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
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放在鍵盤上。斜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23:45。張楚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從自己的工作區內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前面工作區裡的同事。見同事還在對著那張該死的工程圖左點右畫。“嘶……嘶嘶……劉……劉”張楚小聲的叫著,前面工作區的同事劉鋒轉過頭來,發紅的眼睛寫滿了工作歷程。“干麼?”劉鋒累得連聲音也沒了潮潤。張楚向右側的工作區努了努嘴,小聲說:“你說林菁干麼呢?”劉鋒傻呆呆地搖了搖頭,悶聲悶氣地說:“關我什麼事?該干麼干麼唄。”張楚差點兒從椅子上折下來,一臉無奈的說:“行,你忙吧。真是結了婚的!那大一美女你當透明的。你老婆真幸福!要是保證能碰上你這樣兒的,我下輩子也當女的。”
張楚:男,現年27歲,未婚,家境中上等,大學主修專業為數據庫開發及應用;劉鋒:男,現年36歲,已婚,家境富裕,大專文化,來公司後主管工程制圖,主修專業不祥;林菁:女,現年23歲,未婚,家境不祥,大學主修繪圖,但來公司後被任命為文員。三人同屬開創防災技術有限公司,均為低等職員,否則也不會一有急事就被安排加班。不過這次加班,對張楚來說比以前好太多了。因為有了林菁的加入。在一個月前,林菁還沒有來公司的時候,向來加班只有張楚和劉鋒兩人。劉鋒是個悶葫蘆,你不跟他說話他不理你,你跟他說多了他煩你,你要真不理他吧,搞不好他會說你不重視他,搞什麼年齡歧視。所以張楚是深受其害。到最後把找不到女朋友也怪罪到劉鋒的頭上,理由是和他單獨接觸的時間過常,人就會變得神經兮兮,不受異性歡迎。
張楚放下杯子,雙手在鍵盤上胡亂打了一串代碼,其中竟然夾進了“ILOVEYOU”的字樣。張楚終於還是站了起來,一眼便看到了林菁那一頭的秀發,張楚靠近工作區的隔壁,見林菁正在低頭按著計算器,左手邊放著一打報價單。張楚輕聲道:“小林,怎麼不直接輸入電腦裡啊?”
林菁忽地抬起頭來,一縷秀發揚起後落在那張小嘴上,而後又向下抽落。張楚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向後一仰身,同時脫口說道:“哇!嚇我一跳!”林菁按著胸口倒在椅背上,長出一口氣道:“反了。是你嚇我一跳。”張楚媚笑著再次靠在間隔上,溫柔地問道:“餓了吧,想吃點兒什麼?”那邊劉鋒甕聲甕氣地接口道:“餓。我想吃包子。豬肉大蔥餡兒的。”林菁掩住了嘴,明眸閃動著看定氣歪了嘴的張楚。張楚沒好氣的對劉鋒說:“我看你象包子。還要吃包子,現在幾點了?再說,咱大廈周圍哪有賣包子的?”林菁忍俊不禁,嗤的笑出聲來。張楚立刻換上一副笑臉,柔聲對林菁說道:“別理他,就知道吃包子。你想吃什麼?”林菁忍著笑,俏聲道:“包子。”
張楚一愣,但很快看到林菁杏眼流光,梨窩淺現。張楚一挺胸,堅定地說:“行!我給你買去。”林菁巧笑點頭。張楚一臉春風地出門了,身後傳來劉鋒那不招人喜歡的聲音:“豬肉大蔥餡兒的啊……”
坐著電梯從十七樓下到首層,張楚心裡琢磨著買點兒什麼吃的。包子?開玩笑!打從張楚上班,四年了!也沒見過這大廈周圍有賣包子的。出了電梯,迎面碰上一保安,往常向來是擦肩而過,但今天……那個保安沖著張楚點了點頭,同時說了句:“張先生好。”張楚“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人家是在跟自己打招呼。畢竟往常都習慣了,沒有保安向自己問好過,所以張楚一時不適應,可反應過來後,轉過身看時,身後已經沒人了。張楚小聲嘀咕了一句:“新來的吧?還知道我姓張。沒人告訴他物業人員不能坐客梯的嗎?”
出了大廈的門,張楚深深吸了口氣,夜風涼涼的,吹散了他的倦意。張楚心想:“這麼好的夜色,真該叫著林菁一起出來。”想著,出了大廈的院門,出乎意料的是,剛一出院門,就看到人行道邊支著一個三輪車,車上放著一個大竹籃,上面蓋著類似棉被的東東。三輪車旁邊站著一位形容委瑣的老太太。可能是夜風太涼的原故,老太太一邊搓著手,一邊跺著腳。
張楚第一直覺,這老太太是賣包子的。可又一想,這麼晚,一個弱不禁風的老太太會在這兒賣包子嗎?所以張楚沒打算開口問老太太在這兒干麼,而是直接向路的對面走去。但當他經過老太太身邊的時候,清楚的聽到老太太低低的喚道:“包子,熱包子,誰要熱包子……”張楚停下腳步,轉回身看著老太太,眼光中流露出心裡的話:“還真是賣包子的?”
張楚走到三輪車前,對老太太說:“大媽,包子什麼餡的?”老太太扁著嘴說:“豬肉大蔥的。好吃著呢!”張楚心裡一樂:還真有這麼巧的事兒!張楚一邊掏錢一邊說:“我來……”本想說六個,但一想劉鋒向來能吃,所以改口道:“來十個包子。哦……對了,包子多少錢一個。”老太太一邊掀開棉布一邊說:“兩毛錢一個……謝謝你呀,小伙子,我就剩十個包子,這回我可以回家了……”
好大的包子!張楚看著一個半拳頭大的包子,真不敢相信才兩毛錢一個。看著老太太把包子裝滿兩個大塑料袋,張楚遞過去五元錢。老太太用顫抖的手接了過去,然後小心翼翼地翻開棉衣的下擺,從一個內兜兒裡抽出三張一元的紙幣,連同兩袋兒包子一起遞給了張楚。然後推著三輪車順著馬路走了。張楚定定地看著老太太的背影,心裡油然升起一種落寞的感覺:人老了……就是這樣嗎?
