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張奇怪的長梳化上看書,奇怪在於它的倚背設在兩端,恰似兩張相對的安樂椅。我的視線離開書的邊緣,就發現妻子坐在我的對面。她也在看書,而且專心得沒有察覺到我的不專心。我稍微移動兩腳,感覺到她那赤裸的小腿,因為腳尖只能觸及她的膝蓋。可是她沒有理會我不安份的騷動,是太熟的原故嗎?傻問題,她是我的妻子呢!她真的是我的妻子嗎?當然是,願意和我四腳交纏的女人還有別個嗎?為甚麼我會覺得這個女人很陌生呢?
我竟然剛剛才感覺到她的存在。她甚麼時候坐下來的呢?我記不起,不對,還是她早坐在這裡看書呢?我驚醒了,原來這刻的我才把她看待成妻子,在我繼續看書的期間,她只是梳化上的擺設,是廳裡尋常的一部分。在不需要對方的時候,她獨自在家中,我也獨自在家中,婚姻不過令兩個家重疊。難道她在我口渴時才存在麼?難道她因為地面髒了才存在麼?難道我想找個人做愛才存在麼?不是不是,我很想妳在我身邊,卻像沒有目的可言。妳現在就在我身邊了,又能怎樣呢?似乎共處的目的達到,妳我都把愛放輕了。兩個人的生活各自運轉卻毫不相干,若這就是愛情的昇華,我寧願和妳分開,起碼能感覺到愛妳的心在躍動著。
天啊,我竟然得出一個過分的結論:我想和妳住在一起,我的愛成了手段。妳曾經說過,每想到和我一同生活,妳的幸福感就湧現。我剛才看書的時候,也許妳的視線曾經離開書的邊緣,留意我的專著,然後帶著欣慰的微笑著回到書裡的世界。為甚麼微笑的是妳、不是我?當妳還在享受這溫馨的平靜,可曾感受到坐在妳對面有個男人,心中正激起一重重的波瀾呢?我回不了書中的世界,妳願意出來陪伴我嗎?她現在不就在陪伴我嗎?我還在奢求甚麼呢?
當初買下這張梳化是喜悅的,因為我倆在家具店中不願離開,妳看著我,我望住妳,然後說:「這張梳化真是為我倆而設,就把它帶回家吧!」它應該留在原來的地方,到兩夫婦想重獲這份感覺時,回到家具店對望一個下午就可以,何必帶回家呢?難道怕它因妳我的離去而孤寂嗎?對不起,我不應恨這張梳化,當初的喜悅也非虛假,只是尋常的夢中偶然驚醒的我,成為整個完滿的缺憾美。
「老公,你看看這裡。」她突然跪在我身上,把她的書塞進我的眼前,指著一小段。
我見到她覺得有趣的地方,笑了,我終於笑了。我的手掌撫著她的臉,像逗女兒睡覺的父親,給她滿足的感覺。她回到原來的位置,繼續看書。我從不尋常的夢中醒了,回到兩個人的世界。我再次喜歡這張梳化,我們不是尋常的戀人,需要的不是互相倚靠。兩個人各有各獨立的倚靠,各有各幻想,然後在對方不留神的時候撲上去,就如接吻的衝動,將彼此的心相連起來。我不應因為這尋常的不相連而悲傷,應在分享的感動中獻呈我那久藏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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