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是什麼地方﹖”
“鬼界。是自殺鬼和枉死鬼的空間。他們因為陽壽未盡﹐所以要留在這空間等輪迴。”
他說。
“那他們追著我幹什麼﹖”
“他們很可能要等幾十年才能輪迴﹐如果那個捉到你﹐殺了你﹐他便可以回到陽間﹐而你﹐便要留在這兒代替他…誰叫妳冒冒失失糊裡糊塗的闖了進來喔﹗”
“那鬼差不管嗎﹖”
“可以買通的嘛﹗鬼差以前也是人﹐有很多也有人的缺點喔﹗”
“天呀﹗那我怎麼辦﹖”我也大叫大喊。
“找辦法走吧﹗妳還要燒杯麵給我喔﹗”
“你…又不害我﹖﹖”
“我都說過﹐我過兩天便輪迴﹐可以從新做人了﹐還弄個糊塗人來做什麼﹖折福嗎﹖”
“…”
“留在這兒也沒有用﹐出去看一看吧﹗橫豎你的靈光也可以保護你。”
也說得對…怎樣出去呢﹖
砰砰碰碰﹐砰砰碰碰﹐砰砰碰碰…
來得好﹗升降機門被打開了﹗我連忙撥起頭髮﹐十多個準備衝進來的鬼立刻向後彈﹐場面何其壯觀﹗
我施施然地從升降機走出來﹐眾鬼見了我只有迴避﹐真威風﹗
但迎著他們的目光﹐可不好受﹐好像小綿羊落在豺狼的陷阱。
“逢﹗”豺狼即是豺狼﹐竟然放暗器﹗很大的暗器﹗
是吃杯麵的老伯﹗眾鬼合力把好心的老伯提起﹐向我拋過來﹗
又一個人生交叉點﹗當然﹐為求自保﹐我不應理會﹐繼續把頭髮撥起﹐但…
如果這樣做﹐很可能令到吃杯麵老伯好像鏡魂一樣﹐魂飛魄散…
他已經受了我兩記靈光﹐年紀那麼大﹐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第三記…
跑﹗﹗﹗盡量遠離他們﹗
有後樓梯﹗跑進去躲一躲也好﹗
扭來後樓梯的鎖﹐打開後樓梯的門﹐一腳踏出﹐沒處著落﹗﹗﹗
“嗚嘩~~~~~﹗”我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
後樓梯…沒有樓梯﹗﹗﹗什麼也沒有﹗無底深淵﹗﹗﹗
我一手緊緊地捉著門柄﹐一手撥起頭髮﹐一隻腳尖僅僅碰到樓梯門下的地板邊﹐另一隻腳半天吊。
那群鬼則站在我半米之外看戲。
用力﹗用力﹗觸地的腳尖用力一撐﹐撐高了一點點﹐再用力﹐用力…終於雙腳都到地了﹗
安全了﹐仍不能鬆一口氣﹐因為那件無敵大暗器仍然在他們手中…
跑﹗不顧三七廿一﹐跑﹗
我一面跑﹐一面欣賞群鬼亂飛的壯麗場面﹐若不是身處險境﹐倒是一件快事…
但現在﹐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實際。
這個商場九曲十三彎的﹐舖位雖然多﹐但大部份空置又上了鎖﹐怎辦呢﹖
還好﹐暫時那些惡鬼也追不上我…
“柔~﹗”背後傳來一把溫柔磁性的聲音﹐一把我以為做夢才能聽見的聲音﹐一把只要
一聽﹐便不能自制地呼吸困難﹐五臟六腑﹐一起收縮成一團﹐心又是一陣酸﹐又是一陣苦﹐眼淚也不由自主地在眼眶內打滾。
我不回頭﹐不要回頭﹐怕回頭看到的是他﹐又怕不是他。
“柔﹗”他再呼叫了一聲。“是我﹗”
真的是他﹐一個愛了很久﹐也恨了很久的人。
我終於回頭﹐看著他﹐千言萬語在心頭﹐卻恨欲語難開口。
是我多年前的初戀情人﹗﹗﹗
初戀總是難忘的﹐傻乎乎的求愛方法﹐不自然的牽手﹐笨拙的親吻技巧﹐也是初戀最甜蜜的地方…