而在這座大廈唯一亮著燈的房間裡,林菁還在低頭算著報價單上的錢數。張楚走了有五分鍾了,林菁還在想著剛才他那搞笑的表情。但比起林菁的男朋友,張楚的搞笑本領就不值一提了。不過,現在在加班,男友是不會來的,也不能讓他來,有張楚這麼個人,偶爾活躍一下氣氛也不錯。
想起男友,林菁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腦子裡出現了男友那張不很帥氣但很忠厚的臉。打從林菁上初中開始,身邊就沒少過飛來飛去的蒼蠅一族。但所有的追求者都令林菁心生煩感。直到大二的時候,偶然的一次派對,林菁認識了現在的男友,當時男友很另類,因為所有的人手裡都拿著酒杯,只有他,手裡拿著一個圓圓的木盤。出於好奇,林菁主動問男友拿的是什麼,被告知那個圓盤叫“羅庚”。
有了先機,林菁就沒了那種防范的意識。所以很快和男友聊得極為投緣。一來他比較另類,說的是一些比較奇怪的事情,至少以前沒人和林菁說過。二來,從聊天中,林菁感覺他的知識面很寬,而且說話很幽默。那次以後,很自然的情竇暗生。現在有時想起來還會問自己:“吃錯什麼藥了?很普通嘛,怎麼就會喜歡他了呢?”林菁一邊想著,一邊端起茶放到了嘴邊,但還沒喝就覺得肚子裡面發脹。於是放下茶杯,急急的出門了。
房間裡,只剩下劉鋒一個人了。他還在緊盯著電腦屏幕,給每一處加點加線。空空的房間裡只有劉鋒的呼吸聲。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鍾變成了0:00。劉鋒揉了揉干澀的雙眼,伸展了一下身體,同時長長地“啊”了一聲。就是這長長的一聲,掩住了另一個細小的聲音……
林菁對著洗手間裡的鏡子,反復地打量著自己的容貌,良久自言自語道:“這麼好看的,便宜了那個小白癡!”說完,一抹絢麗湧上嘴角。林菁洗了洗手,然後走出了洗手間。身後的門慢慢地合攏,當門只余一指之隙的時候,一只手從裡面握住了門邊……
林菁向辦公室走去,路過客梯廳,聽到電梯發出“叮”的一聲,林菁停住腳步,不出所料,電梯裡走出來的正是張楚。林菁一眼看到他手裡的兩袋兒包子,不由得笑道:“啊?還真有包子啊?”張楚得意忘形地一舉包子道:“那是。你想吃嘛。別說包子,就是龍肉我也給你買回來。”林菁巧然一笑,沒有接話,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劉鋒依然在畫圖,只是左手舉著電話在和什麼人聊天兒。張楚走過去把一袋包子放在劉鋒的桌上,然後急急忙忙地坐到林菁的身邊。他沒有在意,也沒有聽到,當他把包子放在劉鋒桌上時,劉鋒對著電話輕輕地說了句:“媽,你給我送的包子收到了……”
林菁從張楚的手上接過一個大包子,沒想到還是熱的,林菁雙手捧著包子吹了吹,然後咬了一小口。旁邊的張楚癡癡地看著林菁,使得原本很餓的她沒有辦法快速把包子送進肚子裡。林菁只得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包子,咬了四口才見到餡兒。包子還真是豬肉大蔥餡兒的,但讓林菁奇怪地是,豬肉怎麼會是鮮紅色的?按說蒸熟的肉不會是這種顏色呀?
林菁想了想,一瞬間確定這是一種新的工藝。所以她也沒往心裡去,咬了一口餡兒,香啊!從未嘗到過的香味兒在口中四溢。林菁也顧不得張楚那癡癡的眼光,狠狠咬了一大口,然後閉上眼睛細細地咀嚼。香氣順著食道一路下沉到胃裡,那種感覺真可說得上是“妙不可言”!
張楚看到林菁一臉的陶醉,也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嗯?”張楚的眉毛筆直的向上挑起,嘟囔了一句:“真好吃,怎麼做的?”那邊劉鋒突然開口說道:“再給我一個。”張楚不耐煩地站起身來,向劉鋒桌上看了一眼。劉鋒的桌上只剩下一個空袋子了。張楚隨口說道:“豬啊你?吃這麼快!我們還沒吃呢!你一個人吃五個就行了。真是的!也不想想別人。”說完,張楚又坐了下來,正好林菁吃完了手裡的包子,又伸手到袋子裡拿了一個。
張楚剛剛展開笑臉,想跟林菁說點兒什麼,就見憑空一只大手伸向了裝包子的塑料袋兒。張楚一把抓住,一邊說:“餓死鬼投胎呀?”一邊抬起頭來……
劉鋒,站在間隔的另一側,血紅的眼睛狠狠地瞪著張楚,嘴角動了動,沒有說話。張楚愣了一下,覺得劉鋒怪怪的,可怎麼個怪法,張楚說不上來,只是覺得被自己抓住的手一點兒停頓的意思也沒有,拿起一個包子就往回抽。張楚有點兒惱火,少吃個包子無所謂,可要是在林菁面前輸給劉鋒那就不好看了。所以,張楚把自己手裡的包子往桌子上一丟,雙手齊上,同劉鋒搶起那個包子來。
劉鋒的手總算被張楚拉得停在了半空中,張楚突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心想:“這老小子怎麼這麼大勁兒,平常我一只手就能把他推一邊兒去。今兒是怎麼了?”正想著,劉鋒從牙逢兒裡擠出兩個字兒:“放……手!”張楚一愣,看了看劉鋒的臉色,怎麼跟拼命似的。“你放手!你都吃了五個了。”張楚的牛勁兒也上來了。旁邊坐著的林菁連忙勸道:“張楚!你干什麼?總得讓劉哥吃飽啊!你快放手啊。”張楚再無聊,也不會跟林菁對著干,所以他一聽到林菁這麼說,馬上就松開了手。可劉鋒在轉過身去的時候,清清楚楚地說了一句:“賤貨!”
