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心慌慌
一.鬼魂現身凌晨三點到五點,因為是陰陽交會的時刻,這段時間,鬼魂特別多,也較容易遇到鬼。
是的,我就是在這個時候遇到鬼。
那是凌晨四點半,我離開電腦桌,正要去廁所。
我一向習慣在深夜寫作,萬籟俱寂的夜晚,總能激發我的靈感。
搬入這個房子已經快一年,但老實說,我對這房子的格局還不太習慣。
這是眷村的老房子。會買下這棟房子,全是考量到庭院的因素。
我們家以前住的房子是狹窄的公寓,一直都很嚮往有庭院的平房,好不容易找到這間有著大大庭院,價錢又便宜的房子,爸媽沒有考慮,就直接買下來。
搬進來後,才發現有著諸多不便。
這房子總共分成三棟,一棟是客廳和廚房、浴室;一棟是兩間臥房;另外一棟是日式建築,我們將它隔成三間,一間爸媽住,一間客房,中間那間是書房。
這樣分成三棟的房子,若是從客廳到臥房,都還要穿上拖鞋,走出庭院。
就連廁所都是單獨一間在外面,真的挺不方便。
尤其是下雨的時候,只有客廳和廚房前的庭院有加蓋透明雨棚,所以我們都要盡量靠牆,沿著屋簷下走,避免淋到雨。
剛搬進來時,我們小孩的確有不少怨言,不過看在能夠養狗和院子裡那棵大大的桂花樹的面子下,我們也只能甘之如飴的住下。
剛搬進來時,發生了一點靈異事件。
那是我、媽媽、和弟弟在客廳看電視的時候。
我面對著紗門,可以看到院子。
當我正專注的看電視時,眼角餘光瞄到有個白色人影從紗門外走過。
我馬上把視線轉到門外,自然是什麼東西都沒有。
我回頭看看媽媽和弟弟,他們同樣是疑惑的眼神看著門外。
「你們……有沒有看到?」我問。
「有啊……」媽媽臉色蒼白的說:「不會是你爸,你爸不在家啊!」
「那會是誰?」弟問了一個白目的問題。
「閉嘴!不要再講了,看電視!」也許是越講越害怕,媽媽發號施令的說。
這樣的情況不只一次,有時是我一個人在客廳看到,有時是我妹一個人,都是眼角瞄到人影匆匆走過,再仔細看,就看不到什麼了。總之除了我爸外,其餘的人都看過這詭異的人影。
還有一次,是我在半夜洗衣服時。洗衣機放在院子,院子裡只有那兩間臥室和客廳前的兩盞燈,因此我們都要把頭探下去洗衣機裡,才能撿拾掉落的硬幣雜物。就在我彎腰時,有股溫熱的氣突然往我的右耳噴。
「唉──」伴隨著好長的嘆氣聲,就好像有人貼在我的耳朵旁嘆氣。
那聲音、那空氣的熱度,是那麼真實,真實的令我嚇到停止呼吸。
我很快的往後一看,後面並沒有人。剛開始,我懷疑吹氣聲是從身後的廚房傳來,但是廚房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會不會是妹妹在惡作劇?我天真的想,但也不可能,她睡覺的地方,是在廁所旁邊的臥室,若是真要惡作劇,吹氣聲就不是從我耳朵後面吹來。
那天晚上,爸媽帶著弟弟去外婆家住,所以家裡只有我和妹妹,不可能是別人惡作劇。想到這,我突然感到毛骨悚然,連忙把妹妹叫下來,陪我曬完剩下的衣服。
我們在曬衣服時,從媽媽的房間傳出一陣男人的咳嗽聲。我和妹面面相覷,沒有人敢說話,衣服沒曬完就丟在一旁衝到房間裡。隔天,我將這件靈異事件告訴爸爸,他卻嗤之以鼻的斥罵:「不要胡說!一定是電視看太多。」
整個家除了爸爸,我們都知道還有另外一個空間的物體住在這個家裡,但是除了看到鬼影外,倒也沒造成什麼困擾。大家心知肚明,若能和平相處,為何還要破壞這樣的和諧?這就是我們的看法。只不過,破壞這奇異的和諧,並不是我們。
我從客廳走到廁所,拉開廁所門時,赫然發現有條肉色的東西從窗戶外一閃而過,我直覺就認為那是一條手臂!我看到一個穿著白色汗衫的男人走過廁所的窗戶外!此時,我還沒想到那是什麼東西,我探頭出去看,原本以為會有個男人撞到我的頭,卻什麼都沒有。我這才感到不對勁,連廁所都不敢上了,急忙跑回客廳。
我將燈全部打開,電視也轉到二十四小時不停播的新聞頻道,讓聲音和燈光安撫一下我受驚的情緒。
剛才看到的到底是什麼?我敢確信我沒眼花,若是沒戴眼鏡還可能看錯,但我的眼鏡卻牢牢地在鼻樑上啊!我往沙發上一倒,望著氣窗回想剛才看到的畫面。老實說,我嚇的心驚膽跳、心魂不安!我想我大概知道那是什麼,那就是我們常常看到的影子,不過這次我是看到了「它」的實體。突然間,我發現氣窗外有個影子。氣窗外面剛好是鄰居的屋頂,常會看到貓從屋頂上走過。沒錯,那個影子就是貓,一隻黑色的貓。黑貓貼在氣窗上,兩隻散發出森冷目光的眸子和我四目相對。被牠盯得極不自在,我出聲將牠趕走。
豈料,當我發出噓聲時,黑貓也跟著發出淒厲的慘叫聲,牠發出的聲音既尖又細,劃破清晨寂靜的天空,那聲音,還有點像嬰孩半夜的啼哭聲,淒厲的叫聲令我全身汗毛直豎。牠兩隻前爪刮著玻璃,好似要進來。我瞪大雙眼,被黑貓的叫聲嚇得失了魂。直到牠衝破玻璃,滾落在地,玻璃碎裂聲吵醒家人,我才從恍惚中醒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媽媽一進客廳,看到一片凌亂,著急的問。「天哪!這是什麼啊?」妹妹不知道看到了什麼,驚訝的大叫。她看到的是黑貓的屍體,黑貓血肉糢糊的倒在血泊中,覆著皮毛的屍身上,佈滿了玻璃碎片,一塊大塊的碎片直插入牠的頭頂,腦漿和著血流了出來。
「你們別看!快出去,這邊我來整理。」
爸爸把我們趕出客廳,一個人將黑貓的屍體裝在塑膠袋裡,拿去附近的垃圾場丟掉。連玻璃和地上的血跡都是他一個人處理的。
經過了那麼可怕的事件,我連續幾天都不敢在半夜打電腦,早早就上床睡覺,但是我的恐懼感,總是維持幾天就一點一滴的消失。
大概是五天後的一個晚上,我專注寫作,竟忘了時間的流逝,當我注意到電腦螢幕上的時間,顯示剛好是凌晨四點整。因為上次的廁所遇鬼事件,我不敢離開客廳,也不敢繼續坐在電腦桌前,就怕一回頭,又看到什麼不該見到的東西。我坐到沙發上,盲目的轉著頻道,希望能轉到一部不錯的電影好打發時間。在我專心的盯著電視螢幕時,眼角餘光又瞄到了一個白影。雖然明知最好不要轉頭看,但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我的頭已轉向紗門的方向。
應該什麼都沒有的紗門外,站了一個男人。
男人很高,穿了件白色汗衫、黑色長褲,他的臉緊貼著紗門,窺視屋內。
我們的距離那麼近,照理說看得到他的臉,雖然天色未亮,但憑著門外的燈,應該能看清他的五官。我卻什麼都看不到!彷彿有層薄霧籠罩著他的頭,模糊中,只有他的雙眼清晰,像刀般銳利的眼神直射向我。一陣恐懼感瞬間衝上腦海,此刻的我,早已嚇的說不出話。
他站在門口盯著我,也沒有什麼動作,就是用那一對死魚般的眼睛緊緊瞪著我。這樣*的僵持約莫過了五分鐘,他的影像越來越模糊,隨後化成煙霧飄散。當他消失後,我大大的鬆了口氣,全身無力的倒在沙發上。濃濃睡意突然襲來,我如墬入五里霧中,沉沉睡去。 二.算命師的忠告
