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冬走進那間小房子前再次瞥了一眼妻子安梅,女人的臉上盡是流敞的淚痕,兩只紅腫如爛桃的雙眼目光呆滯,不時從喉嚨里發出斷斷續續壓抑著的抽泣聲。
他厭惡地回過頭,想到即將要和這個女人斷絕關系,他得意地在心里哼起了小曲兒。
“下一個!”冷冷的聲音從房內傳來,艾冬回過神,看看前面已沒有人,連忙邁步向房門走去。安梅低著頭地跟在他身後,大約是走得慢了一點,艾冬不耐煩地罵了一聲︰“死女人!磨磨蹭蹭地想死啊!”
安梅一驚,抬起頭來望著他。那種驚惶的神情是他非常熟悉的,每當他尋釁和她爭吵的時候,她就是這種神情。剛開始艾冬還會覺得內疚,現在只剩下了厭煩。他與安梅結婚十四年,在他看來,這十四年全是自己在受活罪。
艾冬反感地轉過臉去,快步越過了門檻。
安梅忽然低低驚叫了一聲,手扶在了門框上。艾冬連頭也不回,低吼道︰“你又怎麼了?”
“我……我不小心絆了一下……”安梅吞吞吐吐地說。艾冬哼了一聲,竟也不再問一聲,自顧走到房內的陰影里。安梅望著他的背影,紅腫的眼楮里禁不住又流下一行眼淚。眼見得艾冬的身影就要消失在一大盆綠蘿後面,她咬了咬牙,也一瘸一拐地跟了過去。
艾冬一腳踏進亮著燈的房間時,詫異地發現這間房里坐著的竟然全是女子。
和門口相對的兩張黑色桌子後坐著兩個女子,一個看上去大約有三四十歲了,寬臉,一身黑色套裝,臉色陰沉沉地。雖然化著妝,但是下垂的眼袋和失去光澤的皮膚還是暴露了她的實際年齡。艾冬忽然覺得她有點像安梅,不由得一陣不悅涌上心頭,把目光轉向她身旁的年輕女人。
這個女人顯然好看得多,因為她還沒有失去青春的光彩。她仔細修飾的眼線和唇線也為她添了一些姿色,臉上的粉底也還不顯得突兀。但是她也在不可避免地衰老著,脖子上的贅肉已經在一點點地顯現。艾冬好奇地打量了她一下,眼光又掃到貼牆默默坐著的女子身上。
她無疑是這三個女性中最年少的,艾冬幾乎以為她還沒有成年。她長長的頭發低垂著,就像她低垂的眼簾。尖尖的下巴把臉拉得小小的,鼻子、眼楮、嘴巴,都像是比常人小了一號,身材也像還沒發育成熟的少女,單薄的身體被身前巨大的銀色櫃台擋去大半,看上去活像大花盆里長出的一枝縴細的白芽。
“是你們要離婚?”尖銳的話聲像一把條繩子穿了進來,把艾冬的目光硬生生拉回到黑色的桌子。他不得不暫時注視著桌後的兩個女人。
“……是的!”艾冬轉頭望了一下房門口,正好看見剛剛進來的安梅。他的怒氣一下不可遏制地爆發了︰“你作死啊,比牛還慢!嫌命長自己找根麻繩上吊,我沒那麼多時間和你耗!”
安梅驚慌失措地停在原地,眼淚又開始一串串地往下掉。艾冬輕蔑地瞧了她一眼,她已經臃腫變形的身材微微地顫抖,過長的上衣也遮不住肥胖的小腹。
艾冬的腦子里不期然閃過一個窈窕的身影……
他沉浸在幻想中,嘴角不知不覺勾起了微笑。
“我不要離婚,我不要離婚!”安梅忽然瘋了一般沖到黑色的桌子前,對著里面的兩個女人哭喊道︰“大姐,求求你,不要讓我和他離婚!我的女兒才九歲,她需要爸爸啊……”
艾冬顯然沒料到安梅會來這一手,這讓他頓時覺得顏面掃地。他怒氣沖沖地上前拽著安梅的胳膊將她往後拉,嘴里不停罵道︰“賤女人,你想死了?我讓你賤,我讓你賤……”他死命扭著安梅的胳膊,安梅在他的手中拼命掙扎著,哭喊著,安靜的房間里一下亂作了一鍋粥。
那兩個女人皺了皺眉,交頭接耳了一陣,年輕些的女人站起來走到門邊輕輕關上了門,門鎖發出嗒一聲,像是上了鎖。
艾冬和安梅正打得不可開交,誰也沒看見那個年輕些的女人已經站在他們面前。艾冬顯然已被怒火燒紅了眼楮,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聲之後,他一個巴掌重重打上了安梅的臉!
“啊你打我,你打我……我不活了,我死了也不會和你離婚,我死都不會讓你和那個小妖精過快活日子……”安梅一頭扎進艾冬的懷里,頭撞嘴咬,手撕腳踢,現場更加混亂了……
“都給我住手!”一聲尖利的女子叫聲刀子一樣劃破了戰局,扭打作一團的艾冬和安梅不約而同停下來,用手掩住了耳朵。盡管這樣,他們還是感覺到耳膜深處刺穿般的劇痛。
另一個女人也走了過來,趁機拉開了安梅。
安梅不想走,那個女人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安梅抬起紅腫的淚眼疑惑地望著她問道︰“真的?”