一口茶水嗆得林菁猛烈地咳了起來。張楚噌地跳了起來,繞過間隔擋在劉鋒面前,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問道:“你說誰呢?你再說一遍!”劉鋒定定地看著張楚,慢慢地張開了嘴。張楚原本氣勢洶洶地臉上漸漸現出了恐懼的神色。因為他看到劉鋒的舌頭是黑的,舌頭兩側還有血紅色的液體。張楚一邊往後退,一邊結結巴巴地說道:“劉,劉鋒!你,你怎麼了?”劉鋒象沒有聽到一樣,血紅的眼睛慢慢變成了灰色。張楚已經退到了牆邊,劉鋒也跟到了面前。林菁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看著張楚那恐懼的表情,感到很是奇怪。
林菁站起身來,一邊走向兩人,一邊問:“張楚,怎麼了?”此時的劉鋒,雙眼已經完全變成了灰色,嘴裡的血紅色液體也順著嘴角流了出來。張楚緊緊地貼在牆上,他已經無法從劉鋒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林菁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距離這幢大廈十三公裡的一片別墅區裡,有一戶人家還亮著燈,一個穿著睡衣的男人坐在窗邊的沙發上吸著煙,面前的煙灰缸裡裝滿了煙屁。男人再一次把煙屁按在煙缸裡,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點燃。男人瞇著眼睛,視線投向窗外,黑黑的夜色擋住了男人的視線,他只能看到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樣子。
林菁就要走到劉鋒身邊了。不知哪來的勇氣,張楚突然從恐懼中醒悟過來,沖著林菁歇斯底裡地喊道:“小菁!快跑!”林菁猝然停步,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劉鋒已經轉過了頭。林菁目瞪口呆地看著劉鋒的臉,將近三十秒後,林菁放開嗓子高聲尖叫起來。張楚艱難地控制住顫抖的雙腿,猛地沖過來,一把拉起林菁,沒命地跑出了辦公室。身後劉鋒狂吼一聲:“賤貨……”
張楚拉著林菁沖出了辦公室,來到客梯廳,張楚不停地按著向下的按鈕,同時回頭看辦公室的方向。還好,劉鋒並沒有追出來。林菁縮在張楚身邊,猛地想起一件事來,著急的說:“張楚,我記得我男朋友說過。要是在大廈遇見鬼的話,一定要走樓梯。”張楚想都沒想就說道:“別聽他胡說八道!不坐電梯,你哪跑得過鬼呀?這裡是十七層,沒跑一半兒就得被它追上。到時候跑得氣兒都喘不過來,那不是死定了!”林菁那被嚇得只剩五分之一的理智告訴她:張楚說得不對!但為什麼不對,林菁一來不懂,二來已經沒有能力思考了。
終於聽到了“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地開了。張楚拉著林菁迫不及待地擠進了電梯,重重地按下了首層的按鈕。電梯門又緩緩地相合。就在電梯門快要合上的時候,一只手突然伸了進來,電梯門再次向兩邊打開。劉鋒那張詭異的臉漸漸呈現在兩人眼前。林菁連忙按住關門的按鈕,電梯門又向裡合起。劉鋒雙手扒住電梯門,向兩側分開。他那恐怖的腦袋正在向電梯裡擠。
林菁按著關門鈕,半彎著腰,臉上哭得涕淚橫飛,嘴裡絕望地喊道:“我說不能坐電梯吧!都是你害的!你把我害死了!”也許是林菁的話嚴重刺激了張楚,原本快要癱軟的他猛地沖到電梯門口,抬腿狠狠一腳踢在劉鋒的頭上。劉鋒向後倒去。電梯門終於合上了。林菁依然死命地按著關門鈕不放,直到電梯“叮”的一聲,門上的數字顯示為“G”。
張楚強行把林菁的手從按鈕上拉開,電梯門開了。張楚拉起林菁,兩人向大門跑去。門外的夜色依然是那麼的美麗,林菁仿佛看到了新生一般。只要沖出去,就算老板一個月給十萬也不回來了!
然而,命運總是在人不想猜對的時候讓你猜出正確答案。大廈的門……鎖上了!張楚狠狠地踢著門,嘴裡喊叫著:“我就知道,跟TMD電影裡演的一樣!門肯定是鎖著的。就沒見買彩票這麼准過!”
張楚還在狠狠地踢著門,林菁又開始哭。突然,一個聲音傳來:“先生,您是要出去嗎?”張楚和林菁同時全身一顫,回過頭來,看到一個保安向他們走來。張楚厲聲道:“別過來!把門打開!”保安停住了腳步,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慢條斯裡地說道:“先生,您不讓我過去,我怎麼開門呢?”張楚一時語塞,喃喃地說:“啊,我說錯了,你快點兒過來把門打開吧。”保安又笑了一下,然後向大門走了過來。林菁突然喊道:“站住!我怎麼沒見過你?你什麼時候來的?”保安再一次停下了腳步,伸手搔了搔頭,象是自言自語地說:“什麼時候來的?怎麼說呢?到這個大廈……應該是九年前了吧?不過……今天好象是剛來沒一會兒……”
林菁的眼淚又要奪眶而出了。這時,張楚突然問道:“你!你是怎麼死的?”林菁聞言全身一顫,將要流出的眼淚立時嚇了回去。只見那個保安定定地站在不遠處,明亮的眼睛漸漸變得灰暗,身上開始到處湧出鮮血。張楚和林菁同時慘叫一聲,相繼跑向樓梯間……
小區裡,那個男人還在不停地吸煙,煙灰缸已經倒過一次了。男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經0:31了。臥室的門開了,走出一個睡眼惺忪的少婦,一眼看到男人坐在那裡,奇怪的問道:“老公?你怎麼還不睡覺。哎?咳咳,你抽那麼多煙干什麼?”男人轉過頭來,緊皺的眉頭松動了一下,淡淡地說道:“你先睡吧,我再坐一會兒。”女人不明所以地進了洗手間。一會兒又走了出來,將進臥室的時候,對男人說:“早點兒睡吧。”男人點了點頭,女人進了臥室,順手關上了門。
男人掐滅了手裡的煙頭兒,仰倒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腦海裡出現了半個月前的場景……
“王總,您可要想好啊!如果我沒算錯的話,七年前的冤魂再有半個月就要突破封印了!到時候,您可是首當其沖啊!”一個身穿唐裝的中年人焦慮地看著辦公桌後的王軍。王軍半晌無語,只是不停地吸著煙。
這一個多星期以來,每一次業務都談不成,而且都是輸給一些不知名的小公司。最奇怪的是人家的報價並不比自己的低。王軍從一個小小的銷售員做到開創防災技術有限公司的老板,實在是付出了超常的代價,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公司倒閉的局面。向來不信邪的王軍在理解不了的前提下,通過朋友找到了風水大師吳明。吳明到了大廈,臉色就不好看了,再等進了公司,還什麼都沒做,就把王軍叫到老總室裡,合盤托出了一件天大的事!
七年前,王軍所在的這個辦公室發生了一件慘劇!當時的老板跳樓自殺了。而跳樓的原因是面臨破產。後來,時隔半年,又有一家公司租用了這個辦公室。但三天兩頭的不是員工生病,就是生意做不成。後來的這家公司的老板也多少知道些風水上的事兒,但左擺右擺也不見效。後來也是通過朋友的介紹找到了吳明。
吳明不僅是個風水師,還是個陰陽師。吳明查看了整間房子的風水後,決定用通靈的方法把那個跳樓的老板請上來談談條件。終於在一個特定的夜晚,吳明把那個魂靈請了上來,一問之下才知道,那個老板之所以跳樓,是因為他的情婦串通了公司裡的男會計,卷著所有的錢跑了。吳明希望它可以去投胎,而它卻喊著一定要報仇,但不知道它的情婦跑到了哪裡,所以只能在這個房子裡徘徊。
兩方面談不攏,後來急了,那個鬼怒吼道:“你知道嗎?我跳樓的時候,壓死了一個在女廁所裝監視器被發現了的保安,還有,當時我媽剛蒸好包子給我送來,我正好落在她面前,結果她也心髒病突發死了!我說什麼也不會去投胎的!我破產了,那只要是進過這個房子的公司都得破產!”