自那天和鬼四目相對後,有好長一段時間,我不敢半夜一個人在客廳,也不敢一個人睡覺,只能厚臉皮的跟妹妹擠一張床。
我沒有把那一晚的事告訴家人。告訴爸爸只會換來一頓責罵,他極度崇尚科學主義,對鬼神之說一向嗤之以鼻。若告訴媽媽,她只會窮緊張,甚至會因擔憂而不希望我再提到類似的事,以逃避來面對家裡另外一個空間的訪客。但我更怕嚇到一向膽小的弟弟妹妹,只有告訴文宇。
文宇是我的男友,我們交往快一年。我很依賴文宇,有什麼事都會告訴他。而他也不負我的期望,總是用心傾聽、溫柔撫慰。當我告訴他我遇到鬼的駭人體驗,他沒有不信任我,反而一本正經的問:
「要不要請道士去妳家看看啊?」
「算了,我不想嚇到我弟弟妹妹。」我自己都被嚇成這樣了,更別說是小我許多的弟妹。
「嗯……那好吧!我們出去逛街,散散心如何?」
「嗯!」我點頭,心中無限甜蜜。很高興能交到這麼好、這麼體貼的男友。
我們騎車到新堀江,準備大肆血拼一番。我和文宇手挽著手,一路吃、一路逛、一路買,很快就走到攤販盡頭。當我們正要往回走時,突然一個聲音叫住我。
「小姐!請稍等。」
我轉頭,發現是一個坐在騎樓角落的老人。他的攤子既小又破,上面擺放著籤筒、龜殼,攤子前一塊泛黃的小小招牌寫著:「算命‧卜卦」。
老人著一件藏青色的長袍,蓄著長鬍,眼神和藹的對我說:
「小姐,請坐下,聽我一點意見,如何?」
我一向對算命很有興趣,不加思索的坐在攤前的小凳子上。文宇則自個去前面的眼鏡店閒晃。老人細細的觀察我,左手摸著鬍子,重重的嘆了口氣:「唉!那麼漂亮的小姑娘,可惜啊可惜!」聽到老人如此凝重的口氣,我心頭一凜,著急的問:「老先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妳今年二十三歲對吧?」
「是……是啊!」我為老人的神準能力感到佩服。
他桌上的東西一個都沒用到,我甚至都沒透漏些什麼,他卻能準確的說出我的歲數。
「二十三歲是妳的生死期啊!」
「生死期?!」
「妳烏雲罩頂、印堂發黑,即將有大難來到!」
「大……大難?」我嚇得聲音都有點抖。
「沒錯,妳若是無法平安渡過此次大難,將會失去性命啊!
相反的,若妳安全渡過,此後將會平步青雲、一帆風順,一輩子吃穿不愁。」
「那……要怎麼渡過大難呢?」我急了。這可關係到我的生命啊!
為何我會這麼相信這位算命師呢?除了他準確的說出我的歲數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我記起小時候,媽曾帶我去算命,不管是紫微斗數還是手相面相摸骨,每個算命師說的都是大同小異。全都指出我二十五歲之前,會有一個難關要過。就連我長大後自己去算命,也是同樣的答案。但我只知道二十五歲之前都要小心翼翼的過日子,而這位算命師卻準確說出我即將面臨大難。再加上這幾天遇到的怪事實在太多,令我不得不相信這位老人所言。
老人沉默了一會,掐指一算:
「要渡過大難不是不可能!小姐,妳得注意,在妳二十二歲後半年,和二十三歲前半年之間,可有遇到什麼人,是能讓妳信賴的?這便是妳的貴人了!妳的貴人不只一個,有兩個!這兩位貴人會幫妳渡過劫難!」
「什麼樣的人?要怎麼幫我呢?」聽到可以解救的方法,我稍稍鬆了口氣。
「天機不可洩漏啊!」
老人嚴肅的說:「小姐,我已透露太多了。妳自己心裡清楚,以前妳遇到的算命師,可否告訴妳這麼多?」
我搖搖頭。
「那就是了!他們不是不告訴妳、不救妳,是不能告訴妳啊!生死天注定,老天注定要妳死,而我卻洩漏太多,救了妳這一次,我可是會遭天譴的啊!生死是人無法參透的。小姐,我言盡於此,請見諒。」
「老先生……」
我不死心,還想問老人,他卻痛苦的大叫一聲,臉部扭曲,從口中吐出一大攤血,便趴倒在攤子上抽搐著。我嚇的往後一退,週遭的人也慌亂的叫著。
「快!快叫救護車!」
文宇趕來,手上拿著一個向攤販借來的鐵湯匙,扥住老人的下巴,扳開他的牙齒,將湯匙塞進嘴中。
「小心!別讓他咬到舌頭!」
我失神的站在一旁,看著人群漸漸聚集,腦中全是老人所說的話。救護車很快就來了,老人被抬上擔架。當擔架經過我面前時,老人突然清醒,雙眼佈滿血絲,睜的大大的直盯著我,他的手竟還拉住我的手,強而有力,讓我無法掙脫:「小姐,我洩漏太多了!我只能告訴妳最後一句話,妳千萬要記得『生不見得是生,死不見得是死』!」
生不見得是生,死不見得是死?
看著救護車漸行漸遠,我腦中反覆思索這句意義不明的話 三.誰是貴人?
文宇送我回家後,我進了房間,躺在床上思索老人說的話。他前面所說的,我大緻了解,唯獨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我知道這是老人冒著生命危險透露的,一定是能度過大難的關鍵。還有兩位貴人,會是誰呢?
我將二十二歲後半,到二十三歲前半認識的人一一寫在紙上,不多,五個而已。到現在還有聯絡的隻剩三個。而這三個裡面,能夠讓我信賴的也隻有文宇!沒錯,文宇一定是我的貴人,文宇和我是如此親密的情人,一定很願意救我一命。
那另外一個貴人呢?會是誰?
我反覆想著身邊每個人的臉孔,都是非常熟悉的臉,卻沒有一個是可以讓我信任。
我是一個非常多疑的人,也因此,我的朋友並不多。嚴格來說,談的來且有保持聯絡的,隻有三個人。但是他們卻不是我的貴人,因為我是在二十歲之前認識他們。
我想到老人說的大難,會是什麼大難呢?難道……跟家裡的鬼有關?我沒犯到它,它為何要向我索命?我十分肯定老人說的大難就是那隻鬼,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是什麼足以威脅我的性命了。
我的工作是作家,平常很少出門,就算出去也是小心翼翼,因此我從沒受過傷。加上我似乎感覺得到鬼對我的敵意,全家人隻有我看過那隻鬼的真面目。還有上次詭異的黑貓,莫非黑貓的死狀是預測我的死相?玻璃會對我造成危險嗎?若是如此,我該如何避免呢?我決定打通電話和文宇商量。
從新堀江回來的路上,我把事情始末完整敘述給文宇聽。他叫我不要想太多,自己倒是眉頭緊蹙。送我到家後,他除了叮嚀我小心點外,還說要和我一起想辦法。我撥手機給文宇,把我剛才想到的都說了出來。文宇知道他是我的貴人後,篤定的說:「放心,我會盡我所能保護妳,不會讓妳受到一絲傷害。」
聽到他這樣說,我好窩心,一顆不安的心也平靜許多。文宇說明天會來我家,幫我把房間和客廳的窗戶全都釘上木板。其他未釘上木板的房間盡量少去。若爸媽問起,就說是防止有貓再跳進來。「放心,妳二十三歲都過了一半,一定會沒事的。」文宇安慰我。掛上了電話,我神經質的環視所有窗戶及門外,又一個白影一閃而過。我不禁驚呼出聲,連忙掩住嘴,蓋住聲音,怕吵醒已經入睡的家人。好險妹妹就睡在我旁邊,有人陪,我不再害怕。等緊迫的心情平靜下來,我又開始反覆思考誰是貴人的問題。文宇已經確定是我的貴人了,那另一個是誰呢?一定要找齊兩個貴人才能救我的命啊!
