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片終年積雪的山頂,四處一片蒼白。
我躺在這里三十年了,被這冰雪覆蓋著全身。
初初的時候,我還覺得冷,渾身都冰冷,心里也是一片冰冷。
只是,現在我已經不覺得冷了。
三十年的時間,我已經習慣了這片冰雪的世界,那寒冷,于我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了,我的身體比這冰雪還要冷。
我一直在幻想著,這山頂上的終年積雪,有一日會融化。
那樣,我就可以從這冰雪的世界里走出去。
是的,我要走出去。
“轟轟”地巨響就在我耳邊,我感到大地的震動,我感到身上覆蓋著的雪不斷地向下跌落,眼前逐漸地開始明亮起來。
是雪崩。
一陣劇烈的震動,我的身體也隨著那些下落的雪一起向下跌落去。我在下落中,頭腦里一片迷朦。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的一切開始安靜下來。
我睜開眼,眼前一片明亮。
有耀眼的太陽光照射下來,照在我身上,暖暖的。
我看了看四周,驚喜地發現,我已經離開了終年積雪的山頂。
加在我身上的符咒解除了。
回到三十年前我生活的那個城市。
這個城市的變化很大。
走在街上,我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那些老的街區,和三十年前還是一樣,沒有什么變化,就象我。
冬天剛過去了。
樹上還是禿禿的,但是,泥地上的草,已淡淡的有點綠了,雖然很細小,害羞似的。
我驚喜地發現,現在已經是春天了。春天,這是我在渡過了三十年被冰雪印封的嚴寒冬天后的,第一個春天!
回去那三十年前居住的地方,卻是沒有了原來的模樣。
四周矗立著的,是高樓大廈。
我想,我可能找不到他了。或者,在這三十年的時間里,他早已羽化為塵土。
我開始學著適應現代的生活。
我想我的適應能力真的很強,我很快適應了現代化的都市生活,而且,覺得比三十年前過得更好。
三十年后,我象三十年前一樣地美麗著。
我甚至為自己找了一份工作,雖然我用不著靠工作來養活自己。
于是,在上班的第一天,我看見了浩。
我第一眼看到浩時,我的眼中流露出迷茫。
我發現,三十年的時間,我仍然很清楚地記得他。
浩長得和三十年前的他,簡直是一模一樣,連那種傲氣都有點象。只是,浩似乎比他開朗,皮膚也顯得比他健康,帶著淡淡的古銅色。
人力資源部的劉經理笑著對我說:“這是市場部的唐經理,你以后就在他那邊工作。”然后他又對浩說:“這是新來的何小姐。”
浩向我伸出手,我輕輕將手指遞到他的掌中,他微微一握,我看見他楞了一下。
他一定是在奇怪,一個人的手怎么可以那么冷?
我在市場部里做著文職工作。
我的辦公桌在浩的辦公室外,我每天打著一摞一摞的各種文件。
透過電腦屏幕的反映,我看見玻璃窗內的浩,有時會呆呆地望向我的方向,好象在沉思著什么,我偶爾回頭的時候,他就趕快轉過臉,或是將目光移向別處。
公司里有幾個漂亮的女孩子常常到浩的辦公室里找浩,我看得出,那些女孩子喜歡浩。
我于是借故走開。
那天,有個女孩子又去找浩的時候,我正準備走開,卻聽見浩在喊我。
我走進辦公室,浩的臉沉得象冰,他問我:“我叫你打的那份市場部本月的計劃,每個人員的工作重點以及開支的預計,你打好了沒有?”
我楞了一下,這是他在二十分鐘前才給我的,我怎么會那么快就打完呢?
“我正在打。”
“正在打?就是說還沒打完?那你剛才在干什么?”
那個來找浩的女孩子看見這樣的情形,悄悄地溜走了。我用冰冰的目光直視著浩,冰冷的聲音中沒有一絲的不安:“我剛才一直在打這份文件,但是,你將文件交給我才二十分鐘,你認為我二十分鐘能打完這么厚的一份文件嗎?”
