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次遇到鬼
我的多半生,遇到幾次鬼。每次都是驚心動魄,難以忘懷.。可是事情過後,又讓人啼笑皆非。最難忘的是:【咬腳趾頭的石臼鬼】
1963年秋天,我從二道橋東渠初級小學四年級畢業。全村村五個同班同學,只有我一個人考上了三道橋完全小學,念四年級。
到了新的學校,高興勁就別提了。我高興,父母更高興。
為了歡慶國慶,班裡組織了小合唱隊,我也被選中了。雖然每天下午放學後排練一個小時,回到離學校七八里的家時,太陽快落山了,肚子餓的咕咕叫,心裡還是美滋滋的。
國慶節到了,我們在杭錦後旗第二中學的大禮堂演出。中學和小學的節目全部演完,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了。那時候,小學都是跑校生,多遠的路也要連夜回家。
我一個人沿著回家的小路弓腰猛跑,因為從早晨吃了二碗飯,一直到晚上十二點多水米沒有沾牙,餓的直不起腰。
跑到半路,越來越害怕。不由得想起了奶奶的一句話,男人晚上走夜路,左右肩膀上有二盞看不見的明燈,不能左顧右盼,熄滅了燈就會有鬼附身。越是提醒自己不要左顧右盼,越是由不住四處看。
突然,我看見,路旁有一堆黑黑的東西,上面有一個白的耀眼的東西在動。我以為是眼睛花了,不由自主的站住觀看,看得更清楚了,白色的東西好像在跳躍。我由此聯想到課文上魯迅踢鬼的故事,照白色的東西用盡了力氣踢了一腳,撒開腿拚命的往家裡跑。還沒有進門,就用盡力氣的呼喊:「媽媽,有鬼!」人就什麼也不知道了,把爸爸媽媽嚇壞了。
在我們村子裡,有一個劉姓神漢,不和我們一家。父親趕快把劉神漢的門叫開,請到我家。
這時,我喝了點水,又吃了點飯,緩過了一口氣。就把路上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我的腳開始火辣辣的痛。媽媽把燈拿到我的腳跟前一看,幾個腳趾紅腫,還有幾個像被牙咬過的發紫的印痕。劉神漢也沒有看出什麼,在父母的再三要求下,劉神漢開始下神。過去在我們村,劉神漢下神首先要喝一碗紅糖水,下神後還要給吃一頓飯。媽媽立即準備那時是最好的飯,炒雞蛋,烙油餅。
神聖請下來後,說我遇到了石臼鬼檔道,我把石臼鬼的石臼踢翻了,我的腳趾頭是被石臼鬼咬的,讓他的馬童【指神漢】把石臼扶正,把我的傷看好。
全家人誰也不知道石臼鬼是那路神聖,詢問劉神漢。劉神漢一聽,咪咪一笑:「石臼鬼是個善鬼,不會傷人,可是惹下了也是個麻煩。咱們村熊寡婦,把石臼鬼放在她家窗檯上的石臼,當成小石子給扔了,每天晚上十二點,石臼鬼就去敲門,還不停地呼叫:還我的石臼!還我的石臼!是我給解破了,給石臼鬼做了一個石臼,還給了他。以後再也不來了,我還要石臼鬼離村子遠一點,誰知道他到了三道橋的半路上。
一席話,我們一家人聽了,個個毛骨悚然。劉神漢卻是神采飛揚,石臼鬼好像是他們家的一隻羊。吃罷飯,劉神漢給石臼鬼做石臼。用了半個雞蛋殼,一根寸半柳條紮在一個桃核上,讓父親朝十字路口送去,燒了幾張麻紙,不要回頭,直接到家。
劉神漢又問我的腳趾頭現在還痛不痛,我覺得還有點痛,劉神漢把我們家過年都舍不得喝的半瓶酒拿來,快喝完的時候,朝我的腳上用酒一噴,又將白麻紙蘸冷水好幾層包住我的腳,一會兒就不痛了,我呼呼地睡著了。
劉神漢酒足飯飽,在父親和母親的千恩萬謝中回家睡覺去了。
太陽出來了,媽媽把早飯做好了,把我從睡夢中叫醒,讓我快吃飯到學校上課。
吃過了飯,我遲疑著不敢獨自上學,父親沒有辦法,說:「我送你去!」
到了半路,看到一個昨天埋的新墳,上面壓了一塊雪白的石頭。我一看,正是昨天夜裡我遇見鬼的地方,就告訴了父親。父親非常較真,一定要打聽個明明白白。
正好不遠有一個放羊老漢,父親認識他,就問這是誰的墳。放羊老漢說:『昨天蓋三道橋糧庫,和平大隊的五保潘老漢拆房時壓死了,身邊沒有親人,當天就埋了,從石灰窯拉來了一塊大石頭壓在了墳上。」
原來是這樣,誤會一場,根本不是什麼石臼鬼。可我還是唸唸不忘,一個人再也不敢夜裡經過那裡。
【身體高萬丈的鬼】
1965年冬天,下了厚厚的幾場大雪。最深的積雪,有一尺多厚。我們每天早晨五六點鐘起床,把昨天媽媽做好的飯菜熱一下,狼吞虎嚥填飽肚子,一聲招呼,幾個小夥伴就集合好了,迎著凜冽的寒風,踏著厚厚的積雪就朝學校出發。經過一個多小時,就來到了學校。