「生不見得是生,死不見得是死」這句話聽起來好熟悉,我好像在哪裡聽過同樣的話。是在哪聽過呢?大量片段記憶像雪花般在我腦中穿梭旋轉,有一張熟悉,卻又模糊的臉慢慢浮上腦海。我竟然忘了那個人!沒錯!那個人一定是我的貴人!
我隻和他見過一次面,感覺卻像認識了很久,一向不信任別人的我,竟把心中所有苦惱,吐露給初次見面的他。
那個人就是─「歐提米」咖啡店的店長。 四.歐提米咖啡店
經過了一夜輾轉難眠,我帶著兩個黑眼圈,早上九點就匆忙出門。是的,我要去歐提米。
歐提米是一間複合式咖啡館,就在文化中心附近的小巷子裡。文化中心附近有很多不錯的餐廳,不過都是隱身在巷弄裡,要細心找才找得到。我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偶然進去歐提米。大概是半年前吧!
那陣子正是我心情十分低落的時期,加上家裡養的六隻土狗一夜之間全都口吐白沫死掉,我遭受到極大打擊,連文宇都無法撫慰我。我整天像個行屍走肉,騎著摩托車四處亂晃,就那麼巧,讓我晃到了歐提米。
歐提米的外觀很特殊,白色的外牆、維多利亞式的兩層樓建築,在這樣狹窄的巷弄自然引起我的注意。進去歐提米後,更為裡面的特殊裝潢折服。整間店是溫馨的黃色調,相較於外觀的華麗,裡面的歐式裝潢顯得樸實許多。
我隨意挑了個位子,坐下後點了個薄荷羊排。
正當我享受著佳餚時,一個身高將近一百八十公分,蓄著山羊鬍的男子任意坐在我面前的座位。
「不好意思,打擾了。」男人有禮的說。看他的樣貌,歲數應該在三十歲上下。
「你是打擾了沒錯。」心情不好,我沒好氣的回答。
「真對不起,小姐。我是這家店的老闆,看到妳一臉憂鬱,我得來關心一下,看是不是我們菜不好,才讓那麼美麗的美女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他詼諧的說。聽到他這樣講,我也不好意思繼續潑冷水,無奈的扯出一個笑容回他:「你們的菜非常好吃,是我自己的問題,不是你們的菜。」
「小姐好像有心事喔?方便透露一下嗎?」或許是見到我疑惑的眼神,他急忙解釋:「妳不要誤會!對我來說,來這裡的每個客人都是我的朋友!我有義務為我的朋友解憂。不過若是我的朋友不肯透露,我也不會勉強。」也許是他誠懇的眼神,也或者是我的心情實在壞到極點,出人意料的,我竟把心中所有苦惱都透露給這位陌生人聽。
當聽我說完家裡的狗死掉時,他口氣沉重的說:「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生不見得是生,死不見得是死』」我搖搖頭。
「呃……怎麼說呢?」
他思考了一下:「也就是說,妳的狗雖然死了,但牠的靈魂卻會留在妳身邊,保護妳、守護妳。」聽到他這樣講,我的眼眶又紅了。
「不要難過了!妳總要走出這段傷心期,不是嗎?」他顯然不懂怎麼應付女性,笨拙的安慰我。和他聊了天,心情的確舒服了一點。
當我要離開時,他站在門口對我說:「若妳以後還有什麼困難,我隨時歡迎妳來這裡找我!」
「一定會的!」我對他頷首緻意。
「我相信妳還會來找我的!」他說了這麼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當時的我聽不懂,現在的我卻懂了。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天注定啊!
一切冥冥中早有安排,天注定要我死,我有辦法逃過這一劫嗎?想到這,我心情便更加低落。
自那次離開歐提米,我就不曾來過文化中心,也因此忘了有店長這個人的存在,好險想起來,否則不是失去一個貴人嗎?
我憑著記憶尋找那棟華麗的建築物,奇怪的是,繞了好幾圈都找不到。難道已經倒閉了嗎?不可能啊!我那次去可是門庭若市耶!或者這是老天在告訴我:已經沒希望了,妳就是該死?不會的!既然算命師有透露解救的辦法,一定代表我還有救!我不放棄,繼續繞著文化中心附近轉。終於讓我找到了那個小巷子!
巷子隱身在兩棵大樹後面,難怪我繞了那麼久都找不到,騎進去後,沒錯!就是這裡!看到那棟和半年前一樣華麗的建築,我總算放心了。
一進去,裝潢、香味、招呼聲,雖然隻來過一次,不過卻讓我感到莫名的熟悉感。我走到櫃檯前,問服務生:「請問……你們店長呢?」
「店長?」嬌小的服務生擡頭看著我,納悶的問:「妳找店長有什麼事嗎?」
「呃……」我總不能跟她說要找他們店長救我吧!
「我……妳跟你們店長說,我是半年前的那位小姐,他就知道了。」半年前的事,他會記得嗎?不知為什麼,我心中深信他一定記得。
小姐狐疑的望我一眼,便進入廚房,幾秒鐘過後,一個高大的身影出來了。是他沒錯!但是……他的鬍子呢?半年前邋遢的山羊鬍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英俊的臉龐,沒想到他長的還不錯。見到他,我的心已經放下一大半了!好險他還在這。
兩個貴人都找到了,接下來便是找出救我的方法。
「好久不見了!美女。」他微笑著對我打招呼:「怎麼?是不是遇到困難了啊?」我急的掉下眼淚,哽咽的說:「請你一定要救救我!」
「到底怎麼回事?」他將我帶往角落的位子,聽我細訴。
聽我述說完後,他沒有懷疑我是否有病,畢竟不是每個人都相信神鬼之說,但是他卻認真的傾聽著,隨後臉色凝重的說:「這真的滿嚴重的……」
「你相信我嗎?你不會懷疑我是否有精神方面的問題嗎?」我擔心的問,最怕的就是他把我當成精神病患。
「怎會不相信呢?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是嗎?況且我很相信妳,妳所說的一切我都相信。」
不知道為什麼,他竟可以如此篤定的說出這樣的話語。我們不是才見兩次面,他就可以相信我?不想那麼多,我連忙哀求的說:「那你願意幫我嗎?」
「當然願意啊!我說過,來我店裡吃飯的都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難,我怎麼能不幫呢?」
他豪邁的說。「我有個朋友,他是學通靈術的,妳聽過通靈術吧?」
「聽過……」
「雖然這是國外的東西,不過應該對中國的鬼有效吧……」他喃喃自語。
我納悶的問:「通靈術?要做什麼?」
「跟鬼溝通啊!難道妳不想知道為什麼鬼隻針對妳一人嗎?」
「當然想啊!」
「這就對了,我們必須知道鬼的心理,才有辦法對付啊!或許還能跟它溝通。這樣好了,找一天晚上,我帶我朋友去妳家,如何?要越快越好,這件事不能拖!」
我想了一下。今天晚上爸媽剛好要帶我們去喝喜酒,看來我隻好找藉口說不去了。
「今天晚上可以嗎?」
「可以!」他一口答應。
「我會叫我朋友先打個電話給妳,看要準備什麼東西。我看妳很累的樣子,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他說的沒錯。一夜沒睡的我,現在感覺要倒下了。我們交換了手機號碼便告別了。臨走前,我問他:「我請我男友一起來,可以嗎?」
「男友?」他問道,眼神閃爍了一下。
「當然可以啊!多個人保護妳也是好的!今晚可能很危險。妳要小心一點喔!」他伸出手,像摸小孩似的摸摸我的頭。
是的,今晚的通靈術是很大的關鍵,也許……將會是我葬命時刻! 五.通靈夜
從歐提米回家後,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兩個貴人都找到,我瞬間放鬆不少。
心情一輕鬆,倦怠感便侵襲全身,我疲累的往床上一倒,很快入睡。
睡不到幾小時,我的手機響了。電話那端傳來的,是個陌生的聲音。
「請問是簡小姐嗎?我是阿龍的朋友。」
「喔!我知道。」
「我聽阿龍說過妳的情況,好像……滿糟糕的是吧?」
「是沒錯。」我苦笑。
已經威脅到我的生命了,這樣的情況不糟糕嗎?
