紅紗巾的回答仍然前后一致;又有人帶她回家吃飯,可飯時一過,人們仍然看到在大街上逗螞蟻的紅紗巾。
鎮北頭的孫醫生聽病人講起紅紗巾的事,就和妻子柳蘭商量:要不就先把她接來?柳蘭很是通情達理,說,好啊,我在家也好有個伴。孫醫生說,你去把她接來吧,我還要看病。
天黑時,孫醫生關上診所大門,騎自行車回家。
車鈴聲在寒夜里顯得格外清脆,冷風包裹著他,他瑟縮發抖。路旁光禿禿的枝椏也在冷風中發抖。
回到家里柳蘭已做好飯。紅紗巾正看動畫片。孫醫生問,這就是那個找爸爸的紅紗巾?柳蘭說是啊,你看她,多乖巧。柳蘭喊她,紅紗巾,吃飯了。紅紗巾蹦跳著過來。孫醫生說,紅紗巾,你好呀。紅紗巾睜大眼看孫醫生,忽然問,我的紅紗巾好不好看?
孫醫生看著紅紗巾脖子上的一團紅,胃里一陣抽搐。柳蘭見丈夫臉色不好,問,你怎么了?孫醫生說,沒什么,胃里不舒服。柳蘭說,你吃慢點,可能騎車慌的了。孫醫生不敢看紅紗巾,生怕自己會吐出來。
孫醫生躺在床上睡不著,老想那個奇怪的紅紗巾:看到它為什么會感覺那么不舒服呢?他的心突然一顫,想起一件事。孫醫生的冷汗頓時流了出來。他在黑暗中睜大眼睛,驚恐萬分。
過了許久,孫醫生下了床,來到紅紗巾門口,猶豫了一下,推開門,拉亮燈。
紅紗巾正坐在床上對他笑!
她說,爸爸,你來了。
孫醫生雙腿一軟,癱倒地上,胳膊撞到了木門,合葉發出“吱吱”的怪叫聲。柳蘭喊,怎么了?孫醫生扶著門框緩緩站起身,虛弱地說,沒,沒事,跌倒了。他抬起頭看紅紗巾,她對他呵呵地笑,笑容詭異。
孫醫生無精打采的坐到柜臺后,像等待醫生的病人。他還記得他送姑娘紅紗巾的事。姑娘問他,你啥時候來接我呀,我都有了兩月了。孫醫生說,快了,我的事一忙完就和你結婚。那天姑娘系著紅紗巾送他走。孫醫生回到家中接到了醫科大學的通知書,毫不猶豫地坐上了火車。他大學畢業后曾到那小鎮上找過那姑娘,可姑娘無故地失了蹤。事隔多年,孫醫生幾乎忘了這件事,但見到紅紗巾,多年前的事竟如在昨日。
中午孫醫生回家,紅紗巾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我的紅紗巾好看嗎?
紅紗巾用她脖子上的一團紅提醒著孫醫生曾經犯下的罪惡。孫醫生不想再見到她。
凌晨時分,一輛小轎車停到了孫醫生的家門口。孫醫生悄悄下了床,來到紅紗巾的房間,抱起熟睡中的紅紗巾,快步走出家門,上了車。
紅紗巾在孫醫生臂彎里熟睡,孫醫生看見她就想起那個可憐的姑娘。
他向司機吼:開快點!開快點!
孫醫生把紅紗巾丟到了幾百里外。驅車回來時,天快亮了。
服了安眠藥的妻子還在沉睡。孫醫生放心地躺到她身邊。
天明,柳蘭推醒丈夫:紅紗巾呢?孫醫生說,不知道,可能去玩了吧。柳蘭說,這野孩子。
孫醫生吃過早飯準備去診所,一打開院門就看見紅紗巾正蹲在門前逗螞蟻。
孫醫生全身僵住了。柳蘭看丈夫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呆立不動,忙上前看個究竟。
柳蘭說,紅紗巾,快回來吃飯。紅紗巾笑嘻嘻地從孫醫生身邊跑過,帶動了他周遭的空氣,他聞見空氣中有股凜冽的青草芳香,和那姑娘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孫醫生像發了瘧疾一樣,渾身顫抖。
人們都說孫醫生病了,要不,他的臉色怎么會那么蒼白呢?
孫醫生腦子里混亂一片,他沒想到事態竟會這樣發展。紅紗巾纏上自己了。
突然,孫醫生的嘴角邊泛起一抹不易覺察的冷笑。他走向藥劑室。
傍晚回到家中時,孫醫生已是大汗淋漓。紅紗巾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依舊唧唧喳喳地說話。孫醫生不聲不響地扒著飯,心說,說吧,說吧,多說點,不然以后就沒機會說了。
孫醫生照例在妻子的牛奶里放了安眠藥,然后躺下,待妻子睡熟后,孫醫生下了床。
他來到紅紗巾的房間,拉亮燈。紅紗巾忽然醒了,坐起來,大叫著說,爸爸,爸爸。孫醫生說,別叫我爸爸,我不認識你。紅紗巾哭著說,爸爸,我不要打針。
孫醫生身子一顫:她怎么知道要給她打針?當下也不多想,孫醫生心一橫,一步步走到紅紗巾床前。紅紗巾說,爸爸,我走,我走,你別給我打針。說著,她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穿上所有的衣服。
孫醫生的右手插到褲袋里,摸到戴著帽子的針管。針管冰涼冰涼的,像鎮上的空氣。
紅紗巾穿好鞋,出了門。她推開院子里的門,走出去,瞬間便融入了夜色。
孫醫生看著紅紗巾消失后,長吐一口氣,回過頭,看見柳蘭蒼白的臉。
柳蘭閉著眼,恍惚地從孫醫生身邊走過,邊走邊說,紅紗巾你為什么要走呀?
柳蘭在夢游。孫醫生放下心,回屋睡了。
第二天,柳蘭又推醒丈夫:紅紗巾呢?孫醫生說,不知道,可能又出去玩了吧。但是柳蘭打開院里大門時,并未如她所想地看見紅紗巾蹲在門前逗螞蟻。整個街道都空無一人。
紅紗巾失蹤了,像那個姑娘一樣,無故地失蹤了,沒人知道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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