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死亡舞蹈

我跳舞的時候，小冬就坐在一邊很認真地看著。我不喜歡跳舞，可是小冬喜歡看我跳

，她似乎除了看跳舞之外，沒有其他的愛好了，所以我努力地跳著。


如果我的腿能踢到額頭，或者腰能朝後彎到腳跟，那麼我一定會喜歡跳舞的。

我一邊跳一邊氣喘吁吁地對小冬說。

你是說這樣？小冬扶著牆站了起來，身子朝後一栽，後腦勺便與腳跟合在了一起。

是不是這樣？她維持著這個姿勢問我。

是的。我說。

她緩慢地直起了腰，慢慢直起來的姿態非常優雅。

如果我能走路，我一定是個很好的舞者。她慢慢地說。

我點點頭。

然而小冬不能走路，她只有一條腿，生來就只有一條腿。一條腿的人連走路也不行，

何況是跳舞呢？

她也沒有那麼多錢去看到更高明的舞蹈，只能看我這個毫無天賦的人給她跳一些笨拙

的舞。看著看著她總是發脾氣，朝我扔樹枝、石頭或者其他東西，並且尖叫著說我這根本

不算跳舞。

我當然知道這不算舞蹈，但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她扔東西的時候我就躲起來，等她手邊的東西扔完了，我就將那些東西收拾乾淨。這

時候她已經安靜下來了，她會要求我繼續跳舞。

儘管這不是舞蹈，總比沒有舞蹈看要好得多。她說。

跳舞總是讓我感到很疲倦，不過小冬喜歡，我就跳，因為只有她一個人認為我不是白

癡。

你很聰明。她經常這樣對我說。

我的衣服破了，是小冬給我縫的，如果我做了什麼錯事，一定也是小冬給我頂罪，有

好吃的，她也先讓我吃。雖然我常常忘記她為我做過的事，但是我總是記得她對我好。

我們兩個都很可憐呢。小冬說。

我不覺得自己可憐，因為我可以跳舞——小冬說跳舞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事情，那麼我

一定是快樂的。

但是小冬的確是很可憐的。

有一天，我發現了一個秘密，趕緊跑來告訴小冬。

小冬，你知道嗎？人死了以後會投胎，投胎以後，就能有一個新的身體，你想要一個

新的身體嗎？一個會跳舞的身體？

我興奮地問她。

小冬像風中的樹葉一樣發抖起來，臉也變白了，她看了我很久，終於點了點頭。

好，那樣我就可以跳舞了。

那你死吧。我說。

小冬拿著刀子準備了很久，手不停地抖，但是一直沒死。我不耐煩了，想要幫忙，被

她推開了。

我自己來。她說。

等等。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連忙說了出來。

如果投胎以後，你又只有一條腿怎麼辦？我問。

是啊，怎麼辦呢？小冬好像也沒有辦法。

為了幫助小冬，我跑出去問了很多人。

小冬，我知道了，你可以附身到別人身上，只要那個人死了就行。我回來告訴小冬。

小冬笑了起來，她把刀子扔到一邊。

沒有死人我怎麼附身。她哭著說。

小冬是我的朋友，這個忙我必須幫她。我又溜了出去。滿大街都是漂亮的女孩，她們

都有兩條很長的腿。我拉著其中一個女孩就跑，她尖叫著打我，還罵我是瘋子。叫聲引來

了很多人，大家都打我，很快我就鼻青臉腫了。

看來人多的地方不行。好不容易逃出來之後，我總算明白了這個道理。

我走到一條沒有人的路上，只有一個小女孩在跳皮筋，她有兩條腿。

我走到她跟前，要她跟我走。

為什麼？她問。

我把小冬的事情告訴她，希望她自己死去，這樣就可以讓小冬附身了。

那你為什麼不去死？女孩問我。

因為我是男的，小冬是女孩，要找個女孩附身。我說。

好吧。女孩覺得小冬挺可憐的，就跟我走了。

我們一起回到小院子裡，小冬看到多了一個女孩，非常吃驚，等我把事情說出來，她

更吃驚了。

她是來為你死的。我說。

對，我是來為你死的。女孩說。

胡鬧，快回去。小冬的臉變成了紅色。

我和女孩覺得小冬這個時候有點不講道理，我們商量了一下，就把小冬殺了，這樣她

就死了。

我們不知道小冬要多久才會變成鬼，就等了一會。

好了吧？女孩隔一會就捅一下小冬。

還沒有好。我說。我記得死人的身體是冷的，可是小冬還是熱的，大概還不行。

等小冬冷了之後，我對女孩說，好了。

女孩就把脖子伸給了我，我掐住了，用了很大的力氣，她掙扎起來。

疼嗎？我放開了手。

疼。她說。

再來。她又把脖子伸過來。

這次她掙扎了一陣就不動了，我在一邊守著她們倆，等著小冬的鬼魂附到女孩身上。

過了很久，她們誰也沒動。我著急起來，就去找大人來看。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變得很吵，很多人都來了，他們打我，我被打倒在地上，醫生也來

了。


你是小冬嗎？我跑過去問她。

她遲疑了一下。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吧？她不確定地說。

也可能不是，因為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肯定是小冬。我說著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她了。

她知道了我的名字，那就是小冬了。

人們把我關了起來，要關一輩子，不過我很高興，因為小冬終於可以跳舞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