「妳放心!我學通靈術好一陣子了!為什麼要叫通靈術呢?就是藉由通靈術來跟鬼魂溝通,藉以了解鬼魂的想法或要求。我們現在就是要知道那隻鬼到底為什麼針對妳,再去尋求解決的管道。」
「但是……通靈術不是國外的東西嗎?對台灣的鬼也有效?」
「簡小姐……」
「叫我小潔好了。」我還是不習慣他這麼禮貌的稱呼。
「喔!小潔!瞧我,都忘了自我介紹了!」他爽朗的笑聲傳來,聲音大到我得把話筒拿遠一點。
「我姓白,叫白如風,大家都說我人如其名,跟風一樣來無影去無蹤。妳叫我小白就好了,千萬別叫我小風,我寧願名字像狗也不要像個瘋子!」
我不禁被他的詼諧逗的輕笑起來。
「唉唷!扯遠了!回到正題。通靈術是從國外傳回來的沒錯,因為它的儀式是屬於西洋方面。但是我們中國也有類似的通靈術,例如問神、乩童,這些就是我們的通靈術。其實不管是東方和西方,這些和鬼溝通的管道基本上都是一樣的道理,妳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波長的關係嗎?」之前就有讀過類似的書,是一本以科學觀點來證明鬼的存在的特別書籍。
「嗯!答對了,妳很聰明!」他好像誇讚小孩一樣的誇我。
「鬼和人平時為什麼互不侵犯呢?就是因為鬼和人平常的波長並不一樣,人自然不會感覺有鬼的存在。但是一旦波長改變,頻率對到,就會看到和妳波長相同的鬼了。我想妳正是這種狀況。」
「但是這鬼對我有敵意耶!」
「這就是癥結所在了。妳沒有犯到它,它怎麼會對妳有敵意呢?我想唯一的解釋就是它把你們一家人當成入侵者。而妳是你們家人唯一和它波長相同的人,所以看得到它,而它也把妳當作敵人看待。我聽阿龍說,你們一家人搬進去現在這個房子快一年吧?」」
「對。」
「我想這個鬼應該是之前的屋主,妳知道你們現在這房子之前有發生過什麼慘案嗎?」
「這……」我想了很久。
我隻知道這棟房子已經將近幾十年沒人住。當初搬進來時,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打掃整理。若真有發生慘案,也是幾十年前的事,我怎麼可能知道?
「看來妳是不知道了。沒關係,今晚應該會有個答案!我現在告訴妳要準備什麼,妳馬上去買。晚上大概七點,我會和阿龍到妳那裡,到了後就要立刻準備通靈了。」
憑著小白開出的清單,我跑了好多地方,好不容易才買齊通靈儀式要用的東西。其中最怪異也最難買的是骷髏頭。不知道通靈儀式為何需要骷髏頭,但既然清單開了出來,我隻好盡量去湊齊東西,最後是在新堀江的一家整人玩具店買到一個假的骷髏頭。
當我回到村子,已經近七點了。天色已全黑,還刮起大風。在這樣的夏日刮起大風,實在是件詭異的事。雖然紓解了一點熱度,卻刮得我全身毛骨悚然。好險文宇已經在巷口等我,陪我一起回家。
七點整,阿龍和小白準時前來。還帶了兩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孩。
「這兩個是我的學弟,因為通靈儀式需要一定的人數,我擔心人不夠,所以帶他們來湊人頭。」小白介紹著:「這位是阿奇,這位是阿輝。」
「妳好!」兩個年輕男孩對我頷首緻意。
一陣寒喧過後,我領著他們進來這棟詭異的房子。
一進到院子,小白就看著院子裡的桂花樹,若有所思的說:「真的是滿陰的……不隻這棟房子‧這棵樹也是。」
「怎麼會呢?」這棵樹可是我們一家人的最愛耶!
夏日的夜晚,在這棵開滿桂花的樹下泡茶聊天,是件非常享受的事,但它卻很陰?
我望著桂花樹,看著它濃密的枝枒,背脊莫名的發冷。
文宇擔憂的握著我的手,附在我耳邊問:「妳還好吧?我看妳臉色蒼白,還是算了,不要做通靈了。我覺得好危險!我擔心妳!」
「沒關係,我也想早點知道真相,畢竟這事關我的生命。」文宇的手好暖和,緊緊的握著我,讓我的害怕稍稍減少一些。是的,今晚是很大的關鍵,也有極大的危險。但是兩個貴人都在我身邊,應該會平安度過這一夜。
通靈儀式在客房舉行。因為這間房間是日式裝潢,沒有床,空間足夠擺放那些蠟燭。阿龍他們將蠟燭排成一個圓圈,我們六個人都進去圓圈裡。除了小白外,其他五個人圍成一個圈,盤腿坐在地上,手牽著手。小白則雙手捧著骷髏頭,骷髏頭上點了根蠟燭。我們和蠟燭圍成的圈形成兩個同心圓,中心點便是小白。
家裡的燈全部關掉,隻剩下蠟燭微弱的光影,照得我們的影子搖搖晃晃,更增添幾許詭異。
「我們現在要召喚鬼魂了,請大家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也不要說話,靜待鬼魂到來。當鬼魂來到時,會有點靈動現象,蠟燭會全部熄滅,隻剩下我手上骷髏的蠟燭,這時就可以發問。鬼魂會附身在我身上,請記得,我是被附身的,若有什麼萬一,千萬不要傷害到我的身體。有什麼問題,阿輝和阿奇都會處理。」
小白交代完,便低頭開始念著咒語。咒語聽起來含含糊糊,倒有點像法文。氣氛異常的詭異。每個人都不敢說話,我還感到文宇的手有點發抖。我更是害怕。好後悔坐在門後。這門是日式拉門,因為怕風吹熄蠟燭,門窗全都關上。但是這拉門是毛玻璃,我總覺得門外有人在偷窺。我好怕鬼會穿透這扇門往我撲來。我的左邊坐著文宇,右邊是阿龍,兩個貴人在我身邊,卻止不住我因害怕而急速跳動的心臟。文宇的手突然變得冰冷,反而是阿龍的手溫暖且堅定的緊緊握著我的手。正當我全身打顫,想放棄這*的儀式時,一根在門前的蠟燭突然熄了。沒有一點風,很顯然的是靈動現象。
接著是下一根蠟燭,一根接著一根,有順序的熄滅。最後隻剩下小白手上的那根蠟燭了。唯一的一根蠟燭,光線照在小白臉上,投射出的是一張極度*的臉孔!他的眉毛以極其怪異的角度扭曲著,眼睛完全翻白,看不到黑眼珠。從他張開的嘴中發出深沉的呻吟聲。
「鬼上身了!」阿奇低聲的說。
小白全身抖了一下,手上的骷髏因而震落在地,最後一根蠟燭也熄了。隻剩下一片漆黑,和五個人的恐懼。
「請問……你是小白嗎?」阿輝怯生生的問。
小白沒有出聲,隻有痛苦的呻吟聲從他嘴中發出。
「你是這個家的原屋主吧?」