原本後來租用這個房子的老板心想,大不了就是搬家唄。結果聽吳明說了鬼的話,不由得痛哭失聲。吳明被求得沒辦法,況且要說這件事到這個地步他也有一定的責任。所以吳明終於下定決心,把那個老板和它媽,以及那個被壓死的保安都封在了大廈裡,限制了它們的法力。
然而,天數不是吳明可以逆改的。當時吳明就算到,總有一天它們會突破封印的,那只是時間問題。所以,今天,吳明給了王軍兩個選擇:一、宣告公司倒閉,從此再不經商;二、選兩男一女,在吳明指定的日子通宵加班,讓那個厲鬼附在一個男的身上,把另外的一男一女當作自己以前的情婦和公司會計殺掉。完了它的心願,消了它的怨念。因為吳明沒有本事強行超度那個厲鬼,也沒有本事把它打得神魂俱滅!
公司倒閉!再不經商!王軍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建議。所以,王軍選擇了第二種方案。在指定的日子裡,讓劉鋒、張楚和新來的林菁通宵加班……
大廈裡,張楚和林菁脫掉了鞋子,赤著腳,貓著腰,走在空蕩蕩的二樓走廊上,每一個細微的響聲都讓兩人提心吊膽。“叮叮當,叮叮當……”突如其來的手機響鈴嚇得林菁坐倒在地上,稍稍平靜了一下思維,立刻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的手機。林菁連忙掏出手機,見顯示屏上出現的是男友的姓名。林菁好似身處汪洋大海之中,突然見到了一艘小船。林菁快速按了接聽鍵,還沒說話,哭聲先傳到了男友的耳朵裡。在簡短地哭訴後,林菁掛斷了手機,抬起頭對張楚說:“我男朋友讓咱們在二樓找一間辦公室先躲起來。他帶著人和床墊兒趕來。到時候讓咱們跳下去。”張楚點了點頭,然後兩人挨間摸索著向前走去。
終於,發現了一間沒用地叉,而是用鏈鎖的辦公室。張楚雙手撐著門,讓林菁先擠了進去。然後由林菁撐著門,張楚含胸收腹地也擠了進去。
這是一間很小的辦公室,門口一道影壁牆,轉過去就是一個大開間,張楚拉著林菁縮在一個靠窗的桌子下。林菁全身不停的戰栗著,張楚警惕的側著耳朵頃聽外面的聲音。靜,靜得只能聽到自己和林菁的呼吸聲。張楚稍稍放下了心,疲憊的滑坐在地上,旁邊的林菁也漸漸停止了戰栗。
林菁少許恢復了些思考的能力,想起以前男友說過,子時是鬼魂最猖獗的時辰,而子時指的是現在的23:00至1:00。林菁側了側身,從衣兜裡掏出手機,隨便按了一個號碼,“滴”的一聲,顯示屏亮了起來。張楚一驚,輕聲喝道:“干什麼!讓鬼聽到怎麼辦?”林菁的心在張楚一喝之下也提了起來,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0:49。林菁小聲對張楚說:“我看一下時間,我聽男友說,過了凌晨一點,鬼就沒那麼厲害了……”
話,還沒有說完,外面的走廊上傳來了緩慢的腳步聲。雖然很慢,但聲音很沉重。林菁立刻捂住了嘴,驚恐地看著同樣臉色慘白的張楚。兩人極力控制著呼吸,耳邊聽到那個腳步聲正一點點的靠近。
“劉先生,您在找什麼?”那是死鬼保安的聲音。張楚和林菁同時憋住了氣。“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劉先生。你還是裝你的監視器去吧。”深沉而冰冷的聲音,象針一樣刺進張楚和林菁的心裡。林菁又開始戰栗。門外,突然沒了聲音。
張楚縮回了腳,由坐姿改成蹲姿,剛想把頭伸出去看看。林菁的手機突然極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張楚立刻縮了回來,心髒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林菁手忙腳亂地按下了接聽鍵,手機裡傳來了男友急切的聲音:“我到了。你在哪面的房間裡?”林菁告訴了男友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後掛斷了電話。張楚近乎狂怒的小聲對林菁喊道:“為什麼不調成振動的?”林菁委屈地扁著嘴,輕聲道:“我忘了。我男朋友來了,咱們跳出去吧。”
張楚再一次把頭伸了出去,沒見屋裡有什麼動靜。便示意林菁一起出來。兩人慢慢地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地毯上的月光是那麼柔和而明亮。兩人站直了身體,輕輕地吐了口氣。剩下的事就好辦了,打開窗戶跳下去。噩夢結束了!
張楚拉起林菁的手,林菁靠近張楚。突然,一聲沉重的呼吸在身後響起,兩人大驚回頭。劉鋒!滿臉猙獰的劉鋒正站在兩人的身後,中間隔著那張半人高的辦公桌。林菁再次放開嗓子,淒厲地慘叫,張楚抓起辦公桌上的東西擲向劉鋒。劉鋒一躍而起,飛撲過來,掐住了張楚的脖子。同時張開那滴著血的嘴,咬向張楚的咽喉。張楚本能地把掐住劉鋒的脖子,同時用力的向外推著劉鋒。林菁看到這樣的場面,不知哪來的勇氣,抄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向劉鋒的背部。
凶猛的力量透過劉鋒的身體,傳達到張楚的身上,在林菁一砸之下,劉鋒連帶張楚一同滾倒在地上。兩人還在互相掐著脖子,林菁舉著椅子砸不下去。因為劉鋒和張楚在地上打滾,她無法控制手中的椅子一定是砸向劉鋒。
這時,窗外傳來了急切的喊聲:“林菁!林菁!你在不在這邊?”那是男友的聲音,林菁心亂如麻,舉著椅子不知何去何從。地上的張楚也聽到了窗外的喊聲,他費力地對林菁說:“快……快逃……”林菁定在當地,耳邊又聽到男友的喊聲:“林菁!林菁!你不要嚇我啊……”
林菁狠了狠心,跑向窗邊,打開了窗子,樓下,男友和另外三個人抬著一張雙人床墊兒,正仰著頭向上看。男友見到林菁的臉,立刻大聲喊道:“小菁,跳下來,快!”到了這個時候,林菁的腦子裡什麼都沒有了。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跳下去,撲到男友的懷裡大哭一場。
林菁蹬上了窗台。面向她的張楚,眼光暗淡了下去,那是死亡來臨時的絕望。林菁跳下去了。樓下傳來了歡呼聲。劉鋒的牙齒已經咬在了張楚的脖子上,張楚無力地閉上了眼睛,用最後的力氣大聲喊道:“林菁!我……愛……你……”
撲到男友懷裡的林菁猛然抬起頭,急切的對男友說:“張楚!張楚還在上面,你快救他!快救他!”男友抬頭看著二樓,沒有說話。林菁順著男友的視線看去。二樓的窗口,站著滿臉猙獰的劉鋒,他的嘴邊一定是血,雖然在夜色中只能隱見一片黑色,但林菁在心裡肯定:劉鋒嘴邊那片黑色,一定是張楚的血……
第二天早晨8:45,王軍開著車來到了大廈門口,他驚奇地發現整個大廈被警察包圍了。停好車一問,原來今天早上二樓一家公司的員工,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發現了兩具屍體。經物業人員辨認,確定是王軍公司的員工——張楚、劉鋒。王軍臉上顯出驚訝的表情,但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王軍主動找到負責案件的警察,積極的提供著他能說的一切。
