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在後座紅著臉熟睡的張亮德,真的很想一腳把他踹下車讓他在路上自生自滅。要不是他,我今晚就不需要睡在車上,而是回到家跟老婆一起躺在溫暖的被窩裡了。
今天拜訪完客戶後,張亮德這肥豬喝的爛醉,說要到我家借睡一下,要是他家那惡婆娘知道他喝成這樣,一定會狠狠刮他一頓。但我老婆可不會接受一個突如其來的醉鬼,於是講好晚上就先借睡在我車上,明天一早等他老婆上班後就送他回家。而我也只好捨命陪君子,跟他一起睡車上。
張亮德一個人就把後座的位置全躺平了,我只好把駕駛座微微放下一點來睡,若放的太低就會壓到張亮德的大肚子,到時候他又會藉酒發瘋罵我沒事幹麻干擾他睡覺……混蛋。
身子躺不平就很難睡的著,有好幾次我就快完全瞇上眼了,張亮德這傢伙又會在後面突然補上一記大鼾聲,讓我恨的牙癢癢。看在同事一場,熬過一夜就算了,到時明天的工作一定要請他幫我多做點。
我在駕駛座上扭了一下身子,閉上眼睛打算再一次嘗試入睡的時候,突然有人「叩叩」的敲了車窗玻璃。我嚇的眼睛一睜,看到一個理平頭、看起來老老實實的眼鏡男站在車子外面。那眼鏡男跟我揮揮手,好像要跟我說話。
我迷迷糊糊地搖下車窗,完全沒怕那男的可能是搶匪。那眼鏡男主動說:「先生,電話可不可以借我打一下?」
我的手機是好幾年前的舊型號,就算被幹了,也剛好有個正當理由跟老婆要錢換個新手機,所以我爽快地把手機給了他。眼鏡男拿過手機後就後退了幾步,像是不想給我聽到對話內容似的。車外很暗,他退後個幾步就把整個身子完全融合到黑暗中了,我幾乎看不到他,只能聽到小聲的講話聲從黑暗裡傳出來。
時間只過了十幾秒後,眼鏡男重新出現在車窗前,一邊把手機遞回來:「先生,謝謝你。」
然後他轉身一走,我完全看不到他是走到哪去,周遭真的太暗了。為了早上把張亮德送回去方便,我把車停在離他家不遠的一條大路上,路燈隔好一段距離才有一盞。
反正不干我屁事,也懶的管他是打給誰,把車窗重新搖上後我倒頭就睡,雖然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可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又有人在外面敲車窗,我一看,這次是個戴安全帽的小子,還穿著國內一家外送比薩店的制服。
我又搖下車窗,那小子竟然也是想要借電話:「先生,可以跟你借一下電話嗎?」
應該是外送找不到地址而手機又忘記帶的倒楣外送員吧,於是我也把手機借給他,這小子也退回黑暗裡面悄聲細語了幾句,然後道了聲謝把手機還給我,轉身走回去。
等我在把車窗搖上的時候,這時我才發現不對勁了!
現在幾點了?我往手錶看去,冷光螢幕對我顯示著兩點整。
深夜兩點整?誰還出來外送比薩?當下我全身寒毛都豎起來了,而且剛剛那個眼鏡男跟那外送小子出現的時候,我怎都沒聽到車子聲?眼鏡男可能不是開車,但那外送小子總該騎摩托車吧?車子呢?聲音呢?
沒有,通通沒有,他們就像是突然從黑暗的路面冒出來的一樣,過來跟我借電話,然後又鑽回去。
本來還有點想睡,但想到這裡,瞌睡蟲頓時從我全身上下全都跑了。
好死不死,這時又有一個人在外面敲我的車窗,我臉色慘瞻地看去,是一個微笑著的老太太。雖然她笑的很溫暖,但給我的感覺卻是兩極化的恐懼。
我顫抖著手又把車窗搖下來,果然,她也是要借電話,然後跟前兩位一樣,她到黑暗中講了幾句話,然後又把電話還給我,慈祥地說:「謝謝你,少年仔,你人真好。」
如果是平時,那我一定會很高興被一個老太太稱讚,但現在可完全沒那種心情了。
老太太一樣自然地走回黑暗中,從哪裡來,就從哪裡去。我開始在猶豫要不要離開這鬼地方了,等一下還有第四個人來的話要怎麼辦?一樣把手機借他嗎?他們又有什麼目的?
我鼓起勇氣看了一下撥出紀錄,是三個我不認識的號碼,但我就沒那個種去回撥了,我怕打到陰間還是地獄之類的鬼地方。
我回頭看了一下張亮德,還是睡的比死豬還死,現在叫醒他也是有害無益。不過我心驚膽顫地又等了十分鐘,一直沒有人又來跟我借電話,我才又試著重新入睡。
不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兩三台車突然出現在路上,然後把我的車給圍住,幾個人下車後怒氣沖沖地就拍打我的車窗並一邊大吼大叫。
比起這些人,剛剛那三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反而還比較好。
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該不該把車窗打開或是要先駕車逃離。兩邊就這樣僵持,還好他們也沒有要砸破車窗強行把我拉出來的動作產生,只有張亮德這傢伙還是在後面睡的正死。
直到他們之中一個像是帶領的人對著大家喊了幾句話,他們便停止了拍打車窗的動作。那個人則禮貌地敲了敲車窗,還對我笑了笑。
我稍微放心了一下,於是搖下車窗問:「你們是誰?幹麻打我的車?」
那人客氣地說:「其實這件事跟你無關,你請睡在後面那個人起來一下就知道了。」
對方人多勢眾,沒法子。我只好用力推推張亮德,張亮德罵了一句髒話,睜開眼睛,突然鬼吼鬼叫起來:「啊!你們!你……小條你怎麼開到這裡來了!不要碰我!」
張亮德呼著我的名字一邊揮舞著雙手,好像有什麼髒東西黏在他身上,他打開車門想要跑走,卻被對方幾個人給壓住了,那帶頭的人厲聲喝道:「別讓他跑了!快報警!」
直到警察趕來後,我還是一頭霧水。直到張亮德自首後,我才了解一切。
原來這條路在幾個月前有一件肇事逃逸的追撞事件,死了三個人,一個送比薩的外送員、騎腳踏車溜達的男子、跟在散步的老太太。而且是張亮德幹的,他一看到警察後就全都招了,我也不知道他在醒來後到底在車上看到了什麼,反應會這麼激烈。
而趨車趕來的那些人,都是死者的家屬,他們一致說是接到了死者打來的電話,說兇手正在那台車上呼呼大睡,所以才過去的。警方不怎麼信家屬的話,而我也不敢把手機紀錄亮出來給警方看。
反正他們也不會相信三個死者是借我的電話來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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