“我……”浩瞪目結舌地看著我。
“對不起,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出去做事了!”說完我轉身走了出去。
我從電腦屏幕的反映里看見浩一副生氣的模樣,我于是做好了準備,隨時被上司炒魷魚的準備。
下班時,浩叫我進去,我想,他一定是請我走人了。
沒想到的是,浩一張嘴,說的卻是一句:“對不起!”
這下輪到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了。
他又對我說:“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請你吃飯,作為我對你歉意的補償。”
我輕輕笑了,“道歉我接受了,但是請我吃飯就不必了。”
我看見浩呆呆地望著我,他低聲說:“你來公司那么久了,我是第一次看到你笑。你知不知道,你的笑容好象是冰山融化的感覺。”
我的心(也許不是心?)“呼”地痛起來,一貫的冷漠再次回到我的臉上。
他有些慌亂:“對不起,我是無意的,我不該……”
“不,不關你的事,你沒說錯什么。”我的眼中有一顆淚,但它不是液態的,它是固態的,象終年積雪的山頂上的寒冰。
浩呆呆地望住我,他喃喃地對我說:“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就常常夢見一座冰雪的山峰,山頂上睡著一個美麗的公主,她中了巫婆的咒語,我想,等我長大了,我就可以去找她,我會用熱吻將她從沉睡的夢中喚醒來……”
我也呆呆地看著浩,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做過這么奇怪的夢。
“在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在哪兒見過你。后來,你那冰冷的手,讓我想到了那個夢。你和我夢中那個中了巫咒的公主一模一樣!”
浩象夢游似的,他伸手將我摟在懷中。
我不能拒絕,我好象又回到了三十年前,被他摟住的感覺。
那晚我和浩一起吃了晚餐。
我能感覺到他那不能抑制的開心。
回到我自己的居室,一個人獨自面對著那暗淡的燈光,我開始有點后悔,后悔我不該接受浩的邀請。
以后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躲著浩。
我從電腦屏幕里看見浩坐在辦公室里時,那不解的表情。終于有一天,在他把我叫進他的辦公室里交待工作的時候,他忍不住問我了:“你為什么總是躲著我?”
我看著他直直逼視過來的目光,我冷聲對他說:“這是工作時間,不要談私事!”
浩轉過臉,向我揮了揮手,“好,你先出去吧。”
下班的時候,我以極快的速度收好一切,向外走去,我看見浩還在辦公室里。
公交車站上的人排起了長龍,我想著要不要等這遲來的公交。
一輛灰色的車停在我面前。
浩從車窗里伸出頭對我說:“上車!”
我沒理他,轉身欲走,浩已經打開車門走了下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打開車的后座門,將我強行拉上了車。
我想我是可以不讓他拉上車的,我也可以從他開得飛快的車里跳下來。
但是,我不想嚇著這都市里過慣了沒有靈異生活的人們。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我更不想嚇著浩。
我任由浩把我拉到一片荒蕪的野外。
他走下車,點著一根煙,猛吸了一口,然后,他問我:“現在不是工作的時間了,我可以問你了:‘你為什么總是躲著我?’”
我坐在車里沒動,依舊冷冷地看著浩:“我想,我有權不回答你的問題!”
浩的手抖了一下,他手中的香煙跌落在地上,他的眼光中有點受傷了的表情,他依舊直直地逼視著我。
看著浩的眼光,我的心(她還在嗎?)忽悠悠地痛,這讓我又想起了三十年前的他。
浩猛地拉開后座的車門,我不由地往里縮了一下,浩坐了上來。
浩看著我,他伸手拉過我,喃喃著:“你就這么冰冷?你真的是冰雪做的?好,讓我看看,我能不能將你這冰雪融化!”
浩不顧我的掙扎,將我緊緊地摟在懷中,我冰冷的身體刺激著他,他連聲說:“原來,連你的身體也是這么的冰冷!”