警察通過王軍提供的線索,找到了林菁。林菁的證詞極為簡單:“劉鋒和張楚因為我打了起來,我懶得理他們,就自己先走了。以後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說著,林菁又哭了起來。來訊問的警察看到如此梨花帶雨的美人,從心裡也相信兩名死者有可能因為她而打架。至於如何會死在二樓的辦公室裡,看來還得去問當晚的值班人員。
警察又問了許多問題,然後就走了,林菁感覺警察可能相信了她所說的話。其實在警察沒找林菁之前,當晚的值班人員聽王軍說還有個女的也在當晚加班,為了逃避自己昏睡而必須承擔的責任,便信口說看到林菁一個人早早地走了。
事情好象就這樣過去了。王軍繼續做他的老板,林菁又重新找了一份工作。
然而,在三個月後的一天夜裡,王軍在辦公室跳樓自殺了!因為王軍父母早亡,又無子女,所以,王軍的妻子李紅,成為了唯一的財產繼承人。李紅在王軍生前的好友蔣兵的幫助下,辦完了王軍的喪事,又變賣了開創防災技術有限公司。
又是一個擁有著美麗夜色的夜晚,還是那個小區裡,還是那張靠窗的沙發上。李紅依偎在蔣兵的懷裡,旁邊坐著那位風水大師——吳明。蔣兵笑著對吳明說:“師兄,多虧了你想出這麼好的計策。把那個厲鬼放了出來,要不我和小紅還不知道哪年才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吳明笑了笑,笑得極其古怪,而後定定地看著蔣兵,陰森森地說:“蔣兵!李紅!你們可真對得起我呀……”
淒厲的慘叫聲劃破了夜的寂靜,但那只是一瞬間,叫聲過後,一切又回復到平靜。夜色還是那麼的美麗,就象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長夜漫漫(二)
太陽下山了。小小的城市裡到處亮起了燈光。於娜看了看表,5:28。下班了,於娜開始收拾散放在辦公桌上的小東西。收拾好裝進包裡,一抬頭,看到老總周林走了過來,於娜歎了口氣,在心裡憤憤地罵道:“渾蛋!一到下班就有事!每個月給的那點兒薪水還不夠加班費的呢。”
果然,周林走到於娜的辦公桌前,對於娜說:“於小姐,明天公司要召開董事會,所以只好麻煩你把與會材料做出來。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剛接到的通知。看來今天又要辛苦你了。”於娜職業性地笑笑,故作輕松地說:“沒關系,周總。這原本就是我的工作嘛。那麼,需要什麼材料呢?”周林對於娜笑了笑,然後說:“過一會兒我讓孫秘書把樣式給你送過來。”
周林回辦公室了。周圍的同事都拿同情的眼光看著於娜,於娜友好的對大家笑著。所有同事臨走的時候都不忘對於娜說:“於娜,快點兒干,干完了好回家。自己小心點兒!”同事走光了,那個孫秘書也沒把樣式送來。於娜豎起耳朵,好象聽到周林的辦公室裡有輕微的調笑聲。於娜恨恨地把手包往旁邊一扔,索性閉上眼睛養神。過往的記憶在於娜閉上眼睛的時候浮現出來:那是於娜剛來這個公司的時候。小城市裡能有這麼大的公司可是不容易的。地上鋪的全是地毯,大理石的前台,整層樓都是這個公司租用的。於娜因能到這個公司上班而無比地興奮。尤其是能有周林這麼個年輕帥氣的老總,更是讓於娜心裡癢癢的。
但後來聽同事說,周林已經結婚了,妻子是公司所屬集團一位董事的千金,否則哪會這麼年輕就坐上總經理的位子。於娜徹底死心了,看來好男人到了周林這個歲數必定是結了婚的,剩下的不是變態就是沒人要。然而,從於娜一進公司,周林就盯上她了。於娜長得不算很出色,但絕對是讓人看著很舒服那種,況且,於娜擁有著所有女人都想要的標准身材。對於周林這種有錢有勢而又年輕的老總來說,象於娜這樣的“野味”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在一系列假象的背後,隱藏著周林那張流著口水的獸面。
一開始的時候,於娜感到天底下除了周林就沒有好男人了。因為他體貼,說話溫柔,長得英俊,做事果斷。於娜甚至有了“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感慨。然而,當某一個夜晚。周林故意留於娜一人加班的時候,於娜終於看清了這只狼的本來面目。周林竟然毫無顧忌地想要強暴於娜!總算於娜體形雖小,但自幼喜歡體育運動。從而沒有使周林這個整日裡花天酒地的東西得逞。但從那天以後,於娜的噩夢開始了,周林總是借各種理由加大於娜的工作量。
要知道,在這個小小的城市,能找到一份月薪兩千元的工作可是不件容易的事。所以於娜一直忍著,但她畢竟不是鐵打的。所以,在累病了三次之後,於娜終於鼓起勇氣,越過周林,直接向董事會投訴。在董事會的特批下,公司又招來一位秘書,就是孫潔。可惜的是,孫潔根本就是一個淫娃,到了公司沒一個月,就和周林好上了。結果工作還是於娜一個人來做。
“砰”的一聲,有東西落在辦公桌上,於娜睜開了眼睛,眼前出現了孫潔那張畫得象妖精一樣的臉。看著孫潔嘴角那抹幸災樂禍的朝笑,於娜真想狠抽她一個大嘴巴。但是,於娜心裡明白,她是周林的情婦,不是自己這種小職員能惹得起的。所以,於娜的臉上擠出一絲偽心的微笑。孫潔扭著屁股走了。於娜在心裡怒罵:“賤貨!”繼而打開辦公桌上的文件袋,抽出厚厚一打A4紙。於娜小聲嘟囔了一句:“今天的美容覺泡湯了……”
終於干完了,於娜疲憊地靠在椅背上,盡量伸展著雙臂。而後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22:40。於娜把打印好的文件收拾在一起,站起身來向周林的辦公室走去。走到辦公室門口,於娜聽到裡面傳出粗重的呼吸聲。於娜忍不住一陣反胃。伸手敲了敲門,隔了一會兒,聽到周林帶喘的聲音:“什麼事?”於娜應道:“周總,文件做好了。放在我桌上,我先走了。”周林說:“先等一下,一會兒我看一眼,看看有沒有需要改動的地方。”於娜差點兒沒吐了血,心說:“我都做完了才說還需要改動?你還是不是人呢!”屋裡又傳出了那種呼吸聲,這次還伴著孫潔的浪叫聲。於娜捂著耳朵走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坐在椅子上再次閉上了眼睛……
做夢吧?於娜想睜開眼睛,但怎麼也睜不開,身體也不能動,一陣涼氣從腳底慢慢升起。於娜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個女孩兒,高挑的身材,標致的臉蛋,乳白色的職業套裝。怎麼回事?那個女孩兒就站在於娜的面前,一臉的淒苦。於娜想站起來,但根本就做不到,現在就是想動一動手指都不行。那個女孩兒靜靜地看著於娜,於娜也靜靜地看著她……
“於小姐。”周林的叫聲把於娜拉回到現實中,於娜一驚睜開雙眼,看到周林站在面前,白色的襯衣領口上還留著口紅的顏色。於娜把那疊文件遞給周林,周林接過後對於娜說:“於小姐,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看完了通知你。”說完,周林轉身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於娜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然而,就在於娜一瞇眼的時候,清楚地看到周林的背後有一個透明的影子。於娜一驚,再想仔細看時,周林已經進了辦公室。
