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衣少女》風趣多面體

暑期終於有一部本地片上陣，碰上京奧開幕也能票房報喜，吸引到以少女少男為主的觀眾。這部新世代愛情群戲相當趣致，顯出沉寂已久的港片仍有轉型變通的能力，還能重新發揮「抵死」喜劇感。

陳慶嘉早已拿女性胸圍搞出賣座喜劇《絕世好Bra》，香艷而不淫賤，養眼惹笑，頗獲女觀眾捧場。今次他與秦小珍聯合編導《內衣少女》，進一步青春女性化，雖然大談性愛，但在開放與保守之間保持平衡，並非鹹肉片，而是生動風趣、包裝漂亮的摩登都市情緣多面體。

此片可說是美國  《色慾都市》的香港少女版，亦顯然受到本地近年叫座的葉念琛《獨家試愛》、《我的最愛》等片影響，女主角同樣是鄧麗欣  ，交織出連串小角色小故事，有不文的誇張胡鬧之處，不過整體總算有情有趣，聰明地無傷大雅。

鄧麗欣飾演性開放時代的純情玉女，當上高級內衣公司新職員，與幾個「危險」男子交手過招，她能否保持天真無邪呢？其中「少女殺手」鄭中基很趣怪；「才子」陸永諷刺文壇名家，也妙趣橫生；「太子」王祖藍  最卡通化，古靈精怪；「精子」C君則有出人意表的低調幽默感。

這部群戲另有好幾段情緣：想嫁有錢人的空姐湯怡，與愛煮飯洗衫的輔警徐天佑  發生冤家關係，紅牌舞女賈曉晨和奇男子安志杰的籃球之戀，都有笑有淚。還有豪放少女文詠珊，竟然跟兩父子弄出三角情仇。雖然全片漫畫式炮製，好在細節不錯，男女演員們都有可觀發揮。

加上助陣的梁詠琪  、高志森、盧覓雪、陳輝虹、黃又南  等，出場不多而各有妙處，使此片多枝多葉，毫無冷場。

無疑，《內衣少女》很噱頭化，百無禁忌猛談「破處」和「變態」，難免庸俗，不大適合正經影迷。幸而佳句不少，拍得靈活爽快，有新時代感，做到儍而不蠢，粗中有細。無論如何，港片仍有生機，演藝新秀湧現，舊人也有演變機會，最重要是重新面對市場，並且恢復惹笑的能力。

在網上尋找《內衣少女》的資料，千篇一律是關於影片拍攝及首映的花邊新聞。常飲恨香港以至大中華沒有一個好好的網上電影資料庫。IMDB當然是遙不可及了，就算連日本的「JMDB」（http://www.jmdb.ne.jp）那種資料鋪陳，我們都遠遠做不到。

在Google鍵入「內衣少女」，最後找到什麼？《內衣少女》女角鄧麗欣出席首映穿了什麼裙子、撞車差點出意外；然後是電影拍攝時的花邊瑣聞，什麼「玉女大解放」、「短裙泄春光」、「透明紗裙若隱若現」一大堆的小報的花邊瑣聞、瞥伯的報道。這些年娛樂狗仔新聞經由內地媒體發揚光大，到今天已有淹沒華文互聯網的架勢。「八卦」早就是中港台同義詞、「走光」也成為大家專心致志的跑新聞方位。套已故家駒的一句話，原來我們的娛樂圈以外，不只沒有樂壇，也沒有影壇。

「內衣」無關痛癢

但誰又會在乎呢？《內衣少女》不也是這種勢頭下出來的電影？《內衣少女》雖有矯情的法國青春片包裝（法文片名、法文預告片），卻逃不掉少女只淪為「性幻想」對象的真實。鄧麗欣不是《初吻》的蘇菲瑪素、《野蘆葦》的Elodie Bouchez，她在《內衣》裏頭演的Miu，沒有戀愛經驗，清純得有點可怕，全對應我們的「無性」玉女期望。電影的故事由她姑姐（盧覓雪）的葬禮開始。姑姐是職業女性，終生未嫁。姑姐的早逝成為Miu的可怕咒詛：姑姐是早死的老處女、穿內衣難看、獨守空房竟渴望消防員上門慰藉；在葬禮上還被初戀男友高志森討油水，在親友跟前訴說當年不肯與她相好的往事。Miu為了不想成為「老處女」、「老姑婆」，於是積極物色男友，這便是影片故事的主線。