我感到浩身體的火熱,真的好象要將我融化了,在他的懷里,我頭腦中一片慌亂。
“不!”我暗暗對自己說,“不要這樣!不要忘記三十年前那個男人是怎樣對你的!不要相信這個男人!
但是,我真的無力抗拒!
我想,其實我還是喜歡這種感覺的,喜歡浩懷中的那種火熱。
我不知道我怎么會在浩的懷中沉沉睡去,也許是他身體的火熱給我那種溫暖安全的感覺。是的,三十年,我一直在那片冰冷黑暗的世界中。
醒來時,正是午夜,四周一片黑暗,浩仍然睜著眼睛在看著我。
“你醒了?”浩微笑著問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你就在我的懷里睡著了。不過,我很喜歡這樣,想永遠都讓你睡在我的懷中。”
“不!”我低呼著,“這不可能!”
“為什么?”浩輕聲問我,“我都說了,就算你是冰雪,我也會把你融化的!”
“可是,我是沒有心的。”
“沒有心?”
“是的,沒有心。雖然我活著,但是我沒有心!”
“沒關系,我有心啊!我會將我的心分一半給你!”
“將你的心分一半給我?你會嗎?”
“我會的!我的心有一半是你的,如果你要,你隨時都可以拿去!”
我無語的看著浩,他的心有一半是我的?我不知道。
但是,我輕輕地將頭靠在了他的胸前。
我能聽見那沉緩有力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撲通……哪一聲是他給我的那一半發出來的聲音呢?
星期六的都市里,滿街都是人。
也許是因為我孤獨得太久的緣故,我特別喜歡去人比較多的地方。
在周末的街頭,在人群中穿行。
我喜歡這樣的感覺。
這感覺讓我相信,那三十年的冰封不過是一場時間長了一點的惡夢。雖然我知道那并不真的是一場夢,但是,我還是愿意這樣想,這樣欺騙自己。
我感受著周圍人群的氣息。
忽然,我感到人群中飄過一陣我熟悉的氣息。
我于是四處張望。
在太陽的照耀下,我忽然就感到一陣陣的眩暈。
在離我不過幾米遠的地方,我看見了兩個我熟悉的身影。雖然那身影已經有些佝僂,完全不似當初的挺拔了。
那是一對老年夫妻,在擁擠的人群中,兩人互相攙扶著。男人有六十歲的樣子,女人看起來年齡更大一些,頭發大部分都白了,身體枯瘦,看起來好象有七十歲的樣子,其實,她應該還不到六十歲。
我偷偷地跟在他們后面。
看著他們那親熱的樣子,我有些怒火中燒!
那個男人啊,就是三十年前我愛的人!他現在已經是那么蒼老了。
我為什么會愛上這樣一個男人呢?
我的恨意又被點燃了。
在一家餐廳的門口,他們停下來,仔細地看了看餐廳的名字后,一起走了進去。
我想他們是去吃午飯了,于是我走進對面的那家餐廳,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要了一些食物和飲料,慢慢地吃著。
我對食物只是一種享受,其實,我完全可以不吃食物。
但是,三十年冰雪世界中的非人生活,讓我覺得人世間的生活對我來說是多么的可貴!
時間過了很久,我才看見那對老夫妻從餐廳出來。
我忙叫了服務生來買單。
就在那一瞬間,我忽然呆住了。我看見浩,跟在那兩個老人的身后一齊走出來,他對兩個老人說著什么,那對老人也和他說著什么。
他站在那個男人的身邊,我忽然間明白了。
浩和三十年前的他長得那么象,難怪了,原來他們……
浩走開了一下,過一會,他開著車回來了,他打開車門,那兩個老人上了車。
我呆呆地看著浩的車開走。
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說不上來。
我走出餐廳,在陽光下的大街四處閑逛,我漫無目的,我的腦海中一片慌亂,我甚至不知道我該怎么辦。
為什么?浩會是他們的兒子?
為什么?
