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此室的劉君,與我交情不錯,一次在小酒館中酒過三巡之后,半醉的他一手擋住我遞上的酒壺,一手將自己的酒杯倒扣在桌子上,神秘的說道:“老弟,趁著我還沒喝醉,有三件有關靈異的奇聞,你想不想聽?”比起穿腸而過的烈酒,我當然更喜歡回味無窮的鬼話,因此欣然應允,于是,劉君娓娓道來——
《燃燈》
“去年秋天,麥收之后的某一天,我從郊區釣魚回來,目睹了一件怪誕的現象:那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除了我摩托車的車頭燈,再也沒有其他光源,當我騎行在水庫旁的柏油路上,忽然身體一側被一種微弱的光線照亮,我于是扭頭朝水庫方向望去,發現水庫中央的水面上,居然出現了一個光環,起先只有小小的光暈,慢慢的光環就越來越大,變成足有一間房間大小的光球,光線卻說不出的柔和,照得人暖洋洋的。
縱使這樣,我還是又驚又怕,就這樣提心吊膽的看著那光球,慢慢的,發現其中竟然似乎還有個人影端坐。。。光亮持續了大約十分鐘,我聽見水庫中傳來嘩嘩的水聲和陣陣轟鳴,然后,那光球突然間又消失不見了,一時間,四周漆黑一團,一片死寂。我心中怦然直跳,趕緊發動摩托車,騎上去落荒而逃。。。
回到家中,我跟妻子詳細說起這段奇遇,我妻子也頗感意外,非得要隔天和我一起去看看。沒辦法,第二天夜晚,我又騎上摩托,帶著妻子,來到了同一地點。我們支好車子,慢慢等候。過了沒多久,光球果然又出現了,整個過程和前一天我看見的分毫不差。妻子似乎看呆了,一個沒留意,她竟朝水中緩步走去。。。
我趕忙去拉她,沒想到她的力氣不知為何奇大無比,我也幾乎被她拽到水中。好在她站在淺水之中,沒有進一步往里走,只是望著光球怔怔的出神,口中還在喃喃自語。。。
光球消失之后,妻子仿佛脫力一般,歪倒在我的懷中,我嚇壞了,把她拖到岸邊,又是掐人中,又是噴涼水,良久她才悠悠醒來,我也不敢久留,帶著她馬上離開了水庫。回到家中,妻子已無大礙,我心中后怕,小心的守在她床前。當我問起當時的情形,妻子的回答卻令我大吃一驚,她說:“我正和佛祖暢談,為何要喚醒我?”
“暢談?”我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啊,看著那光球沒多久,中間便出現了一個人影。。。”
“你也見到了?”
我妻子繼續說道:“那人影緩緩起身,竟走到了我的眼前,他說,自己是燃燈佛,可以救人擺脫苦海。。。我問了他很多問題,他也一一回答。。。就在這時,讓你生生的打斷了。”妻子一肚子埋怨。
我氣上心頭:“難道我救你還救錯了不成?這事情過于怪誕,我看你不要鬼迷心竅。”妻子卻仿佛生氣,扭頭不再理我。又過了一天,大雨滂沱之夜,我半夜被雷聲驚醒,扭頭卻發現,妻子不在身邊。我趕緊起床去找,尋遍房間都不見蹤影,卻在梳妝臺上發現了她留的字條:“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燃燈古佛,救人困厄。”
我心中大駭,這女人真的得了失心瘋,她可千萬別去水庫那里做什么傻事啊!我也顧不上風雨,騎車就往水庫方向趕去,快到眼前的時候,遠遠的看見了妻子的身影。我只見那光球此刻飄到了岸邊,光影之中仿佛有人展開雙臂,妻子抬足就邁了上去。然后,那光球飄然而起,飛向湖中水面。我大驚失色,顧不上車子,連滾帶爬的奔向岸邊,一邊呼喚著我妻子的名字,然而,回應我的只有風雨,那光球越來越遠。。。
