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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幣升值萬億外儲與貨幣戰爭

外匯儲備已達1.4萬億,熱錢不斷流入,流動性推動股市、樓市節節攀升,通貨膨脹預期有增無減——整個宏觀形勢令人驚喜,更讓人憂慮。在此形勢下,通脹或升值似乎已經成爲必然的無奈之選,資産泡沫問題則在警示國人免遭"日本危機"。

人們不會忘記,1980年代中期,日元迫于外在壓力簽署了<廣場協議>,此後,日元大幅升值。隨之而來的卻幷非貿易順差的減少,而是外匯儲備的大量增加,M2和M3增速大大高于基礎貨幣,實體經濟投資機會和回報銳減,這使得虛擬經濟成爲投資焦點:股市和房地産泡沫相互傳導,急劇放大。日本的急刹車政策導致泡沫破裂,接踵而來的是"失落的十年"。目前中國的匯率利率政策,恰好跟1980年代的日本相反。當時日本本幣大幅度升值,同時拉低利率;目前中國的道路是緩慢提高本幣匯率,同時提高利率。中國這種"逆日本"路綫是否可以看作是一條成功的路綫?中國不會重蹈日本的覆轍麽?相信誰也不敢打保票。

面對中國過剩的流動性和不斷吹大的資産泡沫,人民幣是否該一次性大幅升值?手握巨額美金,即將成立的中國外匯投資公司是否堪當大任?貨幣戰爭是否已經近在眼前?日前,就以上問題,北京師範大學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鐘偉、廣東金融學院中國金融轉型與發展研究中心主任陸磊,<貨幣戰爭>一書作者宋鴻兵、南方報業傳媒集團副總編輯兼南方日報出版社社長丘克軍、21世紀經濟報道副主編劉輝進行了深入的探討。同時,美國斯坦福大學教授、當代金融發展理論奠基人羅納德•麥金農教授就相關話題在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也接受了21世紀經濟報道的采訪。
  
人民幣升值:"陰謀論"與貨幣戰爭

問:十幾年來,中國出口和外匯儲備不斷增加,美國等對人民幣升值的壓力也在不斷加大,讓人民幣升值的背後是否有陰謀?

鐘偉:我不認爲讓人民幣升值是陰謀,是否有人能列舉人民幣升值對其企業和生活帶來嚴重的危害?恐怕很少。對人民幣升值的恐懼症是一種自卑感的表現。

無論要求人民幣升值的背後是否是陰謀論,要達到的終極目標是拉平中國財富和世界財富的差距,這樣人民幣就要升值,升值有利于境外投資和提高人們的生活。

我們不僅要看到人民幣升值正確性,也要看到其戰略性。舉個例子,依照1:7.5的匯價,中國的GDP大概是美國的60%-70%,但歐洲和美國的金融資産是其GDP的5-7倍,中國的金融資産占GDP的比率大概是2.2倍。美國的金融資産的規模是中國金融資産規模的15倍,從金融財富的角度看,中國的財富只有美國的十五分之一。人民幣和美金不該有這樣巨大的差距。中國現在是金融窪地,歐美的資産都是注水肉,我們現在也要成爲部分注水肉。

陸磊:人民幣的升值本身沒有任何陰謀可言。中國産品價格在不斷上升,也是導致美國通貨膨脹的因素之一,降利率不應該與通貨膨脹同期存在。

宋鴻兵:有一些概念要弄清楚。一方面是不斷創造出來的財富,另一方面是貨幣,這兩者是有差別的。人民幣的發行在最近兩年偏快,對生活服務的購買力是下降的。美元發行速度更快。我覺得中國的資産要成爲注水肉似乎不大可能,資産泡沫化之後,比如說買股票賺了很多錢,而沒有買股票的人就虧了,在實際效果上加速了社會的兩級分化。

問:中國金融體系即將全面開放,怎麽應對金融風險的提高?是否存在貨幣戰爭的危險?

宋鴻兵:有一種說法認爲,國際熱錢達到了3000億美元,這些錢都在中國房地産業上。一旦人民幣快速升值,各行各業成本都會上升,國外感覺中國經濟失衡比較嚴重,國際知名學者可能會站出來一起指出中國的經濟有很大的泡沫,然後熱錢會流向海外,有可能爆發類似日本當初面臨的金融戰。如果中國中國各個方面沒有警覺,從國際熱錢的角度來看,也許是今年年底,也許是2008年,他們就會選擇一個時機收網。

陸磊:如果爆發貨幣戰爭,中美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彼此不是蹺蹺板的關系。

鐘偉:在人民幣調整過程中,甚至在今後非常長的時間內,中國都應該保持極強的金融管制。在人民幣沒有達到市場水平之前,中國的資産都是被低估的。寶鋼的市值是2400億人民幣,它拿出60%的股份與通用拿出6%的股份進行換購,看上去是非常公開公平的。但事實遠非如此。現在允許國際大企業幷購中國企業,相當于廉價大甩賣。

緩慢升值?一次升值?
 