我不能回答。
我的手機響了無數遍了,我打開看了一下來電,是浩的。
“喂?”“喂?在干什么?”
“在逛街。”
“一個人?”
“是。”
“那我來陪你逛,好不好?”
“……”“你在哪兒?”
我四周看了看,“國貿大廈。”
“等我一下。”
浩的車很快就停在了我的面前,我看著他那張帶著無限魅力的笑容的臉,我的腦海中一遍遍出現著中午時,浩和那對老夫妻站在餐廳門口的場面。
晚上吃過晚飯已經很晚了,浩開車送我回去。
“今天中午,在金萊餐廳門口我看見你和兩位老人在一起,那是你的父母?”
“咦?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中午在那里請他們吃飯。”
“我坐車從那里經過時看見。”我裝作淡淡的樣子。
浩笑了,“他們是一對比較慈祥的老人,對不對?他們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我的父親是那樣地疼愛我的母親,我從來沒見他們紅過臉吵過架。如果等我老的時候,我和我愛的人也會那樣就好了。”浩有點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我強壓抑著自己的恨意,甜笑著,裝出一副深信他的表情:“那真是讓人羨慕啊!”
“你不必羨慕別人,如果想要,你也可以得到。”浩低聲說。
沒來由地我感到溫暖,但是又沒來由地感到痛,痛到骨子里。
“我可以嗎?”我顫聲問他。
“當然可以!”浩堅定地說。
我輕輕靠上浩的肩,這是我第一次這樣主動,我不能明白這樣做的目的,是我真的想依在他的懷里呢?還是為了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浩伸手摟住我那冰冷的肩。
我微微有點顫抖。
車停在我住的樓下。
“我送你上去吧!”浩將我送到門口。我打開門,浩站在門口,街上的燈照在這微暗的走道里。
“進來坐一會兒嗎?”我的眼光有點迷離,我能想象出,我眼中的寒冰在微光的映照下閃出的七彩的光,有點妖異,有點誘惑。
浩有點迷惑地看著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我當然不介意。”我讓開門口,浩走了進去。
我的心底里有一聲冷笑,我要的時刻到來了。
我關上門的時候,浩從背后抱住了我。
我將身體靠在他的懷里,感受他的體溫。他的身體如此地火燙,如正在燃燒的火,而我的身體一片冰冷,如千年的寒冰。
在浩的懷抱中,那一瞬間,我有點迷茫,我想,也許,我真的可以永遠這樣?
但是,我是躲不過現實的,我遲早會見到他,他是不會允許我這樣留在浩的身邊的。
浩扳轉我的身體,他開始吻我,他的唇也一樣火熱。
浩抱著我坐在沙發上,我偷偷咬破中指,將我那暗紫色的,如冰一樣冷的血點上他的額頭。
浩僵坐在沙發里。
我站起身,從浩的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機,我找到那個電話號碼,那是他父母的。
我開始拔那個號。
浩輕聲呼喚我,“你要干什么?”
我沒出聲,但是我的身體在顫抖。
電話響了很多聲,終于有人接了電話,那是一聲蒼老而又熟悉的聲音,“喂?是浩嗎?有什么事?”
我輕聲笑了。
我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的有點驚恐的聲音,帶著顫抖:“你不是浩?你是誰?你怎么用浩手機呢?”
“你聽不出我的聲音嗎?才三十年,你就將我的聲音遺忘了?”
“是你!”他的聲音里有著明顯的害怕,“浩呢?你將他怎么了?”
“哈哈哈……你怕了?當初你沒想過會有今天嗎?你想我會怎么樣?我會對你的寶貝兒子怎么樣呢?你放心,不會怎么樣的,我只是想要一顆心而已!”
“不要!”他顫聲高叫著,“你有什么仇,只管找我報,別傷浩!”
