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萬人墳

南寧市有條“西平橋”，過了西平橋就是“新陽路”。與新陽路垂直交叉的是“北大路”。在那里設有個三路公共汽車站。就在那個三路公共汽車站旁邊，有一塊突起高、寬都不到一尺的石頭，非常妨礙走路！卻莫名其妙地香火特別旺盛！據說連養路工人都不敢動它，誰動它誰即罹災殃。

直到2007年南寧市政府為了整頓五亂，才把那塊高出路面將近一尺、非常妨礙走路卻香火旺盛的路障蕩平了！值得深思的是，為什么直到已經改革開放了的今天，還會出現這種極不和諧的社會現象呢？原來那個地方原是“萬人墳”，舊時那里還轟立著一塊巨大的紅色花崗巖石碑啊！單是碑腳（石碑的基座）就有一米多高！那塊石碑有多巨大就可想而知了！碑文的兩旁和頂上雕刻有好精致的龍鳳日月，是一塊極難得的研究南寧歷史的好文物。

那塊巨大的石碑現在到哪里去了呢？問執政者吧，山人不知道！若問石碑是怎么來的？山人倒可以把舊時老人的口頭傳說講給你聽。

舊時南寧市很小，過了西平橋就是郊區啦。細時（小時候）聽老人們說，舊時由于戰亂、饑荒、瘟疫、匪劫等等原因，死在荒郊野外的尸骸沒有人掩埋，使得南寧荒郊野外到處都有死人骨頭！后來朝廷派了一位官員來治理南寧（時間和那位官員的姓名已無從考究了，筆者敘述的終究是野史，也不知道古時候的南寧志有沒有把這件事情記載下來）。

這位官員來到南寧后，很能夠體察民間疾苦，首先親自深入到士、農、工、商巡察了解民情，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訪貧問苦了。（筆者青少年時還總以為人類有史以來只有“共產黨最好，毛主席最親”！其他包括古代和外國所有資本主義國家都是吃人不吐骨的！那里的人民都受“三座大山”的壓迫，苦到不得了！

所以我們那個時代的人才狂熱的擁護“解放全人類”！現在可以有自己的思想了，回過頭來看，不是這樣的，古代還有一些好官員！）這位官員通過深入民間了解后，從衙門的收入中拿出一部分錢來撫恤那些實在太貧苦的人們。他的愛民之心很受南寧人的擁戴！他的清廉事跡也很快在南寧周邊城市傳開了。

且說這位官員剛到南寧不久就接到一樁案件，那年“春分”時節，五堆嶺（今華東路）一個姓黃的地主告大塘頭（今華強路尾）一個姓李的長工。黃地主仗著自己有錢，企圖賄賂那位官員，告李長工不遵守協議。

事情是這樣的，由于四腳亭（今和平商場）自古以來就是個貧民窟，廉價勞動力資源豐富。所以在靠近四腳亭的朝陽溪邊，自發地形成了一個相約成俗的勞動力市場。不管是晴天、陰天，凡是出賣勞動力的人，頭上都戴一頂竹葉帽。這也成了相約成俗的標志。特別是每年正月初十，那些財東們都喜歡到這里來挑長工，眾多頭戴竹笠的人就是財東們挑選的對象啦。那天五堆嶺的地主黃財東也到這里來尋找一個健壯的、善于犁耙耕田和收割的好手。此人為富不仁，一貫吝嗇滑頭有心計。他看中了家住大塘頭身強力壯的李X。

李X出身窮苦，因為食粥怕了，去打工時工錢多少倒無所謂，最怕就是餐餐食粥。所以他首先問黃財東道：“到你們家做工一個月能食幾多餐飯？”黃財東道：“食的你不用多想，我們家是年頭食飯到年尾。只是你能干得了農活嗎？”李X見全年都有飯食，便高興地答道：“凡是犁耙收割等所有田地里的農活你都是不用對我說的啦！”黃財東心想，這也是的，那么強壯的體魄，還有什么活是不能干的呢！

兩個人都滿心歡喜地當面議定了打長工的工錢和違約的處理辦法，即：若黃財東違約，要付給李X全年的雙倍工錢；若李X違約，就白打工，一分錢工錢也拿不到。雙方談妥后，當天黃財東就高高興興領著李x 回到五堆嶺。李X到五堆嶺后，由于還是正月頭，地里還沒有活干，每天只是放放牛，一日三餐全食飯，還有肉。李X心想，總算找到個好東家啦，他也每天把牛喂得飽飽的，只一個月，就把牛養得膘肥體壯。

黃財東也非常滿意。然而，過了正月就開始食粥了。但二月初二土地誕又食飯了，李X也沒有什么話講。可是過了土地誕就日日食稀粥啦。李X忍了將近一個月，還是日日稀粥，屙泡尿就完啦！李X再也忍不下去了，就跑去問黃財東：“你不是講好年頭食飯到年尾的嗎？怎么日日食稀粥啊！”黃財東笑笑說：“是呀！我是說過年頭食飯到年尾的呀！年頭和年尾都食飯，其他時候當然是食粥啦！我還是很守約的呀！你也不能違約哦！否則你就領不到工錢哦！這是事先講好的喲！”只見李X 瞪大眼睛啞口無言——黃財東見狀，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殊不知李X本是一個有主見的青年，但見他仍舊在黃家埋頭干活，是啊，有約在先的啊！

