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今世與來生

我站在十字路口上，向四周望了一眼，路標上清清楚楚寫著：向東是金錢美女路，向北是富貴榮華路，向南是平平淡淡路，向西是地獄天堂路。

走那條路呢，說不定哪條路上都有陷阱，還是上天堂好，但走錯一步就會進地獄，平平淡淡的路我是不會去的，富貴榮華路和金錢美女路該走哪條呢？有了錢，還愁沒有富貴榮華。

但又不敢邁出第一步，萬一走錯了，那都會走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之門。

「哎，這閻王老子，叫我去重新投胎，也不知道到哪裡去，讓我自己選擇，難哪！如果母親在身邊就好了，她可以給我指一條明路。」我這樣想著。

一想到母親，母親的影子又浮現在眼前。雖然是陰陽兩世相隔，自己被槍斃後走到奈何橋上，自己偷偷的把那碗迷魂湯倒掉，所以，對陽世間的事情仍然模模糊糊記的。

想當初，老子是一個堂堂的局長，人見人敬，沒想到因為自己走上了一條邪路，被檢察機關逮捕入獄，還被判了死刑，行刑的那天，見到了母親的最後一面。

我蹲在監獄裡，望著從窗戶裡投進來的陽光，才知道失去自由的日子是多麼難熬啊。

母親悄無聲息的跟著一位獄警走進來，一見面，就指著我的鼻子說：「孩子，真沒想到，你做了那麼多的壞事，媽媽簡直不敢相信是你做的，你過去是多麼乖巧的一個好孩子呀，鄰里街坊那個不誇你。你為什麼會變的這樣，連媽都不認識你了。」

我看了看母親說 「媽，過去的事就別提它了，現在你好麼？」

「好什麼，自從你被關進監獄，你的妻子帶著孩子回了娘家，說要和你離婚。」

「這個我知道，我已經在離婚書上籤了字，隨她去吧！」

「你父親早年去世，媽媽自己孤苦伶仃還有好日子過麼！」

聽了媽媽的話，我鼻子一酸，淚水模糊了自己的眼睛。

自己從小沒有了父親，是媽媽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拉扯大，媽媽靠撿破爛供自己上學。分配工作後，憑自己靈活的頭腦和應變能力，混到了一個局長，可是好景不長，才幾年的功夫，便……我不敢往下想。

「孩子，你實話告訴媽，你真的貪污那麼多錢麼?」

我點了一下頭說,「都是真的，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的，能怪我麼？孩子上幼兒園，那建築公司的老總，為了把局裡辦公樓項目弄到手，給送來了20萬元，有了這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孩子上小學時，他又送來了30萬元，為的是把職工宿舍樓承包到手，哎，沒想到卻是豆腐渣工程。」

「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還有麼？」

「他們給我送錢，都是用著我，我也給他們幫了不少忙。企業的老闆，要提拔的幹部，職工家屬轉非等等，他們哪個不是用著了我，才來送禮。這些人，真不夠義氣，當時口是口，牙是牙的發誓，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也沒有人知道，結果，我被雙規後，他們都一個個站出來揭發我，我就壞在這些人手裡。」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個道理你不懂麼？」母親聽了我的話說，「你不收人家的，人家還揭發你麼？怪就怪自己。」

「你家裡有老婆孩子，你為什麼還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你一撒手就是幾萬元，這是你自己的錢還是公家的？」

我紅著臉對母親說：「哪個男人不看媳婦，過去還有個三妻四妾，這算得了什麼，我又沒和媳婦離婚，又不是花自己的錢，都是公家報消。」

「你……你淨幹這些缺德的事，我聽說你還參與了賭博，花了公家不少錢。」

「那是放鬆放鬆，花個幾十萬塊，有人給，怕什麼？」我得意洋洋，忘記了自己是在牢房裡。「呸！你吃喝嫖賭貪，真是五毒俱全。」母親說著，失聲痛哭起來。

看到母親那可憐的樣子，我的心像扎進了萬根鋼針。

「媽，你不要哭，已經到了這步，無法挽回了，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媽媽含著眼淚說：「孩子，你再壞，也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為娘的能不心疼麼！」母親說完，話鋒一轉，輕聲的問道：「孩子，你身上有人命麼？」

我看了看母親那期待的目光，想撒謊，可又於心不忍，便說：「有，就是那個年輕的女會計，沒想到是她了檢舉的我，是她壞了我的好事，我也沒少在她身上花錢，就是堵不住她那張臭嘴，我僱人把她給做了。」

母親聽了，指著我的鼻子罵道：「狼心狗肺的東西，人家年輕輕的，你就害死了人家，叫人家父母怎麼過呀，哎，作孽呀，作孽呀！」母親不斷的重複著。

聽了媽媽的話，我兩眼含淚安慰媽媽說：「媽，不要傷心，要保重身體，回去告訴妻子，讓她好好的撫養孩子，千萬不要學我的樣子。」

媽媽含著眼淚點了一下頭說：「孩子，你怎麼變得這麼沒有人性了，咱們是農民出身，過慣了平淡的日子，一家人和和睦睦過個平安生活就不錯了，你幹麼做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我不甘心！」我大聲的說，把媽媽嚇了一跳，「我真的不甘心，在學校裡，我每次都考第一，在大學裡也是數一數二，可自從分配工作後，過的什麼日子，結婚，蓋房還不是拉下了一屁股債。你看我那些同學，上學都是考倒數第一，連高中都沒上，只因為有個好爸爸，卻有兩套樓房，進進處處都坐著豪華的轎車，難道我還不如他麼？我心裡就是不平衡。」

「人家那是本事，現在就是靠本事吃飯，可你，淨坑害老百姓，坑害國家，還殺人越貨，你……你……死有餘辜。」母親氣憤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看了看白髮蒼蒼的母親，哭著說：「媽媽，不要傷心，要保重身體，今輩子不能在你老面前行孝了，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兒子，好好地孝敬你老人家。」

母親站起身，眼裡冒出了火花，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下輩子，下輩子我不會要你做我的兒子！」

母親說完，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媽媽下輩子也不會認我這個兒子了。」我嘴裡一邊重複著這句話，一邊在十字路口徘徊。「管他呢，還是走金錢美女這條道路，先享受再說。」說著，抬起左腳就要往前走。

「孩子，回來，不能走這條路！」

我回過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母親竟然站在我的身後。

怎麼在這裡見到了母親，我奇怪的問：「媽媽，你怎麼也在這兒？為什麼不能走這條路。」

母親仔細看了看我，好像又熟悉，又陌生，說：「孩子，金錢美女也好，富貴榮華也好，一步走錯，就會走進地獄之門，平平淡淡生活，觀田園風光之趣，享子孫圍膝之樂，才是最大的幸福。」

我留戀的看了一眼金錢美女那條道路，又看了看媽媽說：「媽媽，你說下輩子不要我這個兒子，你讓我走著條路，是不是騙我。」

「孩子，媽媽怎麼會騙你呢，母子連心，我恐怕你再不吸取教訓，走錯了路，所以急急忙忙趕來，只要你好好做人，下輩子我還做你的母親。」

「真的麼，媽媽——」我撲在媽媽懷裡抽泣著說：「媽媽，我聽你的。」

媽媽為我擦乾了眼淚，我站起身，挺直了腰板，跟著媽媽，一步一個腳印，走向平平淡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