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半天,我們還是在山上迷路了。羅洋慢慢停下車,對著后視鏡里的我們說:“現在怎么辦?”
一天的奔波勞累已使我沒有力氣去開口說話,我也懶得思考這個肯定沒有答案的問題,于是我繼續閉上眼睛緩緩睡去,反正總有人會應他的話的。
“羅洋,振宇,你們兩人大男人快想想辦法呀!我可不想死在這荒山野嶺!”除了我之外的唯一女性伙伴朱麗大聲嚷起來,她的聲音刺激了我的耳膜,我醒了過來,無奈地看她花容失色的臉孔。朱大小姐的脾氣我們是知道的。
朱麗的前任男友倪振宇看了看車窗外,外面已經一片漆黑了,周圍很安靜,偶爾有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他轉向羅洋:“羅洋,開車吧,看看前面有沒有旅店。今晚我看我們還是不要下山比較好。”
羅洋點點頭:“只有這樣了。小安,你怎么一句話也不說?”
我姓安,他們都叫我小安。我看了羅洋一眼,淡淡地說:“我沒意見。”
于是,汽車載著我們四個人在黑夜中奔馳。
朱麗百無聊賴地拿出指甲鉗開始修指甲:“我真搞不懂,我們為什么非要來這種鬼地方買絲線!”
忘了告訴你,我們四個人是某服裝公司的職員,不過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不是我們想要的。前不久有消息說在這座山的另一邊的小村子里盛產一種名叫黑葉絲的植物絲線,用這絲做成的布料價值連城。于是我們偷偷跑來買黑葉絲,賺了錢之后就可以從公司獨立出去了。
我瞄了一眼身邊裝黑葉絲的盒子,盒蓋是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排列整齊的黑色絲線,烏黑亮麗,很有光澤,不愧是名貴的絲線。可是,我不禁脫口而出:“好像人的頭發,這絲。”
“討厭!別亂說!怪惡心的!”朱麗連忙打斷我的話,并瞪了我一眼,“我們已經很倒霉了,你別再說這種話嚇我!”
“糟糕!汽油不多了!”羅洋的語氣開始緊張起來,在這樣的環境下過了兩個小時,每個人都會變得不安。可是窗外依舊漆黑一片,什么也沒有。
他的話像死刑判決,車里頓時安靜下來,只聽得到呼吸聲。
不知拐了多少個彎,在我們都絕望的時候,我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亮光,我叫了起來:“你們看那里!有燈光!肯定是旅店!”
“太好了!有救了!”朱麗興奮地在振宇的臉頰上吻了一下,又對著駕座叫道,“羅洋,一定要堅持到那里啊!”
不負眾望的車子終于在到達目的地后完全熄火。大家在感嘆幸運之余,不禁打量起四周來,眼前是一幢普通大小的三層樓小旅店,我們看到的燈光正是旅店的門廊上掛著的兩只燈籠,它們在風中輕輕搖晃著,昏暗的光顯得迷離飄忽。我看不清房子的顏色,只感覺它應該十分古老了,大門上掛著一塊積滿灰塵的木牌,上面寫著旅店的名字“天使在夜里”。
“真是讓人不舒服的店名!”朱麗不禁靠向振宇,“我們真的要住這里嗎?”
“除了這里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住了。”羅洋鎖了車,走過來,“敲門吧。”他伸手按了門鈴。
“羅洋,那絲線呢?”
“放心,在車里,不會有事的。”
門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開了,出來的是一個和這房子差不多年紀的老頭,他瞇著眼睛,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問:“你們有事嗎?”
“我們在山里迷路了,今晚想在你的店里住一晚。”羅洋說。
老頭用審視的目光仔細地看了我們四個人,便側身示意我們進去。
“打擾了。”我們走進了屋子。
老頭,也就是店主,給我們倒了茶:“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安排一下房間。你們想要怎樣的房間?”