“可能是太累了,眼睛花了。”於娜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從手包裡掏出一本小說看了起來。
怎麼這麼久?於娜等得不耐煩了。抬起手腕看了看表:23:38。於娜站起身來,走向周林的辦公室。敲了敲門,半天沒有回音,於娜試著扭了一下門把手,沒鎖。於娜慢慢的推開一條縫兒,窄小的縫隙看不到任何東西。於娜摒住呼吸聽了聽,屋裡一點兒聲音也沒有。於娜大著膽子緩緩地把門推開,屋裡空無一人。於娜輕輕地走了進去,看到套間的門關著。於娜頓時火了。心想:“把我丟在外面傻等,你們到是躲在小屋裡干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還讓不讓人活了?”於娜借著氣,徑直走到小間的門前,伸手用力地砸響了門……
一遍,沒回音;兩遍,沒動靜;三遍……於娜突然覺得身上發冷,回身看了看不大的辦公室,燈亮著,一如往常。於娜喊道:“周總……周總……你在嗎……”沒有聲音,確切的說,是沒有生人的氣息!於娜覺得身周的空氣在漸漸地凝結。一種莫名的恐懼慢慢爬上心頭。於娜急轉身沖出了周林的辦公室,跑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拎起手包就往外走。來到門邊,伸手一推,門竟然鎖著。於娜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她清楚地記得,公司的大門是沒有鎖的!要是周林或者孫潔鎖上的話,她一定能聽到聲音。況且,他們沒事兒鎖門干什麼。都這麼晚了,還會有誰來?換句話說,周林和孫潔的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們又會怕誰來?周林的妻子?那是不可能的。她遠在美國呢。
於娜慌亂地在手包裡翻出鑰匙,蹲下身來找鎖眼兒。當她剛要把鑰匙插進鎖眼兒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一雙小腿:乳白色的絲襪,乳白色的尖頭皮鞋。於娜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看時,什麼都沒有。於娜緊張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燈光亮如白晝,於娜顫抖著手再次把鑰匙湊近鎖眼兒,插了進去。於娜松了口氣,輕輕一轉……鎖沒開,鑰匙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填滿於娜的大腦。於娜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邊,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又或是能做什麼。習慣性地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23:51。
冷靜。真的是又冷又靜!於娜驚恐地發現,自己呼出的氣成了霧狀。“不可能!這不可能!”於娜在心裡狂喊,“現在是夏天!現在是夏天啊!”一陣陣的頭皮發麻;一陣陣的後背發涼。於娜縮在椅子裡,雙手攏在嘴邊,不停地哈著氣,她可以看到,自己那雙白嫩的小手已經凍得發紅了,而於娜並沒有聽到中央空調的機械音!辦公室裡有了一屋薄薄的霧,於娜赤裸的雙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冷靜!一定要冷靜!都是幻覺!這都是幻覺!”於娜在心裡一遍遍地說著。看來喜歡看鬼片還真是有所幫助的說。但是!於娜的心裡安慰並沒有起到作用。於娜終於鼓起勇氣站了起來,慎重地走向周林的辦公室……
還是一如往常的樣子,只是多了一層薄霧,於娜直接來到小間門前。這回沒有敲門。而是奮起一腳,狠狠地踹在門上。“咚”的一聲大響。於娜被反彈了回來,震得右腿說不出來的難受。於娜揉了揉發麻的小腿,合身沖向木門。又是咚的一聲。於娜好象看到有好多小鳥在眼前飛……
“呀!……”於娜大喊一聲,象炮彈一樣再次撞向木門。門終於被撞開了,於娜跌倒在地上。右肩火燒一般的疼。於娜裂著嘴爬起來,迎面看到一絲不掛的孫潔。於娜一驚,驚的不是她一絲不掛。因為於娜可以想到。驚的是孫潔的嘴上全是血!於娜下意識地後退,眼光向小床上瞟去。床上,周林也同樣的一絲不掛。然而,周林的脖子血肉模糊,向上翻著的死魚眼再也閉不起來了……
“孫潔……你干了什麼?”於娜看著孫潔,厲聲質問。孫潔的臉上出現了古怪的笑,是那種令人心裡發寒的笑。於娜沒有得到回答,只是看到孫潔在一步步的向自己靠近,臉上的笑越來越詭異。於娜開始哆嗦,聲音也跟著顫抖:“孫,孫潔,你,你要干什麼?”沒有回答,只是不停地靠近。於娜終於象是意識到了什麼,轉身向門外跑去。可是,小小的辦公室裡,於娜又能跑到哪去?孫潔就那樣一步步不緊不慢地追了出來……
於娜站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環顧四周,一百多平米的大開間,除了桌椅之外,半點兒藏身的地方都沒有。而不遠處,孫潔正在一步步拉近與自己的距離……
怎麼辦?怎麼辦?於娜想哭,但她知道,現在絕不是哭的時候,有眼淚也要留在安全以後再說。於娜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她開始圍著隔斷轉圈,借著隔斷與孫潔保持著恆定的距離。牆上的掛鍾顯示:0:29。
於娜的策略起到了作用,孫潔追著於娜繞圈子。於娜繞來繞去,繞到了靠近大門的位置。於娜想也沒想,找抄起一把椅子,狠狠地掄向兩扇緊閉的玻璃門……
沒有如願地聽到玻璃破碎的聲音,只聽到椅子落地的聲音。於娜瞟了一眼玻璃門,心裡即有驚奇,又有失望。孫潔趁著這個空當繞到了於娜的身後。於娜連忙跑到隔斷的另一面。再看時,孫潔手裡握住了一個煙灰缸。於娜還沒明白她拿煙灰缸做什麼,就見孫潔一揚手,用力的把煙灰缸丟向自己。
尖銳的破風聲響起,於娜本能地一蹲身,煙灰缸擦著頭皮飛了過去,幾條發絲飄然落下。於娜一驚回頭,身後的牆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坑!接下來的進程讓於娜十二萬分地痛狠自己拿椅子砸門的行為!因為,她不得不一邊繞圈子,一邊躲避飛過來的各種物品。其中包括:學生用的筆記本兒,鉛筆,鋼筆,文具盒兒……
東西滿天飛,於娜幾乎半蹲著行進。孫潔的臉上早沒了那種古怪的笑,取而代之的是凶煞與猙獰。於娜覺得兩條腿開始發軟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嚇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於娜的體力在流失,而孫潔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匱乏!