是什麼年代了，「失貞」竟還可成就一部故事？再者，《內衣少女》的「內衣」原來那麼無關痛癢。把Miu寫成賣車的、賣時裝的，故事沒什麼分別。她依舊可以主動結識才子、跟太子爺發生「你有你做，我有我做」的性關係。「內衣」之為「內衣」，跟動漫節的show girls在無數少男的鏡頭前搔首弄姿一樣，純為滿足「男性凝視」的口胃。本來自由市場，有人愛肉有人賣肉，賣買只講供求，沒啥要緊；但《內衣少女》在賣肉的當兒，又得照顧幾個尚待發育的玉女小明星形象，於是就搞出了像Miu這種不吃人間煙火的「超純」角色、CC（賈曉晨）那不賣肉的歡場女子（鏡頭所見，她只跟財大氣粗的老闆吃飯，反而跟哈佛窮小子安志杰做愛）。一個裙底春光天天見報的年代，一部打正旗號賣肉、行性感的電影，小心經營着那個「IIA」的底線，是《內衣少女》最令人嘆為觀止的地方。假以時日，廣大莘莘學子明白了《內衣》中鄭中基所說「破處」的重要意義，認同了「冇一個女人上唔到」、「冇一個男人呃唔到」的人生哲理，《內衣少女》作為香港年度鮮見的狂笑喜劇，便進一步證明其影響非淺了。

遮掩忸怩老掉牙

少女都是「被上」、「被啅」的。《內衣少女》表面以少女為題，實際還是另一個「精裝追女仔」故事。是以陳輝虹、莊文強等為首的富裕一代，與安志杰、徐天祐及鄭中基的年輕一代交鋒，跟《赤壁》一樣，年輕俊朗便是贏家。才子刁傑是急色鬼，太子爺（王祖藍）則是有潔僻的性無能。說話、表情含糊，同等身高、同樣 style的5個少女是最大賣點，中女（梁詠琪）聊備一格，「老姑婆」姑姐甚至是丑角。《內衣少女》跟中年女人及有錢男人都很過不去。

比較而言，《色慾都市》（Sex and the City）電影版的性事明刀明槍，換來三級片的標記；《內衣少女》遮遮掩掩、忸忸怩怩，則合乎青少年觀賞的尺度。《色慾》的幾個女角還有些人味，也見女人的自覺自主；《內衣》的5個女子，無論戲裏戲外也甘願在「男性凝視」的世界被擺弄。

《色慾》以女主角Carrie的結婚為題，看她洗盡鉛華渴望過不一樣的生活；《內衣》則在Miu的初戀及初夜上大造文章，老套得教人沒好氣。《色慾》沒有「冇一個女人上唔到」這些道理，中產、富裕的角色各有個性；《內衣》的人面誇張，富人、才子都是金玉其外，窮人（安志杰、徐天祐）卻有情有義，連偷底褲的賊仔（黃又南）都可說出底褲背後的故事，令Miu最後終明白內衣之道。

《色慾》開宗明義拜金及物質主義，不是「愛情」的必然宿敵；《內衣》角色則總徘徊於物慾與愛情的分界線，相當老掉牙。

兩個蒙太奇鏡頭

記着這個日子，2008年8月8日星期五，北京奧運開幕，《內衣少女》一反電影周四公映常規，來湊京奧熱鬧。李寧在鳥巢凌空360度轉體點燃聖火，鄧麗欣煞有介事背對鏡頭鬆開胸圍扣，京奧開幕與香港電影兩個蒙太奇鏡頭——裙下春光，祖國輝煌，儼然當下視覺文化的最佳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