“我和振宇住一間!”朱麗緊緊抓住振宇的手臂,她看起來似乎很害怕的樣子。
我和羅洋相互看了一眼,我說:“我一個人住。”
“我也是。”羅洋跟著說。
“知道了。”店主慢慢離開了。
房間里只剩下我們四個人,羅洋開玩笑道:“朱麗,你又要和振宇再續前緣啦?”
“我只是害怕。這里陰森森的,我一個人一定不敢睡覺!”朱麗的臉色確實不太好,振宇在她耳邊說了一些話,也許是安慰她,我沒有聽到。
我環顧四周,白色的墻壁早已泛黃,天花板上有一盞吊燈,雖然已經銹跡斑斑,卻也可以想象它昔日的光彩。屋子中間是一張大桌子,桌腳似乎有被老鼠啃咬過的痕跡。桌邊是一張長沙發,坐上去會發出“咯吱”的聲音。除此之外,吸引我的是壁櫥里放著的兩個一模一樣的黑色托盤,不是很大,托盤上雕刻著奇異的花紋和幾個字天使在夜里”。
“這不是店名嗎?”不知什么時候,羅洋來到我旁邊,端詳這對托盤,“這是干什么用的?”
我搖搖頭,卻感到莫名的戰栗襲便全身,“‘天使在夜里’,這好像是一句沒有寫完的話。”
“是啊,天使在夜里干什么呢?”羅洋也思索著。
當我們正猜測該用什么賓語的時候,店主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客人,房間準備好了。”
“哦,謝謝。”我招呼朱麗和振宇過來。
店主看過我們的身份證后,開始給我們房間的鑰匙:“羅先生的房間在一樓,朱小姐和倪先生的在兩樓。還有你,安小姐,你的房間在兩樓的最后一間。你們可以去了。”
當我們準備各自回房時,店主叫住了我們,他用冷漠的聲音說:“四位客人,我必須提醒你們,晚上最好待在自己的房間里不要亂跑。特別是不能到三樓去,不管發生什么事也都不要去,否則后果自負。”說完,他獨自走開了。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朱麗的聲音在顫抖,“難道晚上會有什么事發生嗎?”
“別怕,”振宇安慰她,“有我在呢,走吧。”
他們相擁而去。
“羅洋,你自己小心。”我說,我想我強裝的鎮定似乎根本抹不去心中的恐懼。
“小安,我倒要看看天使在夜里干什么。”他笑著說,便朝房間走去。
我握著手中的鑰匙,踏過充滿腐朽氣息的樓梯走進了我的房間。那是一個十分簡陋的屋子,靠墻的地方擺著一張木床,床上鋪著灰白的被子。床的旁邊是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書桌上還立著一臺小小的燈。我走過去擰開了燈,原本黑漆漆的房間變得昏明起來。我從唯一的一扇窗子看出去,外面是婆娑的樹影和羅洋停在樹旁的黑色汽車。
沒什么異樣,我安心了不少,便上床睡覺了。
原本以為過了今夜就可以離開這鬼地方,可是我卻在不該醒來的時候醒來了,因為我感到口渴。睡意朦朧中,我聽到了某些聲音。是女人喑喑的哭泣聲,從天花板上面傳來。霎時,我被這斷斷續續的呻吟嚇醒了,是三樓傳來的!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因為店主的話又回蕩在耳邊。我想開門的手驀然縮了回去,我回到床邊,擁緊了被子,上面會是誰呢?這旅店除了我們四個人似乎沒有別的客人,難道……我不敢再往下想。
哭聲漸漸弱了,終于消失。一切又歸為平靜,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我從被窩里探出頭,額上早已是冷汗淋漓。我爬起來,感到口干舌燥,感到再不喝水就要死掉了,反正奇怪的聲音已經不見了,我定了定神,鼓起勇氣打開了房門。
陰冷的風迎面吹來,走廊里一片漆黑,我借著窗外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走著,寒氣從腳底板冒上來,使我不住地打哆嗦。
“嘀嗒,嘀嗒”,又有聲音從三樓傳來,我停下了腳步,是滴水的聲音!我扶住樓梯扶手,抬頭看去,上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剛才女人的哭聲和現在的滴水聲有什么關系嗎?不知怎么我突然好奇起來,這世上不可能有什么鬼魂,也許真的是有位女士碰到了困難。想到這里,我一步步往樓上走去。
那個房間在我房間的正上方,我走到那里,滴水的聲音剎時清晰起來。我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敲了敲門,毫無預兆地,門竟然自己開了!