“嘩啦”一聲,於娜驚喜地聽到玻璃破碎的聲音,看向聲音來處,還未湧上眉梢的喜悅中途夭折了。因為碎的不是公司大門,而是落地的大窗。還是逃不出去!十層!你跳一個我看看!夜風吹了進來,於娜感到了絲絲的暖意,屋裡的薄霧也在漸漸地散去。孫潔扔光了所有觸手可及的物品,發出了不屬於人類的吼叫聲。於娜感到自己的心髒,在那種吼叫的震撼下異常難受。氣息也象被什麼壓抑了一般。腳下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孫潔一邊吼著,一邊揮動纖細的手臂,盡數打碎了擋在身前的隔斷和桌椅……
猛然間,一雙外表華美,實則冰冷異常的纖纖素手掐住了於娜的脖子。於娜在那一瞬間,仿佛看到了那位身穿黑衣,扛著鐮刀的外星人。
於娜感到呼吸受阻,前所未有的壓抑感使得於娜頭昏腦脹。“堅持住!堅持就是勝利!”於娜一邊在心裡告誡自己,一邊用最後的力氣掐住孫潔的脖子。兩人扭打在一起,孫潔在被掐住脖子後,手上的力量明顯小了下去。於娜重又燃起了希望,手上更加用力。孫潔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華,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於娜沒有閒心管她想要干什麼,只是死命的掐著孫潔的脖子不放。孫潔也用力掐著於娜的脖子,但力量小了好多。於娜推著她來到了那扇破碎的窗邊。孫潔一邊後退,一邊回頭張望,眼中露出了恐懼,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嗚聲。於娜根本沒有看孫潔的表情,她看著那扇窗子,靠近了,靠近了……
於娜突然松開手,雙手握拳猛的向下砸落,重重地打在孫潔的雙臂上。孫潔發出一聲慘叫,雙手離開了於娜的脖子。於娜抬腿一腳,正中孫潔小腹。這一腳使上了吃奶的力氣,孫潔幾乎是飛向窗外的!
長長的慘叫聲斷決了,於娜長出了一口氣,站在窗邊看著窗外,夜風暖暖,帶著淡淡的潮氣,抬起頭,一彎明月斜倚半空。於娜頹廢地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坐在椅子上,傻呆呆的發愣,她的心裡象開了鍋一樣:周林死了!孫潔也死了!我怎麼辦?警察會相信我是無辜的嗎?會嗎?會吧?周林肯定是孫潔咬死的,那我把孫潔踹下樓應該屬於自衛吧?想到這裡,於娜看了一眼表:0:48。於娜拿起了電話,按了三次鍵:110。電話接通了,那邊傳來了渾厚的男中音:“您好。報警中心。”於娜第一次有了那種親切的感覺,平靜了一下說道:“您好,我是……”話沒說完,那邊又響起了說話聲:“您好。報警中心。喂?說話呀?喂?搗什麼亂!”卡的一聲,接踵而來的是急促的忙音。
於娜以驚恐的眼神盯著電話,稍後按下了崩璜。再次抬起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不用費事了。他們聽不到你說話的。”於娜手一顫,電話手柄落在了桌上。抬起頭,眼前是那個白衣女孩兒。還是一臉的淒苦,正靜靜地看著自己。於娜感覺心髒狂跳,驚恐地問道:“你是誰?你從哪兒來的?”白衣女孩兒緩緩的說:“想聽故事嗎?”於娜不解,但還是木然地點了點頭。白衣女孩兒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
白衣女孩兒叫胡敏,是一家醫院的實習醫生。一次在值夜班的時候,接到了一位食物中毒的病人。那個病人就是周林。胡敏配合當值醫生救回了周林的命。周林在醫院住了三個月。當時胡敏覺得周林太在意自己的身體了,未免有些小題大做。然而當一次旁邊沒人的時候,周林坦白的說住這麼久的醫院就是為了每天都能看到胡敏。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春心萌動的季節,胡敏就憑這一句話,便把一顆心給了周林。潮紅的粉腮給了周林獨一無二的暗示……
一個美麗的夜晚,胡敏給了周林那份屬於自己的美麗。久久的纏綿,讓胡敏沉醉在“白馬王子”的宮殿中。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如果不是那個多事的人對胡敏說出了周林的一切。也許,歲月將在遙遠的將來為胡敏抹去傷痛!