“哼,你和你的那個老婆子,十分鐘趕來我這里,遲了就等著給浩收尸吧!”我告訴了他我的地址,不理他在電話里的苦苦哀求,“啪”地掛斷了電話。在掛斷電話前,我聽見他喃喃的自語,“我就知道你會找來的!我們隱姓埋名躲了三十年,還是躲不過你的報復……”
我走過去,將門鎖打開,門虛虛地掩上。
我走回沙發邊,打開地上的臺燈,燈光昏暗。
我將浩平放在沙發上,我看見浩眼中的痛楚,他用他那慣有的目光逼視著我。
“為什么這樣?你到底是誰?和我父母親有什么仇?”
我顫抖著點上一支煙,猛吸了一口,讓那嗆人的煙霧在我的肺里彌漫,然后,再從鼻腔里噴出,有點辣辣的。
“你想聽我的故事嗎?”
“想。”
“好,我告訴你!讓你知道知道你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是三十年前我愛的人。
我深深地愛著他,雖然我和他認識不久。
那年的冬天,他說要去那終年積雪的山去旅游,讓我和他一起去,我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他。
經過艱難的跋涉,我和他終于到了雪山之顛。
那晚,他騙我喝下了一種藥水后,我就全身麻木了。
他背著我走到一個地方,我看見他從積雪中挖出一個女人,我能感覺到那女人還活著。
后來,他從包里拿出一把刀,我瞪著眼睛,看著他把刀插進我的身體,但是,我卻沒有感覺,除了冷。
在他用刀切開我的胸膛前,我問他:“為什么?”
他對我說,那個女人,就是你的母親,是他的愛人。
你母親的家族得罪了一個巫師,那個巫師拿走了你母親的心臟,并下了詛咒,將她印封在這積雪的山中。
除非,那個愛他的男人,能找來另一個女人,將另一個女人的心臟放在她的胸腔里,并讓另一個女人代替她接受那詛咒。
要不,除非她自己能離開那被印封的冰雪的山顛,或是,這山頂的終年積雪會全部融化。
于是,為了你的母親,你的父親欺騙了我的愛情,拿去了我的心,讓我接受你母親應該接受的詛咒!這三十年來,我一直活在冰雪的印封里!
而我的心,卻一直在你母親的胸膛里跳動!
香煙燒到了我的指頭,但是我不覺得痛。
丟掉了香煙,我看了看時間,過了八分鐘。
浩的眼光中有無限的痛楚,他沉默了許久,輕聲問我:“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對不對?你和我在一起,是為了報復,對不對?”
我慢慢地轉過頭去,冷聲說:“還有一分半鐘,他們不來,你就死定了!”
“你愛過我,是不是?”浩柔聲問我。
“不!”我怒聲呼道,我的手指甲暴長三寸。
“你是愛我的,我知道!”浩堅定地說。
“閉嘴!”我嘶聲向他怒吼,我的指甲直指他的胸膛。
“你刺下去吧,我說過,我的心會分給你一半!”
我的手顫抖了。
“來吧,你刺下吧,我父母親欠你的,我來還給你!”
“閉嘴!”我的指甲用了點力,浩的胸膛被劃開淺淺的一條,有鮮紅色的血流出,熱熱的。但是,我的手卻再也按不下去了。
“住手!”門“吱”地開了。
他和她出現在門口。
“要還的,我們還給你,你放過浩!”
我沒有回頭,我知道是他們,“你們終于來了!”
“是,你放過我的兒子!”那女人帶著哭泣的聲音。
“你當初有放過我嗎?”我怒聲向那個女人質問。
“是,是我拿了你的心,欺騙了你的感情,你找我好了!”那個男人扶住身邊的女人,他已經是老淚縱橫了。
“不,如果沒有媽媽,就沒有我,該我來替你們還這筆債!”浩大聲說。
“夠了!”我恨聲說,“你們以為你們想誰來承擔,就由誰來承擔嗎?”我用手指沾著浩胸膛上的血,輕輕舔著。
“不!”那女人哭了,“我求你放過我的兒子,你想怎么樣都可以!”