在散發著霉味和濃烈的血腥味的房間里,我看到了,慘淡的月光下,一個長發的女孩跪坐在窗邊,她低著頭,黑發遮住了她的臉,她的身上穿著襲地的白色長裙,裙擺散開在地上,像一朵腐敗的花。她低聲啜泣,小小的身影是那么單薄而詭異!
我愣愣地看著她,她的側面。她的懷中抱著一團東西,太暗了,我看不清楚。我只知道,嘀嗒的水聲是從那東西上淌下的,一直流到我腳邊。我低首,是血!暗紅的液體鋪滿了整個房間的地板,濃烈的氣味撲鼻而來,難道那是……我忍住心中的恐懼,拼命仔細看去,天啊!少女的懷中竟然躺著一只人的頭顱!
“羅……羅洋?!”我認出了那張臉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小安,你終于醒了!”我的身邊坐著朱麗和振宇,他們的神情都很憔悴。
“我怎么了?”我的頭痛得利害。
朱麗扶起我,帶著哭音說:“你昏倒在三樓的走廊上,把我們嚇死了!”
我昏倒?我努力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我聽見了聲音,上了三樓,看見了一個神秘的少女,還有……“羅洋!”我尖叫起來。
振宇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他握住我的手,低聲問:“小安,昨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我咽了咽口水,有些語無倫次地把我看到的一切說了出來,振宇和朱麗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朱麗的眼中明顯流露出驚恐。而后,她失聲尖叫著跑出了房間。
“朱麗!”我不知所措,我想我的話一定嚇到她了,“振宇,怎么辦?你一定不相信我說的對不對?因為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我相信。”振宇有些艱澀地開口,“因為羅洋他……真的死了!”
“什么?!”我驚跳起來。
“在三樓你說的那個房間里,他倒在血泊中,而且……”振宇的聲音開始顫抖,“沒有了頭顱!”
我的呼吸似乎剎那停止了,難道我昨晚看到的不是幻覺?是真的羅洋的頭?怎么會有這種事?我感到身子一軟,便虛弱地倒在了振宇的懷里。
“小安,你要振作!”振宇扶著我,低喊道。
“我們應該怎么辦?”我無助地看著他。
“去問店主。那老頭子曾警告過我們不要上去,他肯定知道一些事情!”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旅店的大門被推開,店主進來了,后面還跟著渾身濕透的朱麗。
“朱麗,你怎么了?”振宇疾步上前,扶住她,“你到哪里去了?我們出了那么多事,你不要亂跑了好不好?”
店主說:“我看到這個小姐在外面淋雨,就帶她回來。”
朱麗的唇凍得發紫,她不停地發抖,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我可以理解的,她一向很膽小,看見羅洋的尸體又聽到我說的話,肯定受不了的。
“店主,你說出來吧。”振宇神情嚴肅。
店主微微瞇起眼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我干咳了一聲,說:“我昨晚去了三樓,我聽到女人的哭泣聲,我也看到了……”
“你看到了?”店主的目光像一把利劍向我直刺過來,他的手開始不自然地抖動,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害怕。過了良久,他終于恢復了平靜,目光也不那么凜冽可怕了,他嘆息了一聲,“好吧,你們看那幅畫。”他細長又蒼老的手指向房間的角落指去。
我們三人同時回頭去看,就在那個壁櫥的旁邊,赫然掛著一幅油畫。畫像上是一位楚楚動人的少女,長發,白裙,她跪在地上,手中捧著一個黑色的盤子,十分虔誠地向上禱告著。昨天有這樣一幅畫在這里嗎?