胡敏狂怒著捶打著周林,周林一面緊緊地摟著胡敏,一面信誓旦旦地承諾離婚。終於,胡敏在甜言蜜語中被軟化了,滿腔暴風雨般的怒氣消彌於無形,一顆帶著向往的心宿眠在周林的床上……
直到!直到於娜的出現。直到那個多事的人,再一次把周林想要強暴於娜的事告訴了胡敏。胡敏徹底崩潰了,她瘋了一樣追問周林,這次無論周林說什麼,胡敏也不能安靜下來。周林選擇了逃避,躲到了別的城市。又是那個多事的人,為胡敏指引了方向。胡敏乘上飛機,追到了那個海邊的城市。
茫茫大海之上,一艘屬於周林私人的游艇上,胡敏哭得昏天黑地。周林默不作聲。胡敏受不了他那種見怪不怪的態度,沖上去撕扯他的衣服。周林狠狠的甩開胡敏。胡敏由於情緒激動,腳下一滑,一頭栽進了大海之中……
胡敏再次有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大海中,她看到另一個胡敏被石頭卡住了手臂。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胡敏憑著記憶回到了這個小小的城市,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看到了擺放在家裡桌上,自己的遺像。周林跪在遺像前哀哀地哭訴著,自己的父母和妹妹陪著落淚。胡敏本想殺了周林,但終是不忍下手,同時也覺得這樣的結局,對自己來說是種解脫也說不定。
然而,事隔一年,胡敏因心結難解而無法投胎。也多虧了沒有投胎,她看到周林又把黑手伸向了自己那個剛滿十八歲的妹妹。胡敏絕望了!曾經的愛戀,曾經的欺騙!統統化做復仇的烈火在胸中燃燒。她要報仇!她來到了周林的身邊,親眼看著他和孫潔做那種無恥的勾當。
胡敏在陰氣最重的子時,攝取了孫潔的魂魄,以色誘使得周林心甘情願地死在孫潔的牙齒之下。原本,胡敏不打算傷害於娜,但當時胡敏控制著孫潔,根本不能讓於娜打開門,一旦空間失衡,胡敏的力量就會被削弱。所以她只能把於娜也控制在這個暫時屬於自己的空間裡。
可惜於娜的恐懼促成了後來發生的事情。於娜撞開了小間的門,親眼看到了孫潔的詭異和周林的死狀。胡敏於是控制著孫潔繼續攻擊於娜,在胡敏的心裡,於娜是不該出現的。無論是自己生前還是死後!胡敏固執的認為:對於自己的死,於娜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胡敏微笑著在一邊看兩人追逐。當於娜反掐住孫潔的時候,胡敏驚奇地發現,於娜的求生本能強得令她無法相信。所以,胡敏為了節省體力,在於娜踹孫潔下樓之前,送回了孫潔的魂魄。
“故事講完了,知道了吧?孫潔……其實是你殺死的!”胡敏看著於娜,一抹冷笑浮上嘴角。於娜早已嚇得沒了思考能力,她的腦子裡只是來來回回的想著一件事:“她是鬼!她是鬼!”
胡敏冷笑著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0:58。胡敏輕輕地說:“於娜,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孫潔原本就是個該死的人,無論是對於我來說,還是對於你來說。是嗎?現在……該是你為你的出現付出代價的時候了。我送你上路吧!”於娜眼中的恐懼在話音消失後跟著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無邊的絕望……
長長的慘叫聲再次響起,胡敏懸停在十層的高度,看著地面上兩具年紀的屍體,忍不住縱聲狂笑,陰森森的笑聲回蕩在夜空中,只是,沒有人能聽得到。遠處,隱隱傳來了警笛聲。胡敏冷冷的自語道:“哼!一定又是哪個多事的人報了警。可惜呀……死都死了,警察又有什麼用呢?哈哈哈哈……”
胡敏向樓頂飄去,上了樓頂,空中的明月,遠處的燈火,無一不是美麗的。胡敏癡癡地看著,沒有留意,在她的身後,有一個黑影悄悄爬上了樓頂。
胡敏還在看著,美麗的夜色讓她覺得心裡開始平靜下來。突然,一道紅光刺穿了她的心髒。胡敏猛地回身,三米之外,一個男人手裡握著一條紅線,而線的另一頭在胡敏的背後。“是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胡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人!那個人就是一直被胡敏叫做多事的人,周林的專職司機——洪濤。
洪濤陰險地笑著,傲慢的說:“胡敏,你真以為我一直是在幫你嗎?看來你做了鬼也聰明不起來呀。”胡敏用手按在那道紅光的下面,透過紅光,胡敏看到,那根刺穿自己心髒的東西是一把一尺多長的桃木劍。胡敏哈哈一笑,嘴邊流出暗紅的液體。胡敏喃喃的說:“道家法器,洪濤,看來,我們都被你算計了。在我灰飛煙滅之前,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洪濤臉上的肌肉顫動了一下,一收笑意,兩眼如要噴出火來,狂吼道:“為什麼?你想知道為什麼?都是因為你!是我先看上你的!周林那個渾蛋卻把你搞上了床!你應該跟我睡才對!”胡敏一怔,心裡在說:“胡敏啊,你前世做了什麼孽?怎麼碰上的都是這樣的人。”胡敏的聲音已經很微弱了:“洪濤……那你……為什麼還要殺我?”洪濤再次露出陰險的笑臉,不屑地說道:“笨女人!你已經不干淨了,我還要你干什麼?再說,你可是鬼呀!早晚這些事你都會知道的。俗話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我不先殺了你,只怕將來你會殺了我啊。怎麼樣,我這花大價錢買來的法器還不錯吧?忘了告訴你,我的朋友都是學道的!當然,我也多少懂一些。對付你這樣的游魂野鬼那是綽綽有余!滋味好受嗎?啊?哈哈哈哈……”
胡敏的身體開始消失,意識也開始模糊,彌流之際聽到洪濤的話語:“胡敏,你妹妹發育的不錯呀,跟你一樣漂亮啊……”胡敏大叫一聲,消散於無形……
洪濤滿臉得意的陰笑,一轉身消失在黑暗中。洪濤太為自己感到驕傲了!他沒有發現,在他身後十幾米的地方,於娜的魂魄一直在看著。於娜原本是想找胡敏算帳的。但她親眼目睹了胡敏的慘劇,也親耳聽到了胡敏拼盡全力的最後求告:“於娜,我也是死得其所。求你可憐我妹妹還是個孩子,求你保她周全……”於娜面對夜空,輕輕的說道:“我答應你……”
警察抬著三具屍體無功而返,此宗成了懸案。七日之後,一間昏暗的小房間裡,洪濤正在撕扯一個少女的衣服,嘴裡說著:“哭什麼哭?你姐欠我的!你是她妹妹,就得你來償還!把我弄舒服了,興許還能放你一條活路,要不然……哼哼!我把你賣到國外當妓女!”
“是嗎?你有這個本事嗎?”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洪濤大驚失色,一把推開胡敏的妹妹,緊緊貼在牆上,顫聲道:“誰?你是誰?出來!你給我出來!”
一個苗條的身影在洪濤面前慢慢顯現,那個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於娜。還記得我嗎?胡敏托我照看她的妹妹。今天,是我的還魂夜……”
三天後,洪濤的家裡,幾個年紀相仿的男人正在安慰洪濤的老婆:“大嫂,想開點兒吧。別哭壞了身子。”“是啊,弟妹。人死不能復生。你多休息一下,注意身體啊。不為別的,也得為孩子想想啊。”……
一番勸慰,幾個人走出了洪濤的家。大家默默地走著,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問道:“大哥,洪濤也會點兒法術啊!怎麼會被鬼弄死呢?”那個被叫大哥的人歎了口氣道:“他那點兒法術管屁用!再說,人家可是頭七回魂!那是開玩笑的嗎?不過話說回來,不是我這人說死人壞話。洪濤這小子也算活該!我找到那個女鬼了,人家把前後事兒一說,我當時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丟人呢……太丟人了!我還老著臉皮找人家算帳。人家沒找我算帳就不錯!我要早知道這些事兒,就是打死我也不能把法器賣給洪濤。損陰德呀……”
夜色中,一行人漸漸遠去……
頁: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