此時,天空中突然一道閃電驚雷,霎時間將四周照得亮如白晝,我只見那水中突然躍起一個長著駭人獠牙的巨大怪物,一口就將光球吞入腹中,眨眼間又吐了出來,我這才發現,光球的一端,竟是通過繩結一樣的東西連在怪物的頭頂之上!我平素喜歡釣魚,此時頭腦不免“嗡”的一聲,這光球,不是恰似魚餌;繩結,不是恰似釣竿?那水中怪物,到底是什么東西。。。
轉眼間四周黯淡下去,怪物再次潛入水底,水面恢復平靜,然而在我看來,那卻正像一張咧嘴怪笑的血盆大口。我顧不上驚嚇,一心想要找到妻子下落,趕忙跑到附近村子里去求救,好在該村村長是我遠方表親,他聽說之后亦感震驚,這才告訴我說,最近村里同樣失蹤了好幾個人,沒準都是這怪物作祟,他不敢冒失派人下水,于是就連夜組織民兵在水庫周圍拉上電網,反復排查。
我雖然擔心電網威力太大,然而怪物如此龐大,不這么做,妻子定然尸骨無存。。。臨近天明的時候,雨漸漸停歇,民兵班長報告說電網網住了一個東西,但那物體太重,靠人力根本拽不上來,于是村長又打電話從工程隊借來一臺吊車,在吊鉤的巨大拉力之下,電網緩緩的被拖上岸邊。。。
此刻天已大亮,不多時,網中顯露出了一個大如卡車一般,渾身黝黑,外附鱗片的怪物,那怪物一點點的被拖拽上岸,毫無生氣,似乎死去多時。這時候,旁邊一個村民不由大叫一聲:“鮟鱇魚?!”村長呵斥他說:“別瞎說,你怎么知道這玩意兒是什么‘鮟鱇魚’?”那人辯解道:“我本家叔叔生活在海邊,祖上三代都是漁民,我曾經在他家見過這東西,只不過沒有這么龐大。”
“這就怪了”,村長看著我:“照這么說,它應該生活在海里才對,咱們這水庫死水一潭,怎么會生出這種東西,再說這么大的魚,也算是世間罕有。”
我顧不上跟他多說,趕緊跑到魚尸附近,早有幾個小伙子拿來了利刃,正在那里連砍帶剁的想要刺破魚腹。魚腹剛一剖開,隨著人群一聲驚呼,一個早已被怪魚胃液腐蝕得殘缺不全的人體隨著一腔黑水滑出。我跑過去,捧起那人的臉龐細看,可不正是我妻子。。。隨后人們還在怪魚胃中找到了另外一具尚未完全消化的人類骨骸。。。”
說到這里,劉君望著我,嘆了口氣道:“畜生之類,居然也能幻化出佛祖的模樣去蠱惑人心,這個,算不算詭異?”
我默然無語。
燃燈完。
說話間,又是數杯酒下肚,我忍不住問道:“那你妻子她。。。”
話雖然只說出一半,劉君卻早已明白我的意思:“腐蝕的那么嚴重,拎起胳膊,骨頭幾乎都要掉出來。。。”然后重重嘆息。
我以為觸動劉君傷心之處,勸慰道:“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
劉君望著我,怪異一笑:“誰說的?”
我吃驚道:“難道不是嗎?”
他未置可否,仰頭注視著頭頂虛空:“這就是我第二個故事。。。”
《復生》
“出事之后,我痛哭一場,但逝者已去,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正好村里也有墓地,我又不忍心讓亡妻再受煙熏火燎,于是就近就將她土葬在了那里,反正離我家也不算遠,以后祭奠起來也方便。下葬那一天,我正望著新墳落淚,卻有個老婦人拽了拽我的衣角,我不解的看著她,她卻開口道:“后生,不用過分難過。。。”
喪妻之痛,別人怎能體諒?我只是對她點點頭,擠出一絲笑容。她又道:“要是我能讓你老婆復活呢?”