阿龍堅定且毫不害怕地發問:「為何要對這個女孩有敵意呢?你是不是要取她性命?你們有何冤仇,要這樣害人呢?」
沉默了好久,小白終於出聲了。
「我……不是……」這聲音不是他原本的聲音!而是極度低沉,帶著濃濃外省腔調的聲音。
「你不是要害人?那你是要要求什麼?有什麼困難我們幫你解決,不要找上無辜的人!」
阿龍十分勇敢,無所畏懼的說出我的疑問。
「要害人……是的…….害人……」
要害人?聽到它這樣的回答,我著急的眼淚都流了出來。看來它還是針對我。
「為什麼要害人?」阿龍也急了,急迫的問著:「她沒有對你做什麼啊!為什麼要害她呢?」
「……」
又是片刻的沉默。
我屏住氣息,等待著鬼的回答。
「我……」幾分鐘過後,它終於開口了,但是氣若遊絲。
不過聲音中還是透露著好大的壓迫感,緊緊的壓住我的心臟,讓我幾乎不能呼吸。
「桂……花……樹……」它說完這三個字,房間裡的蠟燭突然全部燃起,綻放出強烈光芒。我的眼睛一下適應不了突如其來的光線,瞇了一下眼。當我再張開眼睛時,被鬼附身的小白竟然張牙舞爪的朝我撲來!幸虧阿奇和阿龍往前將他撲倒在地壓制住。
我嚇得楞在地上,看著仍然不停掙紮的小白。他口吐白沫,眼睛翻白,但手仍不停往我這裡指。
「小潔……妳……」阿龍看向我,驚慌的說:「妳身邊……」
我還來不及反應,文宇就先大叫了一聲。我往他們的視線看去。天啊!就在我身邊,在我的左肩上,那個原該被握在小白手中的骷髏頭,卻浮在半空中,緊貼著我。
「啊~~」我慘叫一聲。
文宇急忙將骷髏拍落在地,然後抱住我安撫著。
「沒事沒事!小潔不要怕!我在這裡。」
我終於忍不住了,開始嚎啕大哭,失控的大叫:「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了?為什麼是我!」
阿龍也過來,輕聲安慰:「小潔,妳別怕!別慌!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一點線索了,兩個貴人也找到了,一定會找到解救妳的方法!」
「我們知道了什麼線索?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絕望的說著:「這場通靈會,根本幫不上什麼忙!你說,有什麼線索?你說啊!」
「桂花樹啊!」
阿龍說:「鬼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妳家的桂花樹!我想關鍵就是那棵桂花樹了!明天早上,我們再過來挖桂花樹。」
「挖桂花樹?」總算感到還有一絲希望。我冷靜了一點。「對!我想桂花樹下一定埋了什麼!這就是解救妳的關鍵啊!」
「小潔,阿龍說的對,妳不要慌張,今天這場通靈會算是成功的!明天我一起過來幫妳挖。」文宇也贊同阿龍的想法。
「文宇……」我緊緊偎在他身邊,但是心,卻始終安定不下來。 六.窗外倒影
等小白清醒已經是九點多了。
他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是看著我,沉重的說:「這隻鬼不好對付,是個厲鬼!我的力量壓制不了它,就連最後將它趨出我的身體,都花了我好大的力氣!」
聽到他這麼凝重的口氣,我更著急了,不知所措的問。「那現在該怎麼辦?」
「這……」小白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不是說好了明天早上來挖桂花樹嗎?」文宇依然緊摟著我,讓我發抖的身子能平靜一點。
阿龍瞄了講話的文宇一眼,不知為什麼,口氣有點不悅的說:「這樣好了,我們先回去,明天早上一起來小潔家幫忙挖樹。」
阿龍和小白、阿奇、阿輝一起走出大門。
「嘿!小子!你不走啊?」阿龍突然開口問抱著我不放的文宇。
「阿@@,我想要文宇陪我到我家人回來。」
我家人不知道要幾點才會回來,這段時間要我一個人待在家裡,一定會有危險。
「這樣喔!」阿龍再看了文宇一眼,然後認真的問我:「不用我們陪嗎?」
「不用了!等會我爸媽回來,我不知該怎麼解釋……畢竟……你們都是男人。」我爸媽很保守,當初跟文宇交往,也是以結婚為前提,他們才願意接納文宇,否則文宇根本不可能自由進出我家。
「那倒也是。好吧!我們明天見喔!」
「嗯!明天見。」
送走了阿龍他們,文宇和我進到客廳。
「我不太喜歡那個阿龍。」
文宇說:「感覺他有點不懷好意。妳確定他是另一個貴人嗎?」
「我當然確定啊!以各種條件來看,阿@@都符合啊!而且他們今天不是有幫上忙嗎?」
「我還是不喜歡他!」
文宇將我抱的更緊:「答應我,小潔,這件事過後,妳不能再跟他有任何聯絡!」我知道文宇在吃醋。他有時候會為我的男性朋友跟我生氣,但我反而享受這種感覺,能讓我感受到文宇對我的在乎。
約莫十點半,爸媽就回來了。我依舊選擇不把事情告訴他們,關於明天挖桂花樹下的事,我也以別的理由搪塞,隻是答應了他們一個條件:不能傷害到桂花樹。
當晚,我跑去妹妹的房間和她一起睡。昨晚沒睡好,照理說今天應該會很好入眠。偏偏今天的事給我的感覺太震撼了!讓我害怕的無法入睡。想到算命師,不知道他是否安然無恙?若因為給我忠告而害他有什麼意外,我會很愧疚的!我決定這件事過後,再回去新堀江看看那位老先生還有沒有去擺攤。
或許不該拖文宇和阿龍下水吧!讓他們牽扯進來,有什麼萬一怎麼辦?我不想看到任何人為了保護我而受傷,甚至喪命。會不會這一關根本無法安然度過?我絕望的想著。唉!要是文宇知道我這種想法,一定會大罵我一頓。決定不要多想了,趕快睡覺吧!明天還要起來做一堆事,現在什麼都不要想,保全性命是最重要的。我閉上雙眼,強迫自己入眠。好不容易睡著了,卻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
朦朧中,我瞄見窗戶外有人正在往內窺視。我起身一看,發現是文宇的姊姊文惠,令人驚訝的是:她是倒立的貼在窗戶上!不,正確來說,她隻有一顆頭探出來,倒掛在窗戶左上角的角落。她臉色蒼白,眼神茫然的直瞪著我,雖然感到詭異,但我卻不覺得害怕,也許是熟識的關係吧!