“那只盤子!”我驚叫起來,“和壁櫥里擺著的一模一樣!”
“你昨天看到的是她嗎?”店主直視我的眼睛,陰冷的眼神使我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可能……我沒有看清她的臉……衣服很像……”
店主不再看我,他面向那幅畫,仿佛陷入了他的回憶當中:“她叫索菲婭,是一個公主,因為她長得太過于純潔美麗,很多人都叫她‘天使’以至于忘了她原來的名字。她極得皇帝的寵愛,可是她卻拒絕了鄰國國王的求愛,和一個平凡的男人產生了戀情。為了那個男人,她拋棄了公主尊貴的身份,和他私奔到這里,蓋了這棟房子。
可是,天使作夢也不會想到,自己不顧一切愛著的心上人竟是被她拒絕的國王派來引誘她的惡棍。在這屋子的三樓最后一間房里,男人殘酷地砍下了她的頭顱!在她充滿恐懼、害怕卻已經死亡的臉孔前,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從那以后,每當天使被殺的那個夜晚,這里就會聽到她的哭泣聲,她的亡魂忘不了她愛的男人,她在等他回來。不過,安小姐,你真是幸運,多少年了,有很多客人不聽我勸跑到三樓去,卻一個也沒有活著回來。”
聽完了店主的故事,我們三個人幾乎都忘了怎么說話。
振宇是第一個恢復神志的人:“可是,昨晚我并沒有聽到什么聲音啊。”
朱麗也回過神來附和:“我因為害怕,只想著快點天亮就可以下山,幾乎整晚都沒有睡,可是我也沒有聽見有誰在哭。”
振宇思索著:“小安聽到也許是因為他的房間在那間鬼屋的正下方。我和朱麗離得較遠所以聽不到。那羅洋是睡在一樓的,他更聽不見了,可是他怎么會跑到上面去?”
我突然想起羅洋最后說的話:我倒想看看天使在夜里干什么。難道他本來就打算趁夜深到那里去調查?
我不知道店主為什么要把我安排到那個可以聽到哭泣聲的房間里,我只知道,如果我不住在那里,也就不會聽見奇怪的聲音,也就不會有這些可怕事發生了。我不禁看向店主,突然發現他的嘴角掛著一絲陰險的笑。
晚飯過后,大家坐在底樓的大廳里,各自想著心事。羅洋的尸體就躺在客廳中央,上面蓋著薄薄的白布,已經被鮮血染紅。空氣里彌漫著令人恐懼而又窒息的寂靜。
“我想回家,”朱麗囁嚅道,“振宇,小安,我們馬上下山吧,再待下去,我要發瘋了!”
我麻木地看著羅洋的遺體和地板上已經干了的血跡:“我也想走,可是我們怎么下山?唯一會開車的羅洋死了。”
“我不管!我寧愿走著下去,也不想在這里一分鐘!”朱麗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難道還要我在這鬼屋里再待一夜嗎?說不定接下來死的就是我了!什么天使,根本就是一個魔鬼!”
“朱麗,你冷靜一點!”振宇抓住她顫抖的肩膀,“明天警察就會來這里調查,我們不能讓羅洋死得不明不白。就算是真的象店主所說的有冤魂,我也要去弄清楚!今天晚上,我一個人住到三樓最后的房間去。”
聽了振宇的話,朱麗一下子停止了哭泣,她驚恐地拉住振宇的衣服,喊道:“你不能去!你會被殺的!”
振宇的臉色并不好看,我知道他的心里其實也在害怕,可是他是一個男人,此時此刻只能是他去面對恐怖了。
我看著振宇和朱麗在那里爭論不休,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我脫口而出:“你們別吵了,我去!”