“我想怎么樣?你用了我的心那么久,居然還問我想怎么樣?”“好!”那女人甩開扶著她的丈夫,向前走了兩步,“我把心還給你!”女人從衣袖中摸出一把刀,她用力向自己的胸膛上插去。
“不要!”那個男人和浩齊聲高呼。
但是已經遲了,女人的胸膛被刀切開,露出跳動著的心臟。
她毅然伸手進自己的胸腔,摘下那顆還在跳動的心臟,遞到我的面前。
“給你!你放了浩吧!”
“好,好!”我接過心臟,我感到她的跳動,這是我的心啊,她離開了我三十年,今天,她終于要回來了。
女人倒了下去,那男人上前扶住他,男人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拿了人家的東西,總是要還給人家的!”女人淡然笑了,“能和你生活了三十年,還有了浩,我已經滿足了,你說是不是?”
“是,是……”
我露出胸膛,那上面有一道丑惡的刀痕。
“你放了浩吧!”女人哀求著。
“好!”我看著正在流血的女人,“你還算有勇氣,如果不是我們愛上同一個男人,我們也許會是朋友!”
我揮揮手,浩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媽!”浩哭著撲向女人,女人笑著閉上了眼睛。
我將那顆心放入我的胸膛。
我感到她優美的跳動,我的血液開始融化,我聽見她們在我的身體里流動時發出的優美聲音,象細細的小溪流。
但是,我又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我身體里偷偷的流走。
我聽見浩輕聲呼我,我抬頭看時,看見浩和那個男人眼中的驚詫。
我看見我的裸露的手臂,皮膚好象突然間蒼老,變皺,我驚恐地摸摸臉,臉上的光滑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種粗糙。
我奔進洗手間,我從墻上的鏡子里看見一個蒼老的,頭發幾乎全白了的老女人!
“天哪!”我狂呼著,眼中那顆冰凌狀的淚終于融化,化做液態,滴在我的臉上。
我要回了我的心,我重新變成了人,但是,我卻失去了三十年的青春!
“天哪!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狂呼著向門外奔去。
我隱隱聽見浩在身后喊我的聲音。但是,那聲音卻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結局二:
“不,如果沒有媽媽,就沒有我,該我來替你們還這筆債!”浩大聲說。
“夠了!”我恨聲說,“你們以為你們想誰來承擔,就由誰來承擔嗎?”我用手指沾著浩胸膛上的血,輕輕舔著。
“不!”那女人哭了,“我求你放過我的兒子,你想怎么樣都可以!”
“我想怎么樣?你用了我的心那么久,居然還問我想怎么樣?”
“好!我把心還給你!”那女人從衣袖中摸出一把刀。
“不要!”那個男人和浩齊聲高呼。
男人伸手搶過女人手里的刀,“我把心還給她!”
“不!”浩高叫著。
我感到有什么重重地撞在我的手指甲上。
“浩!”那男人和那女人齊聲驚呼。
我回過頭,看見浩的胸膛上有一道切痕,那是我的指甲劃過的痕跡。
我不知道浩是怎么可以動的,他怎樣解除了我給他下的咒,但是,我看著他用手扒開自己的胸膛,露出那顆跳動著的心。
“我說過,我的心會分一半給你的!”
浩說完,兩只手緊緊地抱住我!
我的胸口貼在他的胸膛上,他的血流過來,熱熱的,流進我空蕩蕩的胸膛。
我聽見他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
我感到我那冰凍了三十年的血,開始流動,熱熱的,流過我的全身,我的身體開始象浩的身體一樣溫熱。
我的眼中,三十年前在那個男人用刀插進我的胸膛時,結下的冰凌狀的淚,此時已經融化,溫熱的液體流出來,流滿了我和浩的全身……
現在,我和浩生活在一起。
我們誰也離不開誰,因為,我們用的是一顆心!
我的胸膛里有一半,他的胸膛里有一半,兩半心,用同樣的節律跳動著。
撲通,撲通,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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