「文惠……」我喚她:「妳……怎麼會在這裡?」
文惠慢慢往下飄,倒立的浮在空中。她從窗戶細縫鑽進來,整個人像氣體一樣可以隨意改變形態。她靠近我,全身是血,一臉驚恐的看著我。「文惠,妳怎麼了?」我問。倒立的她,看起來好*。
「我……我也不知道……」文惠突然抽泣,她的聲音模糊,好似從遠方傳來的聲音。
「文宇……載著我……我醒來後……就在這裡了。我也不知道……」她說的斷斷續續,沒頭沒尾。
「文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正要下床,她卻整個人往後縮,好像有什麼不知名的力量在拉她。她張大嘴,雙手伸長,要我救她,我不過走近一步,她就以極快的速度抽離我身邊。
「文惠!」我大喊。
猛一睜開眼,才發現是在作夢。幸好是夢。我喘著氣,心跳還在猛烈的跳動,彷彿仍身處在夢境中。這個夢好*、好真實!莫非是文惠……
我想起身打電話給文宇,但全身都無法動彈,連翻個身都不能,手指動不了,甚至嘴巴都張不開,有股力量壓制住我。儘管從未有過這種經驗,但我知道我遇到鬼壓床了。
沒錯!的確是鬼壓床!我仰躺著,在我的正上方,有一團黑影,我看不清它的面貌,但憑那輪廓,我知道是那隻鬼。我想叫,無奈叫不出聲。不管我用了多大的力氣,身上卻沒有一個部位可以動。恐懼感佔領我的身體,我全身都開始冒汗。
我開始在心中默唸佛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這招好像有效,我開始唸佛號沒多久,手指可以動了,嘴中也能發出微弱呻吟聲。
我繼續唸,黑影隨著誦經聲慢慢消失,當它離去後,我終於可以翻身,但是全身還有麻痺的感覺。
我想要起身去拿手機,突然一陣濃濃倦怠感襲來,我的眼皮抵擋不住睡意,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七.恐怖的眼神
可能是這幾天太累的關係,我竟然睡到中午十二點!若不是正午炎熱的天氣把我熱醒,我可能還會繼續睡。
今天該做些什麼呢?剛從舒服的睡眠中醒來,我完全忘了今天要做的重要事情。習慣的拿起化妝台上的手機,天啊!竟然有三十二個未接電話!我這才想到今天要做的重要事情。
完了!今天不是要挖開桂花樹下的土地嗎?我竟然睡到中午!文宇他們一定找我找的急死了。
我猜的沒錯,手機來電顯示全是文宇和阿龍的電話號碼,文宇的就佔了二十五通,
真是奇怪,文宇大可以來我家找我,怎麼只有打電話呢?
莫非是……
我想到昨天的夢,有種不好的預感,連忙撥電話給文宇。
「喂……」電話好久才接通,文宇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
「文宇嗎?對不起!我剛剛才睡醒。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醫院。」
「在醫院?」昨天的夢真的成真了!
我著急的問:「怎麼會在醫院?發生什麼事了?」
「我昨晚回家後,帶我姐去吃東西,結果在路上……發生了車禍!我沒事……但是我姐……她在加護病房裡。」
我的心臟狠狠震了一下。
昨天的夢,難道不是夢?而是文惠的靈魂出竅來找我?
「怎麼辦?小潔,我好害怕!我姐的情況不是很好,我好怕!好怕她就這樣……為什麼……為什麼受傷的不是我?」文宇的聲音哽咽,我知道他哭過了。
我急忙安慰他,儘管我自己也怕的發抖:「文宇,不要這樣說!文惠會沒事的,真的,她會沒事的!你在哪家醫院?我現在趕過去!」
「在長庚……妳來了後直接到腦神經加護病房,我就在外面。」
來不及化妝,我隨便紮了個馬尾就騎車趕到長庚醫院。在騎車到醫院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文宇會出車禍,也許是我害的!
因為兩位貴人在我身邊,鬼無法下手傷害我,才會攻擊文宇,想一一擊潰能夠保護我的人!卻因此害了無辜的文惠。還有那位算命師,他也是為了救我,洩漏太多天機而遭到懲罰。已經有兩個人為我受過,我還要再麻煩多少人?是否該放棄和鬼對抗呢?
這是個厲鬼,我鬥得過它嗎?
我覺得好冤枉。只因為我們入侵它的地盤,就要這樣受到它的威脅嗎?還是有別的原因呢?眼淚模糊了視線,讓我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但我絕不能在這時候出事,我要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鬼要這樣傷害我?甚至傷害無辜的人?我忍住淚,加快速度趕到醫院。
我沒來過長庚,更別說知道加護病房在哪了。但是冥冥中彷彿有一股力量,帶著我、指引著我到腦神經加護病房。
醫院裡的氣氛好沉重,這也是我不喜歡到醫院的緣故。這沉重的空氣到了文宇身邊,甚至變成凝重的黑色,層層圍繞著他。我不禁停下腳步,站在遠處看著文宇。他的頭埋在手掌間,雙肩無力的垂下,一向愛乾淨的他,此時的褲子、衣服卻全是血跡和污垢。他心中的悲痛我無法明瞭,我也不敢觸碰他的想法。因為我知道,文惠之所以會躺在加護病房裡,全是因我而起,文宇一定會對我有所責怪。我卻步了。
我最愛的男人就在眼前,他面臨的苦痛或許是這一輩子都無法忘懷,但自責的我卻無法上前安慰他。不過幾步的距離,對我來說反倒像是一條巨大的鴻溝,我無法橫越,也不知怎麼橫越。罪惡感讓我移動了腳步,我轉身想要回家。
「小潔!」文宇注意到我,叫了我的名字。
我不敢回頭,怕見到文宇責怪的臉。出乎我意料之外,文宇從後面緊緊擁住我。
「小潔……妳總算來了,我等妳好久了。」
文宇的聲音哽咽又沙啞,聽的我好心疼。我握住他的手,感覺他的手在顫抖。
「文宇,不要擔心,文惠會沒事的。」我們到加護病房前的長排椅子上坐著。
等文宇稍微冷靜了一點,我才開口問:「怎麼回事呢?」
「我也不知道……」文宇緩緩說著,或許是要回想車禍經過,他的表情極度痛苦:「凌晨三點的時候,我帶我姐出來吃宵夜,騎到大馬路上,我為了閃一隻貓,不小心……撞到了分隔島,我姐……就飛了出去。」
「貓?」心中不詳的感覺又浮現。
「對,一隻黑貓。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牠的眼神,好陰森……好詭異。」黑貓?!又是黑貓?!我想到之前那隻衝破玻璃死在我家客廳的黑貓,牠的眼神也是非常陰森。
我猜的沒錯,這一定是鬼要找文宇索命,卻找錯人了。我的手變的好冰冷,在醫院強烈的冷氣吹襲下,似乎連心都寒了。這隻鬼真的來意不善啊!不只我,連我身邊的人它都要一併帶走嗎?