“小安!?”他們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振宇,今天晚上你留下來照顧朱麗,我上去。”
“小安……”
我打斷振宇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么。萬一我死于非命,你就趕快帶著朱麗離開。”我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鎮定,朱麗象看怪物似的看著我,也許是我過于的冷靜使她恐懼。
為什么我們四個人,偏偏只有羅洋死了?為什么羅洋的頭顱就像憑空消失一般,什么地方都找不到?為什么店主會知道天使的事,他和她是什么關系?最重要的是,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鬼魂嗎?
我要解開這幢房子的秘密。
夜深了,我坐在那個滿是血跡的房間里,看得出這個屋子有很長時間沒有人住過了。天花板上、桌椅上甚至床上都布滿了灰塵和蜘蛛網,空氣里彌漫著腐朽的氣息。為了壯膽,我打開了窗子,好讓這個屋子不成封閉狀態。如果有什么事我還可以從窗子逃生。可是,真的是鬼的話,她會讓我逃走嗎?我不禁笑出了聲,我太幼稚了。不過,月光從窗口照射進來,好歹也為這屋子添了一點生氣。
時間快到了,我看了看表,昨天我也是這個時候醒來的。突然間,我感到自己開始冒冷汗,我知道我害怕了,房間里靜得沒有一丁點兒聲音,這令人恐懼的安靜使我原本的鎮定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的害怕并不是對于鬼魂,而是對于未知,我根本不知道我將面對的是什么。
忽然,一陣陰冷的風吹來,我本能地打了一個哆嗦,我驚恐地看到原本關閉的門,竟然自己開了!
有東西從外面飄進來,我感到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可是我還是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是那幅少女的畫像!飄浮在空中,緩緩向我這邊移動!我發現畫中的少女和先前看到的有些不一樣,是了!她原本閉著的眼睛現在卻是張開的,她在對著我笑!
我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畫像在空中停止了移動,畫里那只黑色的托盤開始滴下鮮血,染紅了少女的衣裙。更不可置信的事發生了,托盤里赫然出現了一只人頭!那臉,分明是羅洋的臉!!
我張大了嘴,抑制不住地想尖叫出聲,突然,畫像失去了重力,硬生生地摔在地板上,月光下,哪里有什么人頭?畫上的天使依舊閉著眼,向上祈禱著,白衣白裙,素凈而幽雅。
難道是我眼花了?我拼命揉眼睛,看到的還是原來那幅畫。
可是,我已經知道確實是有鬼在這屋子里,否則這幅應該在底樓的畫怎么會飛到這里來?想到這里,我的頭皮開始發麻,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朱麗和振宇還在樓下等我!
我沖向門口,腳卻像被釘住似的一步也挪不動了。因為我的面前赫然站著一個人。
她站在那里,散亂的頭發披到胸前,白晰的臉龐幾乎透明。她定定地看著我,眼神異樣冷漠。她的脖子上有一道丑陋又刺眼的刀痕,鮮血還不斷地從血管里冒出來,滴到地上。果然是她,畫像里面的少女!
我拼命忍住心中的恐懼,我試著和她對話:“你……是……誰?”
她還是漠然地看著我,良久,有一種聲音從她的喉嚨里飄出,很低沉很脆弱,可是,我分明聽出那是……笑聲!她在笑,她咧開了嘴,露出了流淌著血絲的白色的牙齒,她沖著我伸出了手……
我幾乎快要發瘋了,因為她的手中捧著一樣血淋淋的東西舉到了我的面前,在離我不到兩公分的地方,一股惡臭迎面撲來。那是什么?是什么?我躲不開,只能睜著眼去看。頭發、眼睛、鼻子……這是一只活生生的人頭!被那女鬼殘酷地抓在手里!
臉孔已經扭曲變形,可是我還是能認出來,這是……振宇的臉!