那時我們天天在一起﹐少見一天也不自在﹐他只懂寵我﹐遷就我﹐連大聲對我說話也沒有﹐差點被他寵壞了。
但是﹐在我們一起的半年後﹐他便要到外國移民﹐只剩我一個﹐重新適應一個人的日子﹐每天等他的信是唯一的娛樂。可是到了第二年﹐突然失去了聯絡。
有一次﹐我按奈不住打電話給他﹐接聽的是他媽媽﹕“他不想再見到妳。”
世界末日要來便來﹐毫無先兆﹐也無法反抗。
我忘了那些日子怎麼過﹐但和行屍走肉差不多。
沒想到﹐在這一刻這地方﹐竟然再見他…
“什麼也不要說﹐快跟我來﹗”他說。
他帶我走到一個空置的舖位﹐鎖上門﹐總算暫時安全了。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冒冒失失的﹐真不會照顧自己。”他憐惜地說。
不是的不是的﹐我長大了﹐變了很多﹐只是在他面前﹐我不願長大﹐不願那快樂的日子消逝。
“你…怎會在這兒﹖”我終於回復多少自制能力﹐懂得問這個想問很久的問題。
“我…在外國﹐遇上車禍…”
我看著他仍然年青的樣子﹐問﹕“是在第二年﹖你突然失去蹤跡的一年﹖”
他點點頭。
我激動起來﹕“你媽…”
“是我叫她這樣說的﹐我寧願妳恨我﹐也不要記掛著我…”
噢﹗我一直錯怪了他們﹐我一直以為他拋棄了我﹐我一直誤解了他…
我慢慢放下額前的頭髮﹐慢慢向他走近。
“我一直也很想妳。”他溫柔地說。
我的眼淚已經大滴大滴的滴下來。
“你想我嗎﹖”他問。
我點點頭。
他向我伸出手﹐我也伸出我的手握著他的﹐他把我拉進懷中﹐緊緊地摟著我﹐我躺在他的膊頭上﹐哭起來。
“你願意陪我嗎﹖”他輕輕地問。
我正想點頭﹐突然覺得不妙。
說時遲那時快﹐他單手用力地夾著我雙手﹐另一隻手﹐向我的脖子進攻﹗
“你﹗﹗”我只叫了一個字﹐便出不了聲﹐他已把我的脖子緊緊掐著。
我不能說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眼淚也流光了﹐叫天不應﹐叫地不聞。
他喃喃地說﹕“別怪我。我不要待在這兒﹐我還有數十年要在這兒…”
“妳是我唯一的機會﹗”說完﹐更加用力﹗
我快窒息了﹐死亡﹐已經離我不遠。這時想到的﹐只有父母﹐哥哥和杰仔…我對不起他們﹐要先行一步了。
矇矇矓矓間﹐竟見一團黑得發亮的物體…
暫且放下在死亡邊緣的小柔那邊﹐說一說陽間的情…
(我怎會知道﹖我最後當然沒有事喔﹗有事的話誰把經過告訴你們喔﹖)
天宇接﹕
天天練功﹐精神爽利﹗剛剛離開佛堂﹐經過一個商場﹐突然覺得很不爽…
只覺左邊眼皮跳個不停﹐有凶兆﹗
而且﹐一定是發生在商場內﹗
明知道有事要發生也不管﹐那不是我的性格﹐於是我連忙跑進商場﹐第一個見到的人﹐竟然是杰仔哥哥﹐小柔姐姐的男朋友﹗
只見他氣急敗壞﹐一見到我﹐招呼也不打﹐便捉住我問﹕“有沒有見到小柔﹖”
我搖頭﹐說﹕“發生了什麼事﹖”
杰仔哥哥雖然煩躁不安﹐但仍井井有條地說﹕“我約了她在這兒﹐但等了半個小時也不見她﹐電話又接不通﹐之前她明明告訴我她已到了的﹗”
“哈哈哈﹗會不會是你遲到了﹐她生你的氣喔﹖”
“當然不會。”他頓了一頓。“你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過什麼事﹐看少一會也可以出事。我怕…和鬼神有關。”