這話在我耳邊如同晴天霹靂一樣,我死死的盯住她:“老人家,你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老婦人徐徐道:“我不打誑語,你去周圍打聽一下就知道,老嫗我姓常,頗有些鬼神之術,大家都尊稱我一聲常仙姑。”
“你說真的?”我驚訝的看著她。若說以前,我肯定一百個不信,然而自從經歷過怪魚這件事,我覺得天下也沒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是真的,只是要抓緊,你妻子還沒過鬼門關,等過了關口,天王老子也沒轍了。”老嫗道。
我變得激動起來,拉住老嫗道:“如果婆婆能讓我妻子起死回生,我就是砸鍋賣鐵散盡家財也要報答您!”
那個常仙姑只是一笑:“不用你砸鍋賣鐵,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在你家給我立個生祠牌位,供奉些香火。”
我一口應允:“仙姑真要有這種本事,那就是活菩薩下凡,我當然應該常年供奉!”
常仙姑點點頭,拿出一個紙包,對我說:“這里面放一件你媳婦貼身的東西,然后放在一間密閉房間中枕頭之下。”然后,她又取出一張黃裱紙:“這張符,你貼在房門之上。記住,貼好之后一天內,千萬不要進去,一天后,你媳婦自會就從房間中走出。”
我半信半疑,然而一絲希望我也不愿放棄,因此照著老婦人說的將符咒貼在了我家臥室門上,又找到了當初買給妻子的結婚戒指,包在紙包里,放在枕下。
辦完這一切之后,我關上房門。坐在臥室之中。整整一個白天,我都豎著耳朵,傾聽房間中的動靜,然而我什么都沒聽見,里面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我感覺,一定是被那個老婦騙了,這鄉村的巫婆,有幾個不騙人的?
下半夜,我忽然聽到房間里傳來了悉悉索索的動靜,一下子我就睡意全無,我側耳認真聽著,聽起來,似乎有個人自床上坐了起來,然后開始在室內走動。我又驚又喜,這么說,那巫婆沒有騙我?望著房門,我遲疑著,幾乎想馬上沖進去,但常仙姑的話回蕩在耳邊:“第一天,千萬不能進門。”我于是在難挨的等待中,坐在沙發上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天色漸明,不知何時,我卻睡著了,耳邊朦朧傳來妻子的呼喚:“老公!”
我突然間驚醒了,緊張的望著房門,試探的問道:“老婆?你在里面?”半晌,里面有個疲倦的聲音回答:“老公。。。我。。。怎么這么累啊?”
我噌一下子就從沙發上竄了起來,隔著門對里面道:“老婆!真的是你,你真的回來了。。。”妻子在里面回答道:“什么回來了?我只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我喜不自持,叫道:“常仙姑真靈啊!太好了!老婆,你出來吧。。。。”
妻子“嗯”了一聲,然后,我聽見室內腳步聲慢慢走向房門,走到門口,又停下了。妻子道:“老公,這結婚戒指怎么會在我身邊?”
我迫不及待道:“恩,是我放的。。。你把它戴上,快點出來吧!”
“這戒指,為何這么大呢?比我手指大太多了。。。”妻子在門內自語。
不會吧?我記得當初買戒指的時候號買小了,妻子手指幾乎放不進去,為這個她還生過我的氣呢。可能是大病初愈,瘦了的原因吧?我道:“你別管它了,來,我等你呢。”
一只手放在門邊,推開一條門縫,又慢慢從內將門推開,我看了那之手一眼,一瞬間我差點尖叫出來,那是多么恐怖的一只手啊,因為那幾乎就是一副枯骨,連著一些青黑色的皮膚組織。白晃晃的結婚戒指,赫然掛在骨頭關節之上,難怪她會說戒指變大了!我仿佛被釘住雙腳,眼看著門一絲絲打開,一股令人作嘔的腐爛味道撲面而來,我慢慢抬起頭,不錯,妻子的確“復活”了,此刻正站在我眼前,只不過,眼前這個“人”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似乎笑了一下,臉上的一塊腐肉卻在牽動之下垂了下來,掛在臉龐上:“怎么?你為什么這樣怪異的看我?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
我當然不敢注視她的眼睛,因為那里沒有眼珠,只有涌動的蛆蟲。。。”
“哪。。。”聽完劉君這一番話,我一時間竟然張口結舌。半天才繼續問道:“那東西。。。我是說你夫人。。。到底是死是活?”