「小潔,妳知道嗎?更詭異的是……」他正要往下說,加護病房的門卻打開了。
「探病時間到了,我們先進去。」文宇帶著我進入了加護病房。
從沒進來過這種地方的我,既好奇又驚恐的四處張望。這裡都是一些病入膏肓、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人,他們全身插滿了管子,都在等待著一線生機,等著是能轉入普通病房,亦或是進入太平間。這裡的人大部分都失去意識,有些是茫然的躺著,好似在睡覺;有些是發出痛苦呻吟聲和激烈抽搐的病人。
病房中的心電圖發出的規律心跳聲,更是讓我惶恐。文惠的病床在最裡面。
「天啊……」當我一看到她的樣子時,不禁掩面驚呼。
文惠整個人捲曲著,一頭長髮糾結成團,臉上滿佈傷痕,右臉頰還有處不淺的傷口。她全身都是管子,鼻管、胃管、點滴,連腳上都有管子。
「情況不太樂觀,腦中還有血塊。」醫生來到病床邊,看著病歷表,語氣平淡,非常公式化的說:「她的顴骨裂開,上牙齦斷裂,臉部挫傷嚴重,身體右半邊有極嚴重的撕裂傷。因為傷到腦神經,日後若是清醒,右半邊可能會有影響。」
「醫生,那她……清醒的機率大嗎?」文宇顫抖的問出這個答案會讓人難以承受的問題。
「這個……昏迷指數很高,我現在無法確切的給你們答案。腦中又有血塊,無法輕易開刀。我們會先觀察個兩天,若情況真的很糟糕,也許只能開刀將血塊去除。但假如熬過這兩天,可以不用動腦部手術,只要等血塊在腦中消去。畢竟腦部手術的風險很高,她現在又是昏迷的狀態。至於會不會清醒,只有靠你們在探視時間內盡量跟她說話,喚醒她的意識試試看了。」
「姐……」文宇難過的靠向病床,附在文惠耳邊輕喚。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若不是我帶妳出去,就不會發生這意外了!」
「文宇,不要這樣……」我站在床尾安慰文宇。
當我講完話,文惠突然全身抽搐一下,她的手以極度不自然的姿勢扭曲,雙腳、全身狠狠的震顫了一下。我嚇了一跳。
「她怎麼會這樣?!」
「也許她很痛苦……」文宇握著文惠的手,終於忍不住低聲抽泣。他一向很堅強,不會在他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如今卻在我面前落淚。
我心疼的上前要安慰他。
正當我靠近病床時,文惠又開始抽搐,這次抽搐和剛才不一樣,她的身體激烈的顫抖,雙手在空中亂揮,嘴裡還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文宇著急的喊著:「怎麼回事?護士!護士!」就在護士趕來的瞬間,文惠停止了抽動。她撐起頭,直挺挺的看著站在床尾的我,她應該是昏迷的,卻眼神銳利的直瞪向我。被她的眼神震懾住,我不禁楞在原地,文惠的眼睛本來就很大,現在更是睜的如牛眼一樣,雙眼佈滿血絲。她看著我,久久不移開視線,我全身發冷,驚恐的和她對望。護士來了,要將她的頭壓到枕頭上,她的力氣卻奇大無比,護士怎麼壓都壓不下去。她的眼睛睜的更大,連眨都不眨一下。
「姐!妳怎麼了?」文宇搖著她問。突然,文惠大叫一聲,叫聲讓我嚇的癱軟在地。
她全身又開始激烈的抽搐顫抖,雙手雙腳不停亂揮亂踢,還將點滴鼻管都打掉。護士們冷靜的將她壓倒在床上,拿起針筒往她手臂注射。沒幾秒鐘,藥效發揮作用,她才慢慢冷靜下來,再度陷入昏迷。
文宇過來將我扶起:「妳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我無力的趴伏在他身上。經過剛才的驚嚇,我的手還在顫抖,雙腿發軟。
「別擔心,這是腦部昏迷的一種症狀。是神經反應造成的,沒事沒事。」護士安撫著驚慌的我們。真的沒事嗎?昏迷的人會有像文惠剛才那種眼神嗎?
她那充滿著憤怒、憎恨,簡直就是有自我意識的眼神令我膽戰心驚。直到出了加護病房,我的心跳仍然無法安穩。
「嚇到了嗎?」文宇見我蒼白的臉色和恍惚的神情,擔心的問。
「欸,是有一點。」
我不敢跟他講文惠起身看我,他可能也沒發現。
的確,他是站在床頭,而我在床尾,他無法看到文惠的視線,但我卻清楚的和文惠四目相對。
我無法理解一個昏迷的人為何會有那種眼神,也不能相信護士所說那是正常反應。
我想……唯一的解釋就是躺在床上的並不是文惠,而是被那隻鬼附身的文惠,
或許這也是她昏迷不醒的原因。
鬼藉由文惠的身體,表達它對我的憤怒和憎恨。
但我始終不懂,我和那隻鬼無冤無仇,
它怎能因我們住進了它的地盤這麼薄弱的理由就要奪我性命?!
「小潔!」文宇的呼喚打斷我的思緒。
「等下我要帶我媽去車禍現場檢查一下,我們要找回文惠遺落在現場的一隻鞋子。」
「鞋子?」我不解的問。
「我媽早上去問過三王公,祂是說,文惠的三魂跑走了一魂,那個魂附在車禍現場遺留下的東西。
我想只有那隻鞋了。要找到那隻鞋才能收回她的魂魄。」
文宇的媽媽很熱衷信仰,三王公是她常去問神卜卦的一間廟。
「是這樣喔……我可以一起去嗎?」這場車禍因我而起,我也想幫助文惠,讓她早日清醒。
況且我總覺得這場車禍並不單純,到了現場看看,應該能找出什麼端倪吧! 八.詭異的車禍
文宇開車載者我,準備去小港接他媽媽。
「你媽媽怎麼沒有在醫院呢?」我問。
「她一晚沒睡,我讓她先回家休息。」
「文宇……你不休息一下嗎?」
文宇搖搖頭,不發一語。雖然他的視線是往前看著路況,但我總覺得他的思緒飄到好遠的地方。
一定是在擔心著文惠。
雖然知道這樣的情況下,最好還是安靜不要吵他,但我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
「剛剛你在醫院說還有更詭異的事,是什麼意思呢?」
「對,瞧我,忙的都忘了這最重要的事。」文宇敲了下頭,剛好紅燈,所以車子停了下來。
他轉頭看著我,認真的說:
「小潔,妳要先冷靜下來聽我說,不要害怕,答應我,千萬不要感到害怕。」
到底會是什麼事情?文宇為何要這樣叮囑我?
他又說:「我知道妳最近為了妳家的事情很煩心,所以我原本不想告訴妳的。
可是這事情實在太詭異了,我擔心和……和那隻鬼有關……」
「到底是什麼事呢?」
我迫不及待的打斷他:
「我答應你,我聽完後絕對不會有什麼害怕的反應,我現在不會讓任何事擾亂我的心情。聽完後,我還是會按照預定計畫去挖桂花樹下,不會有任何變動。」
文宇姐姐現在情況這麼糟糕,我不會再讓文宇為我的事情擔心。
「唉!」
文宇沉重的探了口氣:
「我不是跟妳說,我是為了閃貓,撞上分隔島嗎?其實以我那時的車速,撞上分隔島還不會害文惠受那麼重的傷……」
「那是?」
「我爸媽早上把我的車子牽回家,發現在靠近車子後座的車殼上,有一枚清晰的手掌印。」
「手掌印?!」我心中開始泛起不妙的預感,似乎已經預知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對……那掌印很大,比我的手掌還大,而且以角度來說,應該是有人從車子後面印上的。我看到那掌印後,就想到車禍當時,我撞上分隔島前,好像有車子從後面狠狠撞了我們車子一下。當時那衝撞感我還有點記憶。可是那時路上並沒有車,我的摩托車除了前面撞到分隔島的地方毀掉外,後面根本一點撞擊的痕跡都沒有!除了那掌印!」
「這……」我從後照鏡看到我的臉色已是一片鐵青。
「當時感受到的衝撞感,並不是車子,而是那隻鬼從後面推了我的車子一把啊!所以我想……那隻鬼可能盯上我了!有我和阿龍兩個貴人在妳身邊,它無法對妳下手,所以想要先把我和阿龍擊退後,再來對付妳。不過……沒想到會因為這樣害了我姐。」
我低下頭,眼淚開始不自覺的盈滿眼眶,哽咽的說:「對不起……文宇……真的很對不起。」
文宇再度將車停下,這次是停在路邊。
他越過排檔,擁住我,輕聲的說:「何必對我說對不起?我從頭到尾沒有怪妳的意思!我是恨我自己,連我姐都保護不了,拿什麼保護妳呢?」
「文宇……」在他懷中,我偽裝起來的勇敢都沒了,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可是,我不想拖累你啊!」
「傻瓜!講什麼拖累不拖累!我們是男女朋友,我們要一起面對所有事情,沒什麼誰拖累誰,以後再也不許妳講這些,知道嗎?」
我點點頭。
「好啦!把眼淚擦擦,快到我家了。」他從後座抽了張面紙給我。
聽到文宇這樣講,我的心總算放寬一些。文惠受了這麼重的傷,他還是沒有一點責怪我的意思,知道這樣,我就很滿足了。我想,我再也不能拖累他什麼。
接了文宇的媽媽,我們便前往車禍現場。
文宇住在小港比較偏遠的郊區,要經過一條很長的產業道路才能到熱鬧一點的街道。
下了車,我望著被撞凹的分隔島和四處散落的血跡,心中不禁覺得毛骨悚然起來。
文宇和伯母及他們的朋友,都開始在四周的草叢中尋找文惠遺落的鞋子,
而我還呆呆的站在馬路旁邊,思緒一片混亂。
看著文宇和伯母著急的尋找鞋子的樣子,我真的不知道該不該再麻煩文宇處理我的事情。
畢竟離我二十三歲生日還有好長一段時間,文宇現在可能會每天待在醫院,
總不能在這種時候,還任性的要求文宇陪在我身邊吧?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呢?