我回想過來﹐第一次看見小柔姐姐時﹐也覺得她的特別﹐特別在說不出的特別﹐但初次見面﹐總不能問得太詳細。
而且﹐我又剛巧有不尋常的凶兆…
“其它的晚點再說﹐先去找她吧﹗”我說。
關心則亂﹐杰仔哥哥已六神無主﹐當然說好了。
我們分頭找﹐在一樓慢慢找﹐逐層找﹐越向上找﹐不自然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上到三樓﹐我四處張望﹐看到身旁有一個目錄牌﹐隨意一看﹐發現三樓之後便是五樓﹐和很多樓宇一樣﹐因為迷信的關係﹐沒有四樓﹗﹗﹗
但﹐這和事情有關嗎﹖
沒有頭緒﹐漫無目的﹐剛巧附近的升降機門打開﹐便跳進去。
而升降機內﹐卻有四樓的按掣﹐但已封起來不能按。
我摸了一摸那個掣﹐靈感一動﹐腦海閃出一個畫面﹐小柔姐姐按這個掣的畫面﹗﹗﹗
她﹐上了四樓﹗進入了另類空間﹗鬼界﹗
我連忙跑出升降機﹐找杰仔告訴他這些發現…
說到一半﹐竟聽見一聲尖叫﹗﹗﹗
一聲從很遠傳來﹐但異常清晰的尖叫從後樓梯傳出來﹗
我們連忙跑去樓梯﹐一點發現也沒有。
我告訴杰仔﹕“我相信小柔姐姐已經陰差陽錯入了陰間﹐要救她﹐我要進入陰間,把她找出來…”
“我和你一起去﹗”杰仔不加思索地說。
“不﹗我也不太清楚陰間的情形﹐我只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不夠能力照顧你…你放心﹐我一定把她救出來﹗”
杰仔只有點頭。
我站在樓梯口﹐師父曾經教過我﹐要穿梭陰陽兩界﹐可以用摩利支天佛母心咒﹐雖然消耗大量體力靈力﹐但是為了救人也是值得的。
我閉上眼﹐口唸著咒言﹐一面唸﹐一面有一把聲音鑽進我的耳朵﹐告訴我﹕“THE NEXT STATION IS枉死城﹐PLEASE OPEN YOUR EYES…”之後慢慢張開眼…
眼前仍然是後樓梯門﹐我正猶豫是否下錯站﹐回頭一來﹐面目全非…
杰仔已不見了﹐換來的﹐是一張張蒼白的面孔﹐虎視忱忱地看著我。
看來﹐他們不知道我是誰﹐否則﹐豈敢用這種目光看著我﹖簡直大膽狂妄。
一看便知道他們不是善類﹐那我也不客氣﹐一招-降魔印﹗
前一排一隻最面目可憎的鬼立即向後彈開﹐後一點的也連忙向後退﹐我嚇唬了他們後﹐冷冷地問﹕“快說﹗有沒有見過一個女子﹖她是人來的﹗”
而他們的回應是…一無不響﹐動作一致地跑掉了﹐真沒禮貌﹗
唯有自己找吧…
經過九曲十三彎之後﹐終於找到了﹗很危險喔﹗﹗
有一男一女正在糾纏﹐男的正掐著女的脖子﹐而女的﹐軟綿綿不知死活﹐正是小柔姐姐﹗﹗﹗
“住手﹗﹗降魔印﹗﹗﹗”一記降魔印打過去﹐男的閃身避開﹐不得已之下放下小柔的脖子﹐並把她抱起逃跑。
跑﹖我追﹗跑得真快(‘鬼咁快’﹗﹖)﹐幸好我強壯身體鍛煉有功﹗
又一記降魔印﹗中了﹐打中他背後﹐可是﹐他手上的小柔姐姐也脫手而出﹐“碰”一聲跌到地上﹐我真對不起她﹐幸好她一早己失去知覺﹐否則我小命不保…
那壞鬼看了看小柔﹐又看了看我﹐我冷冷地說﹕
“滾﹗”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帥﹐嘻嘻﹗
他不甘心﹐還是要負傷逃走﹐誰叫他斗不過我﹗