問:中國的本幣在"7•21"匯改之後一直緩慢升值,面對資産泡沫的嚴峻形勢,您是否贊成一次性大幅升值?現在如果人民幣大幅升值,後果是什麽?

鐘偉:我贊同人民幣升值,不贊成說"一次性到位"。因爲不知道到"位"在哪里。但肯定是一次性調整,要改變水煮青蛙式的外貿改進狀況,也應使外資效應向更好的方向轉化。

中日之間有很多相似之處,也有很多不相似之處。1973年到1985年日元每年升值5.1%。在第一階段,日本完成了出口導向型戰略,第二階段,日本的制造業和國際影響力都沒有變壞,第三個階段是日本的泡沫崩潰。

1978年到現在,我們走過的曆程跟日本一樣,但兩國有些方面很不同:

一是中國沒有日本的勞動力短缺現象;第二個不同在于,爲了對付房價股價的上漲,日本在1988年時比較慌亂,加息七次,緊縮的力度過大,這就導致了資産市場的泡沫破滅。現在中國中國面對同樣的問題,但調控節奏相應比較溫和理智,會讓泡沫慢慢破滅。

最後一點是中國的學習曲綫上升得非常快,我們用10年學會了做包含幾百個零件的東西,又用10年學會了做需要上萬零件的東西。這些因素疊加起來,中國能夠承受住人民幣回升到正常市場的水平所帶來的變化。

宋鴻兵:人民幣升值是慢還是快,要考慮國外的風險。人民幣應該升,而且在條件適當的情況下,可以一次到位,但是現在的條件不太適應,目前熱錢非常看好中國市場,對人民幣升值很有野心。一旦快速升值後,這些熱錢隨時可能從中國市場上流向國外。

丘克軍:對人民幣一步到位升值,我還是有疑慮。

第一要解決升值帶來的訂單外流問題;第二要解決工業化初級階段農業人口轉移問題,中國還有3.5億農業人口,其中的2.5億要轉移爲城鎮人口才達到工業化的初級階段,也就是農業人口占總人口10%以下。相對應美國數據是1.6%,歐洲是2.4%,韓國是6%。人民幣一次性升值導致訂單價格提高,中國制造優勢喪失,農業人口轉移放緩,工業化步伐也會放慢。

第三是如果人民幣幣值與發達國家縮小,消費、投資與外貿三駕馬車當中,外貿這一塊速度會降下來。要想好相應的後招。

陸磊:人民幣匯率的一次性調整不失爲一個好政策,但沒有官方可以定下來的一個匯率值,問題是要取消匯率變動限度,均衡只有靠市場發現。

目前沒有觀察到中國的産業在轉移,還沒有看到可競爭的對手,定單不一定會轉移。我關心的是周邊哪些國家的股市和樓市值得讓外資轉去投資,只要升值沒有對中國經濟造成危害,應該不會出現這種問題。另外如果國際金融市場出現問題,我擔心境外投資者可能會出現破産的問題。

鐘偉:如人民幣緩慢升值,定單是逐步外流,其成本主要是外貿經銷商和廠商來共同承擔。如果在人民幣一次性升值情況下,所有的廠商都會調整出口報價,英國和歐美的進口商要麽不接受,要麽接受,定單轉移的難度大得多,而且印尼和孟加拉距離中國制造業的水平還很遠。

人民幣升值,外貿肯定會受到沖擊。但根據調研的數據,外貿企業從總體來看是受益的。有70%的廠家由于人民幣的升值受損,30%的廠家受益,但後者的受益總金額是前者受損總額的4倍。

是否會失去外貿這個引擎,我還是打問號。即便人民幣匯率有明顯調整,但我還看不到在出口能力上有能跟中國相比的發展中國家。而且我們現在的投資是不足,而不是過剩。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公共投資不足,政府在給國民提供清潔的水、安全的食品、便利的道路、良好醫療與養老等方面投資都是非常不夠的。

問:就狙擊國際熱錢而言,一次性升值是否是一種比較好的應對策略?