“死了……呵呵……他是……我的……”她的臉俯近我的,陰冷之氣使我不停地發抖。一切都是冰冷的,她輕輕在我耳邊呢喃,“我的……男人……我……等……他……”
“不要!”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我使足全身力氣推開她,沒命地找門外逃去。
我一口氣跑到底樓,朱麗和店主都在。我撲過去抱住朱麗控制不了地大哭起來。我真不敢相信,一分鐘之前,我還在和鬼魂說話。我怕極了,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等我平靜下來,朱麗焦急地問:“小安,振宇呢?他怎么沒有跟你一起下來?”
振宇?我的腦海中霎時浮現出剛才那一幕,那個血肉模糊的頭顱……不,我一甩頭,這一定是我的幻覺,不可能的!
“你說振宇怎么了?”
“振宇說他不放心你一個人去,快半夜的時候,他也上去了……”
店主“嘿嘿”笑:“那位先生,八成是已經死了!”
我喊道:“不會的!”
“安小姐,你還想自欺欺人嗎?”店主別有深意地看著我,“你明明已經看到了天使手里的東西。”
我一下子愣住了。
朱麗拼命喊:“你看到了什么?什么‘天使手里的東西’?”
“我沒有……我沒有……”我仍在否認。
“是嗎?那,那是什么?”店主舉起手,迅速向后一指。
我和朱麗同時尖叫起來。
壁櫥里,原本是什么也沒有的兩只黑色托盤,現在里面赫然擺著兩只頭顱!血肉模糊卻又觸目驚心!是羅洋和振宇的頭!連著頭的一小段脖子還在淌血,鮮血從黑色的盤壁溢出,流到了外面。血流過之處,原本沒有字的地方慢慢出現了紅字:哭。天使在夜里哭。
“宿命如此……”店主的眼中閃過什么,他緩緩向我們靠近,把手伸向朱麗的頭發……
清晨的空氣有一點蕭颯,山上萬籟具寂。
我走出旅店的大門,一眼就看到大樹下躺著的兩具尸體,都是男性,都沒有了頭顱。他們那么相似地擺在那里,讓人看了不禁想笑。
我走到其中一具尸體邊,從他的褲子口袋中摸出了汽車的鑰匙。經過了那么刺激的兩個晚上,我想我應該離開了,為了編一個凄美的鬼故事,我浪費了不少腦細胞,所以我要找一個舒服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車子開到半山腰時,被一名警察攔下了,我搖下車窗,只見他很有禮貌地行了軍禮:“對不起,小姐,可以檢查一下你的駕照嗎?”
我說可以,便遞過了我的駕照和身份證。
“你們真是辛苦啊。”我隨口搭話。
他無奈一笑:“是啊,誰讓山上的旅店出了命案呢?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這些警察原來是準備上山調查案子的。我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因為我相信店主會處理得很好。
檢查完后,他把證件還給我:“小姐的名字真特別,叫安琪拉,象外國人的名字。這發音在英文里是‘天使’的意思吧?”
我沖他微微一笑。
這個警察挺認真,他讓我下車,檢查了我的車箱和座位底下,他指著座位下的盒子問:“這里面是什么?”
我打開它,里面是成捆的絲線。
“哦,是黑葉絲啊,我知道。”
我鉆回車里。
他又看了看我的副駕駛座:“這是什么?”
“也是黑葉絲,那個盒子裝不下了。”我瞄了一眼那個小盒子,平靜地開口。
他看了那密密麻麻的烏黑的絲線,示意我可以通過了。
“謝謝。”我發動了車子,慢慢向前駛去。
顛簸中,小盒子的蓋子松開了,里面的千絲萬縷開始在風中飛揚亂舞,一如朱麗活著的時候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
看著發絲在風中飄飛,我的心情格外舒暢,我想,車座底下的黑葉絲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
我點了一支煙,在煙霧繚繞中,我漠然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天使在夜里應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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