那個女人肯定的點點頭,安梅沉默了片刻,眼里驟然暴出了光芒︰“好,我听你的!只要能夠不離婚,我什麼都听你的!”
女人陰沉的臉掠過一絲笑意,她對安梅說道︰“那好,你跟我來。”
安梅順服地跟在她的後面,一邊用手攏著扯亂的頭發。經過艾冬身旁的時候,她轉過頭來望了他一眼,像是要確認他還有沒有良心。艾冬狠狠地瞪了回去,朝她啐了一口罵道︰“滾吧,賤女人。”
安梅的目光里帶著憤恨,卻一聲不吭地回過頭去,和那個女人走進了房間里的一個小門里。
艾冬鼻子里哼了一聲,擦了擦臉上被安梅抓出的血跡,扭頭對還站在他面前的年輕女人問道︰“手續怎麼辦?”
年輕女人眼里忽然閃過一道精光,一個詭異的微笑在她的臉上擴散開來。艾冬倏地覺得身邊的氣溫像是下降得厲害,他不由得機伶伶打了個寒顫,心里浮起不祥的預感。不對勁,他對自己說。
不知什麼時候那個櫃台里的女孩已經從巨大的銀色櫃台里移了出來。她真的是“移”出來的,因為她坐在一張安著四只輪子的凳子上,本該是腿的地方空空如也!
原來,她竟然是個沒有腿的女孩!
艾冬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強自鎮定地說道︰“你們……想干什麼?憑你和這個殘廢就想拿我怎麼樣?”
年輕女人搖了搖頭,對那無腿女孩說︰“沒得救了,開始吧!”
女孩輕輕點了點頭,艾冬還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便見她迅速地向他移動,在她縴細的身體上竟忽然生出了無數的細線和管子,好像是一群瘋狂的蠕蟲一般疾速地向他撲來,沒等他喊出聲便全數鑽入了他的頭和身體里!
艾冬雙眼翻白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喉嚨里發出咯咯咯的聲音。那些線和管子還在拼命往他身體里鑽,不停地扭動著纏繞著,好像爭奪宿主的寄生蟲,場面充滿了令人恐懼的詭異,同時又讓人異常地反胃!
過了好一陣子,這些像有生命一樣的線和管子的動作似乎停止了,只听得見細微的叭聲。一直盯著他們的年輕女人側頭對著無腿女孩輕聲問道︰“好了嗎?”
無腿女孩周身伸出的線和管子讓她不能隨意移動,而她現在的樣子足以把膽子不大的人嚇瘋。她口中也有一根管子,這使她說話聲多少有點含糊︰“快了,還差一點。”
年輕女人不再說話,專注地盯著艾冬插滿線和管子的身體,眼楮里似乎有狂熱的神情在閃動。
安梅在年長女人的帶領下從小門里走出來時,一切都已經恢復了原樣。年輕女人聲色不動地坐在桌子後面,抬起眼楮對安梅說︰“好了,你可以把他領回去了。”
安梅不太相信地望著她,又望望領她出來的年長女人。年長女人沖她點點頭,她這才猶豫著向呆呆坐在椅子上的艾冬走去。
“老公?”她輕聲喚道。艾冬呆滯地向她轉過頭,眼神里充滿迷惘。
直到安梅又叫了幾聲,他才如夢初醒地“啊!”了一聲,皺著眉頭問道︰“我怎麼了……這是哪里……”
安梅心里略放了一點心,試著說道︰“你剛才好像睡著了……”
“睡著了?”艾冬搖了搖頭,腦袋里昏昏沉沉的,剛才發生過什麼事情一點也想不起來。他又伸手拍“睡著了?”艾冬搖了搖頭,腦袋里昏昏沉沉的,剛才發生過什麼事情一點也想不起來。他又伸手拍了拍頭,嘆著氣說︰“我怎麼睡這了……”
眼角瞥見牆上的掛鐘,他哇地一聲站了起來。
“哎呀,快四點了,我該去接女兒了!老婆你也真是的,見我睡著了也不叫我……女兒過幾天就考試,今天可要給她做點好吃的……”他急急忙忙地整理衣服,見安梅還是站著不動,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安梅轉過身去,雙手掩面,激動得哭了起來。
年長的女人走過去開門,走到艾冬身邊輕輕問了一聲︰“你是不是要離婚?”
艾冬正把哭泣的安梅擁在懷里,听見這聲問話,他奇怪地望著他,臉上是不可思議的表情︰“離婚?我為什麼要離婚?我還準備要為這個家奉獻一輩子,不,下輩子的……下下輩子!”
年長的女人一直冷冰冰的臉上現出了溫暖的笑容︰“那就太好了,祝你們幸福!”
她看著相擁著的兩個身影漸漸遠去,有對話的聲音飄過來︰“……老公,你還記不記得王瑤?”“王瑤?不認識,她誰呀……嗨,老婆,別疑神疑鬼的,我對你可是一片真心啊……”
她笑了一笑,轉身走向櫃台。無腿女孩望著她,伸手按了按額角。
“還好嗎?”她問。
“有些頭痛,這種類型難做了一點。”女孩子說。年長女人微笑著說︰“不過也算是完美的結局,是不是?”
她回到桌子後,重又帶上了陰沉沉的表情,對著門外喊著︰“下一個!”
請按『讚好』,接收更多相關主題。
如果您喜歡這篇鬼故事,請按「讚」或分享給您的朋友,以示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