鐘偉:從中國的情況看,一年之內進來的資金過多。我們定位于長期投資型資金,根據人民銀行的反洗錢局的數據,1999年到2005年投資資金流動大概是3000個億,我們可以估計,從1999年到現在,長期的投機資金不會少于5000億的,如果穩定了,可能在相當時間內的事情幷不會做,該套利的套利,該套現的套現,所以我們的決策都是在不同的情況做下的決策。

宋鴻兵:中國的改革開放到了非常關鍵的時刻,如果這3000億美元的熱錢有巨大的獲利空間,就有極爲強烈的套現欲望,而次按引發的金融問題爆發後,美國恰好又出現了現金荒。

我比較反對在現階段一次性劇烈升值。現在只要讓人民幣緩慢升值,有本事熱錢就慢慢耗著。在快速套現的想法破滅之後,它們慢慢會撤出中國市場。

陸磊:在目前的情況下,正因爲美國金融市場産生結構性缺陷,中國更會是有激勵性的市場。是否有熱錢撤出,我還是持相對懷疑的態度。無論是什麽樣的投資資金,無論是賺到多少錢,肯定會落到央行的儲備上,即使你要撤出時,恐怕中央銀行不能一步到位。

萬億外儲與"中投"方向

問:中國外匯投資公司的基本架構也在逐步完善,您認爲中投豪華的團隊是否注定外匯投資的成功?您對它的信任有幾分?我們看到,中投入股百仕通幷不是把所有的投資精力都放在中國以外的地方,而是將很多精力放在中國,比如入股藍星集團。這相當于借中國人的錢又投回到中國,拿了中國的流動性,倒一下手,又添到中國流動性的池子里。

陸磊:我認爲中投的成功與否取決于行政幹預的程度。

第二個是投資團隊的問題,有很多專業人士成爲中投公司的人員,會對它的經營帶來好處。我幷不贊成其組建一個很豪華的團隊,根本問題在于這個公司的目標和定位,絕不能把中投公司弄成一個宏觀調控者,它僅僅是一個商人,一家公司。

劉輝:主權財富基金(SWF)的規模到上一年度已經達到2.5萬億美元,已經超過對沖基金,而且因其具有國家背景,說引人注目也好,說樹大招風也罷,其投資行爲具有不同的波浪效應。有媒體稱主權財富基金運作很多時候具有跨國國有化色彩。因此,需要確立一些基本的"拇指政策",也就是最基本的定位。剛才大家談到中投公司是一個商人,的確,像主權財富基金這樣的投資運作,其最根本的出發點應該是追求長遠投資目標的最大化,如果目標太多,有很多靶心的話,容易適得其反。

鐘偉:美國要求中國增加透明度,說中國把錢投入到美國的基金,需要把自己的投資組合和投資人告訴它,否則它就不知道中國要幹什麽,會認爲中國在國際市場的活動將給市場帶來很負面的影響。這是在瞎扯,現在除了上市公司公開募集的股票要披露信息之外,私募基金全都不會公開。

陸磊:中投公司成立後,有可能自覺不自覺被當成有宏觀調控目標的決策性機構。外匯儲備是公衆靠出口換回來的,財政部發債,然後找中央銀行置換外匯儲備,一定要對公衆負責。中投公司要保證投資的安全性。

宋鴻兵:總的來說,不要進行風險性太高的投資。公司里應該有戰略分析機構,或者是戰略分析人員,比如美國的次按危機,要能夠提前1-2個月預測出來。我認爲這個問題還沒有解決。

在考慮投資時還是要有戰爭的思路。商場如戰場,得有迂回,西方的一些機構都是不透明的,如果中國把全部的東西都透露出去,對手會直接掌握我們的意圖。

問:很多聲音建議外匯儲備應該投資于黃金、資源類的大件商品。您怎樣看待中投的投資方向?

宋鴻兵:依照國家外匯投資公司現在的局面,我認爲進行金融投資時應采取保守的局面,在收益和安全性兩個原則中,要更強調安全性。真正好的資産沒人會賣給你。如果把目標面向高收益的投資,中投很可能面臨高風險。

而保守的業務,我比較贊同黃金類的資産。中投去收購資産,可能背後會有中國的一些企業推動。在中國的工業化高速發展過程中,買一些石油、黃金儲備,中國的長遠發展用得著。

中國現在的黃金儲備是偏低的,600噸。在國際上,黃金的交易量非常低。如果中國在交易賬戶上出現想購買黃金意圖,對方馬上會警覺,所以不太可能由央行來收集黃金,應該由民間零敲碎打地去購入。

鐘偉:中國要增加黃金儲備,但黃金本身也不保值,20年黃金價格沒有什麽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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