時間到了“春分”，一場春雨過后，天氣放晴了，一年中春耕春種等農事也開始忙起來了。黃財東叫來李X，要他明日下地耕田了。這回李X卻說：“哎呀！我不是事先同你講好的嗎，“凡是犁耙收割等所有田地里的農活你都是不用對我說的”呀！你不是很守約的嗎？今天你是怎么啦！”“喲！”黃財東想，“這回反被他將我一軍了！”黃財東真是越想越氣！才仗著自己有錢告到衙門里去，想通過行賄來制服李X！

那位官員本已惱怒黃財東的賄賂行為，了解案情的來龍去脈后，認為黃財東誆騙李X在先，實屬違約。因此判黃財東賠償李X雙倍的全年工錢，并杖責二十。有詩為證：
天地良心怎可欺，
不信請看古今事，
多少恃勢作惡者，
終罹報應難逃避。

那官員見李X是個有主見而又正直有為的青年，有心培養于他，便收作衙役。

通過這樁案子，人們初步認識到這位官員并非徇私枉法之人！

一日這位官員在衙門審閱公文時，忽見一個老者策杖而至，只見他衣衫襤褸，領著一個衣不蔽體的少女跪于堂前喊冤。此情此景令那官員一陣心酸！款言說道：“老丈有何冤屈可站起說話，本官為您作主便是。”

那老丈便顫抖著聲音一一說出，爺孫倆如何逃荒來到本地，如何遭兵刀之苦，死無葬身之地。同樣遭遇者還有好多好多。聽說南寧來了個為民的好官，他們都想來懇求大人為他們作主。恐防驚駕，老朽才苦苦勸阻他們，讓他們全都回避，只老朽領著孫女前來見駕。今老朽愿意帶路，引領大駕前往實地察看便知端的。

老者說罷領著孫女策杖凄凄然在前帶路，那官員心內也不禁一陣陣悲戚戚的不由得跟著老漢前行，他們在荒郊野外行了一處又一處，幾乎行遍了整個南寧郊野！四處舉目荒涼，枯骨遍野！此情此景，令那官員潸然淚下！不禁仰天長嘯：“蒼天啊！”

一聲凄厲的長嘯令他醒來，竟然是南柯一夢！明明是在審閱公文的啊，怎的就昏昏然睡去了呢？太奇了！但夢中的境遇還歷歷在目啊！正在遐思時，發現新招收的衙役李X站在身邊正關切地看著自己。他知道李X是土生土長的南寧人，就將夢中所見告訴他。李X說：“老師，確有其事！如跑馬場、埌邊、蚊錢渡、牧牛嶺－、大王墳——等地確如老師夢中所見！”

“哎呀！那是真的嗎？！本官初到邕州府，由于公務繁忙，還未來得及巡視那些荒郊野外呀！”官員驚訝道。于是決定第二日一早就偕同李X去郊野巡視，以證實夢中所見。

翌日，那官員單同李X騎馬往當時的南寧郊外巡視了一圈，一切景象確如夢中所見分毫不差！確系舉目荒涼，枯骨遍野！憐憫之心油然而生！當即下馬向天地作揖道：

蒼天有眼，后土共鑒。
茫茫神州，毛賊作亂。
倒行逆施，生靈涂炭。
枯骨遍野，令人驚嘆。
本官發誓，安撫一方。
收殮骨骸，入土為安。

官員說罷即上馬同李X一起打道回府。途中官員心里已有了主意。

次日官員即召集地方鄉紳富豪共同商議此事，最后達成共識，為了不擾民，決定由眾鄉紳共襄義舉，協同衙門共同集資來收殮骨骸，讓他們都能夠入土為安。資金不足部分由衙門補上。

然而，曝露在荒郊野外的骨骸已經非常散亂，根本無法并湊完整。無奈之下，只能將所有骨骸集中起來，請來幾個水平頗高的地理先生，選擇茶庵村一塊“牛眠之地”（即現在的新陽路與北大路交叉路口三路公共汽車站的站牌下），集中做一個大墳安葬。安葬之前把所有鬼魂都召集過來，讓他們入土為安。還特別謝過來衙門報信的爺孫倆的鬼魂。

由請來的數百僧道大開水陸道場做法事，念誦七七四十九日經文，為所有的冤魂們超度，讓他們都能夠脫離苦海獲得超生。

由于墳山巨大，所以才立下那塊巨大的石碑。后來人們因為這座墳山埋葬有好多好多從野外收集的人骨，所以口頭上都叫“野骨墳”或“萬人墳”。可惜現在已不能再見到那塊巨碑了！南寧人啊，您就記住北大路口那塊三路公共汽車站的站牌吧，下面有歷史的痕跡啊！有一首詩單贊此事云：

一將功成萬骨枯！
冤死荒郊尸骸曝。
幸遇清官臨邕城，
慈悲斂埋善呵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