劉君慘然道:“我也說不好。。。也許,只能算活死人吧。。。”他垂頭笑了笑:“也不能怪那個常仙姑,她只是說,能讓我妻子復活,卻沒從沒說過是完好無損的復活。。。是我自己理解差了。。。人死如燈滅,怎能勉強呢?”
是啊,人總有一死,誰能跳出輪回?
復活完。
劉君的故事令我回味良久,我道:“那以后你想怎么辦呢?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劉君沉默了一會兒,喝了口酒:“我就當是老婆生了重病吧。。。她的皮膚,肌肉,內臟。。。全都壞了,我正在想辦法,幫她移植新的。”
“可以移植嗎?”我驚訝道。
“你說呢?”他看著我。
我皺皺眉,不禁問:“這該不會,是你第三個故事吧?”
劉君看看我:“你說呢?”
“我剪下指甲,發現妻子貪婪的將它們拾起來,然后拼接在自己殘存的手指之上,居然也可以生長;還有我掉的頭發,她也一根不落的收集著。。。
發現了這件事情之后,我就下決心,要讓妻子完全復原。。。
你一定會奇怪,我哪兒去找那么多移植的東西吧?器官,組織,皮膚。。。不,我根本找不到。這件事情說出去誰也不會相信,所以也根本不可能求助醫院,于是。。。”劉君說到這里,卷起袖子,里面露出鮮紅的真皮層。。。
我的冷汗刷就下來了,失聲道:“你的皮膚??”
劉君點點頭:“它們此刻長在我老婆身上,完好的存活著。。。我成功了。”
“那別的地方怎么辦?她受傷那么嚴重,你一個人,哪里能提供那么多東西?”我追問。
劉君自顧自的繼續道:“后來,我又陸續給她移植了一部分肌肉,更換了她全部折斷的肋骨,胃,肝臟,腎臟。。。昨天,我還給了她我的心。。。”
“你的心?”聽見這話,我的筷子差點嚇得掉落地上:“骨頭可以給幾根,胃也可以提供一部分,腎只剩一個也沒問題,心又怎能和別人分享?”
劉君呵呵一笑,低頭喝了一口酒,酒勁上來,他敞開衣襟,袒露出胸懷,我不由得注目望去,但見他的身形格外怪異,自鎖骨之下,身軀之內空空蕩蕩,似乎只是空余皮膚的一副干癟皮囊。。。
“里面的東西呢?”我脫口而出。
劉君安然的看了看我,對我道:“老弟,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喝酒了,祝你萬事順心。。。”說完這番話,眼前這個劉君,居然像個影子一般,越來越稀薄,最后竟然消失不見了。我嚇得酒勁頓時全無,手足無措的叫道:“老板,老板!”
胖胖的老板娘一臉不耐煩的走到我跟前:“客人,是要結帳了嗎?我們要打烊了。”
我磕磕絆絆道:“剛剛。。。剛才那個人哪兒去了?”
老板娘翻了翻眼睛:“你說哪個?”
“就是坐在我對面吃飯的那個啊,我們剛才一起進來的!”我喊道。
老板娘哧的一笑:“您別是喝多了吧?哪兒有人跟您一起來?您剛才一個人走進來,要了一大桌子菜,自己又是自言自語又是長吁短嘆,我們還擔心你是精神病呢!”
“我。。。一個人?”我望著眼前滿桌菜肴,的確,盤中除了靠近我的一半,另一半還一筷子都不曾動過。“那我今晚。。。。”想到這里,我跌坐在座椅之中。。。
皮囊完。
路過劉君家的樓層,電梯門“叮”的一聲開啟,我卻沒有勇氣走下去,因為我既怕見到劉妻復生,又怕聽說劉妻已死。劉君與妻子的感情可謂深厚,只是,二者只能存一,這感情未免過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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