我們互相看著,眉毛上,眼睫毛,嘴的四周圍,都積滿白白的雪霜,女同學也不例外,長滿了雪白的鬍子,互相打鬧著,哈哈大笑一陣。
這時,太陽還沒有出來,我們走進教室。在每一個同學的課桌裡,有一個用墨水瓶自己做的煤油小燈,點亮煤油燈後,我們開始學習。
一個冬天,每天早晨天天如此,也不覺的苦,可能是習慣了。
姓史的鄰居家,也有一個學生,比我低一年級。他的二爹在供銷社工作,到他家時給他買了一個手電筒。
我們每天凌晨五六點鐘走學校時,濃霧很大。有時候對面看不清楚人,遇到這種情況,就互相招呼著,有的唱,有的說笑,不知不覺就來到學校。
這天,姓史的同學拿上了手電筒,我們一個個無比興奮,有了手電筒的照路,方便多了。
我們幾個同學在前面走,他在後面照著路。那天的霧好大呀,一出門,就看到一團一團的在滾動,我的臉上感到濕漉漉的。
我們還沒有走出村口,姓史的同學連哭帶叫說看見了鬼,手電筒也扔了,我們也嚇壞了,連滾帶爬往我家裡跑。
父親問姓史的同學看見了什麼東西,他戰戰兢兢地說:「是高……高……得看不清的鬼。」父親問我們看見了沒有,我們誰也沒有看見。父親穿好衣服,他帶頭,領著我們去看高的看不見的鬼,結果什麼也沒有,姓史的手電筒也找到了。父親打亮手電筒,前後左右照了個夠,也沒有發現什麼。突然,父親好像發現了什麼。讓我站在前面,拿手電筒一照,影子映在濃霧上,好高好高。隨著手電筒的晃動,影子或高或低,非常有趣。我們這才恍然大悟,根本沒有鬼,是在手電筒的光照下,自己的影子落在濃霧上,成了高大無比的人影,以為是鬼,虛驚一場。
明白了這個道理,我們互相照著玩,不等到學校,手電筒裡的電用光了。我們只好外甥打燈籠--照舊摸黑走路,按時到了學校。
【噴煙冒火的枯樹鬼】
1973年暑假,我高中畢業回到大隊小學教書,正趕上陝壩上演朝鮮故事片《賣花姑娘》,不少的人騎著自行車到陝壩看電影,白天看不上,等到晚上看。看完電影,再騎五六十里自行車回家。看過電影《賣花姑娘》的人,津津樂道,讓人眼饞。沒有看上電影《賣花姑娘》的人,成了一塊心病。
是啊,多少年來,就那麼八個樣板戲,電影不是地道戰,就是地雷戰。人們看朝鮮這個有血有肉有人情味還有點愛情的《賣花姑娘》,大開眼界,一個個看得痛哭流涕。看了還要看,有的人一連看二三遍還不過癮。
這天,三道橋電影隊貼出來海報,上演《賣花姑娘》,看電影的人比趕交流的人還多。有的人半後晌就來到了三道橋,託人求情買好了票。為了人們買票不擁擠踩壞人,臨時增加了四五個賣票點。
傍晚,誰知「六月的天孩子臉,說變就變」剛才還是好好的天氣,一會兒電閃雷鳴,下起了暴雨,人們正準備回家,老天爺放晴了,不由的放聲歡呼起來。
人們高高興興,就等著電影開演。可是露天電影場裡盛不下這麼多的人,誰都要先睹為快。不知是哪位領導的高招,在公社大院裡銀幕一掛公演,有多少人都能盛下。演了一場,人們還要求看,還有聞訊連夜趕路來的社員要求看,又公演了一場,人們才戀戀不捨離開了電影場。
我們沿著楊家河回家,河岸上有一顆枯朽的空心老柳樹,心都空了,稀稀疏疏的長著幾根枝條。人們傳說,這顆老柳樹快一百年了,在它的樹洞裡住著狐狸精,樹根下面住著蛤蟆精,傷害過人,人們對它遠而敬之。
那天我們看完二場電影,估計到了晚上一二點,正說說笑笑談論著電影裡劇情,天南海北地發表言論。突然,有人大喊:「鬼火!」
人們停住了腳步,朝著那個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老柳樹在黑黑的夜色中,噴著一串串火星,還有濃濃的煙,人們都驚呆了。膽小的人直往別人身後退,還有的人建議繞路離開。
我估計是傍晚暴風雨時,被雷電擊中了老柳樹,點燃了樹中的腐朽的枯木。我提出來親自去看看,一些膽大的人也附和著。我們一起來到老柳樹下,只見半段樹幹和樹枝落在地下,一片狼藉,樹中間的朽木頭火著的正旺,果真是被雷電擊中起火,怪不得老遠看見噴煙冒火,火星子飛濺。
這就是我見過的幾次「鬼」,世界上根本沒有神鬼,神鬼是自己心裡生出來的。也就是人們常說:「疑心生暗鬼」吧。但願天下人清清白白做人,平平安安生活,就更不怕:「半夜鬼叫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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