我連忙檢查小柔姐姐的傷勢﹐她沒有大礙﹐仍然昏迷，眼角掛著一點眼淚。
看著她的眼淚﹐我呆了一呆。
一直以為小柔姐姐是一個不懂哭的大笑姑婆﹐有什麼事令她哭得這樣傷心﹖
或者是我太不了解女孩子吧…
我輕輕把她拍醒﹐其間沒一隻鬼斗膽上前打擾我們。她緩緩地醒來﹐迷網地看看四週再看了看我﹐才懂得哇一聲大叫﹐震耳欲聾。
“好了﹐沒事了﹗我們走吧﹗”我拉起她的手﹐閉上眼﹐唸完咒言﹐快過乘地下鐵…
回到陽間了﹐小柔姐姐張開眼﹐露出一個彷如隔世的表情﹐杰仔站在不遠處﹐呆呆地看著我們﹐之後飛奔
過來﹐把小柔姐姐緊緊地抱著。
我看著這對連體嬰般的怪物﹐不便說話﹐也不便離開﹐比在陰間時更不知所措。
只聽見杰仔說﹕“嫁給我。”
不只我﹐小柔也呆了一呆﹐把他推開半毫米﹐眼定定的看著他﹐看了一會﹐含笑地點一點頭﹐又把他緊緊抱著。
我看我還是離開吧﹐這對患難重逢的痴男怨女可能已經忘了全世界的存在﹐再不走,商場內的觀眾搞不好以為我們有三角關係…
我轉過身﹐杰仔在我身後說﹕“天宇﹐多謝你﹗”
我揮一揮手﹐聳聳肩﹐瀟灑離去﹗
多得天宇﹐我可以‘還陽’﹐多得天宇﹐我…嫁得出了﹗﹗
雖然在陰間有不快的事發生﹐但陽間發生的事太美好了﹐足已蓋過一切。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向姐妹好友宣佈﹐每一個人都很詫異﹐但也替我高興。
姐妹甲﹕“會不會太快喔﹖嫁錯了怎辨﹖”
姐妹乙﹕“快﹖怎會快﹖嫁錯便離婚﹐只需三八八八﹐有殺錯無放過﹗”
姐妹丙﹕“求婚﹖介指有沒有﹖沒有﹖﹖鮮花呢﹖唉﹗你真是…”
真被她們笑死了﹗
而我陰間的老朋友﹐鬼差﹐也來向我道賀。
道賀﹖他一直陰陰嘴笑﹐這死鬼本身已陰陰沉沉﹐還來一個陰笑﹐真是…
“你笑的樣子真衰﹗”我忍不住說。
“呵呵…你怎能這樣說﹖若不是我﹐你可以上演這一齣甜蜜蜜嗎﹖”
“…”
“快多謝我啦﹗”
幸好我心情好﹐否則一記靈光把他彈到太平洋便天下太平了﹗
“對了﹗上一次那商場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你知道那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有沒有假期﹖”
“那天是農曆七月初﹐那升降機是今年選定的鬼門關出入口﹐剛進行測試﹐竟被你這冒失大王闖了進來﹗”
嗚嗚…又是我不對…我明明是受害者喔…
“那到底怎樣令陰間和陽間連接起來﹖”我好奇地問。
“簡單來說﹐是空間扭曲﹐假設有一張紙上有兩點﹐本來不會接觸﹐但把紙疊起來﹐兩點便會相遇…”他說。
“就這樣簡單﹖”我問﹐太衛斯理了。
“對你﹐我不敢用太深奧的方法解釋…”他找死﹗我正想出手﹐他已一溜煙地跑掉。
哼﹗算他跑得快﹗
姐妹丙說得對﹐沒介指怎樣應承他﹖於是﹐我和杰仔便相約一起選介指。
我們約定在金舖內等候﹐我剛到﹐便收到他的電話﹐說手頭上的工作還未放下﹐要遲十五分鐘。
又遲到﹖本來應該很生氣的﹐但一想到﹐他辛辛苦苦地工作也是為了我們的將來﹐氣便全消了﹐嘴角還露出甜絲絲的笑容﹐呼﹗好彩沒碰到熟朋友﹗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