時間已近黃昏,天色開始暗了。
徐徐涼風吹來,我竟覺得有點寒意,連忙拉緊薄外套。
文宇走向前方的橋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文宇上方的天空一片陰暗。
他將身子攀上欄杆,探頭往橋下看。
我心中開始有種不安在擴散,連忙喚他:「文宇!快下來!」
他回頭看著我,一臉困惑。
我走向他,輕聲斥責:「你剛那樣好危險!差點摔下去你知道嗎?」
「不會啦!我很小心的。」
「還沒找到嗎?」我問。
「是啊,不知道為什麼,我明明記得是在這個地方摔車的,應該在這裡沒有錯啊……」文宇自己都很納悶。
就在此時,他朋友的聲音喊著:「找到了!是不是這隻鞋?」
大家連忙上前。
他朋友手中握著一隻沾滿泥濘的拖鞋,上面還有點點血跡。
伯母突然將鞋子搶去,揣在懷中,激動的喊著:「找到了!找到了!終於找到了!文惠妳有救了!」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文宇也開心的說。
「媽妳趕快把鞋子帶去去三王公那裡,我先帶小潔去醫院,要趕七點的時間去看姐。」
「文宇……我也想去三王公那裡看看。」我拉拉文宇的衣角說。
「妳也要去?」
文宇回頭,有點不敢置信的看著我:「妳去那裡幹嘛?不要去!」
我被文宇斷然拒絕的反應有點嚇到,莫名其妙的問:
「為什麼我不能去?我想要去求個符放在身上,好讓自己安心。」
「妳想這樣對那隻鬼會有用嗎?我姐身上就有求來的符,還不是出事了!」
聽到他這句話,我的心都冷了。他言下之意,還是有責怪我的意思。
看到我的表情,文宇知道自己說錯話,連忙換個口氣:
「我的意思是,三王公那裡可能會為了我們家的事忙到沒時間處理妳的事,所以不要白跑了。
我請我媽幫妳求個符就是了。而且我希望妳在我身邊,我想要妳陪我去醫院,好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也許就如文宇所說,這隻鬼的能力如此之强,連配戴平安符的文惠都會出事,
那我去求來也沒什麼用,頂多求個心安罷了。
那麼,我到底該怎麼做呢?
夜晚悄然來臨,我的心情又開始驚慌起來。 九.頭頂黑影
七點整,加護病房再度開門,讓家屬進去探視。
我沒有跟著文宇進去。我怕再次看到文惠那*的眼神。
因為文宇希望我今晚留在醫院陪他,趁這段時間,我跑去打了電話回家,告訴家人我今晚不回家睡覺。
在電話中,我簡略跟媽媽敘述一下文宇家發生的事,媽媽很驚訝,也知道我留在醫院是為了陪文宇,所以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告訴我,我的手機響了一個下午。這時我才發現自己手機沒有帶在身上。糟糕,阿龍一定找我找的很急。偏偏我又沒有記住阿龍的電話號碼,只好告訴媽媽,請她幫我代接一下電話,轉告阿龍說我明天會打電話給他。
走回加護病房前,我的心隨著黑夜來到,又是一片沉重。
我知道鬼怕光亮,所以白天它無法現身。但是我總躲不過夜晚不是嗎?
醫院燈火通明,人又多,相信它應該無法對我下手。
況且還有文宇這個貴人在我身邊。雖然一個貴人可能起不了什麼作用,要兩個貴人才能對抗鬼魂,但我想文宇八字一定夠重,鎮得了這隻鬼,否則今天受傷的不會是文惠,而是文宇了。
總而言之,待在文宇身邊才能讓我安心。
文宇出來了,我問他:「文惠情況怎麼樣?」
他搖搖頭,不發一語。
我沒有再多問什麼,沒有說話,靜靜的坐在他身邊。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我混亂的思緒依然沒有停止,腦中不斷回想這幾天奇異的經歷。
也在想著該如何對付這隻鬼,或是查出它為何針對我的原因。
文宇似乎累了,橫著身子,睡在一排椅子上,頭枕著我的大腿。
在來醫院前,他利用一點時間回家盥洗更衣,此刻他身上原本的髒污血跡已經不見,但憔悴卻依然停留在他臉上。我看了好不捨,輕輕撫摸他的臉頰。
十點整,伯母來了,還帶著宵夜。這時才想到我起床後一點東西都還沒吃。隨便吃了點東西,喝了瓶鮮奶,邊聽著伯母述說三王公收魂的經過,利用鞋子,要連續作法三天三夜。
「三王公說,要是小惠醒來,看到我會流淚、認的出我,就要回廟裡還願。」伯母喜形於色。看的出來宗教信仰給她很大的力量支持著。
我何嘗不是呢?現在的我被鬼纏身,被鬼魂索命,聽了那算命師父的一席話,不也是把文宇和阿龍這兩個貴人看的很重要呢?
好似在湍急的河流中摸到一方浮木,緊緊的抓住不放,唯有這樣,才能有一線生機。
此刻的我,完全能體會伯母的心情。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三王公的法術上。而我,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文宇和阿龍身上。
十一點,加護病房開放。我依然沒進去,因為一次只能進去兩個人,當然是讓伯母和文宇一起進去。我一個人坐在加護病房外,幸虧周圍還有其他家屬,否則我可能會怕到跑去護理站。
十一點十五分,文宇和伯母出來了。他們沉重的表情,看來文惠還是沒有好轉。
文宇的手輕輕拍了拍伯母的背:「不要擔心,三王公不是說需要三天時間收魂嗎?一定沒問題的。姐那麼年輕,不會有事的。」
伯母還是抽泣起來。我和文宇扶著她,走入附設在加護病房旁的家屬休息室每個病人的家屬都配有一張小小的床,上下舖,空間只能容納一個人。所以我們讓伯母先躺著休息。我和文宇則回到剛才的椅子上。
我打算明天先回家,請阿龍來陪我一起挖桂花樹,讓文宇留在醫院陪文惠,不要再帶給他麻煩了。雖然文宇口口聲聲說不會麻煩,但看他這樣小港、醫院兩頭奔波,加上文惠現在又命在旦夕,我實在不忍心再讓他那麼累。
我靠在文宇的肩膀上,聞著熟悉的味道,經過一天的奔波,我跟文宇都累了,因此頭倚著頭,就這樣睡著了。
半夢半醒中,我和文宇從頭靠著頭,變成他枕著我的大腿,而我睡在他的背上。
深夜的醫院,在加護病房前,還是人來人往,我們沒有被腳步聲吵醒,而是被一陣廣播聲驚醒。
「病患林文惠的家屬,請至腦神經加護病房。病患林文惠的家屬,請至腦神經加護病房。」重複的廣播聲,讓我心中一緊。
伯母匆忙的跑來我們面前,將文宇拉起就前往加護病房。
文宇也拉著我,讓我不想去都不行。
「護士小姐,我們是林文惠的家屬,請問廣播是有什麼情況嗎?」伯母急促的問。
「來,你們先穿上隔離衣。」
我們套上綠色隔離衣,進去加護病房後,醫生便站在文惠的病床前,臉色凝重。
我深感不妙,沉重的望向躺在病床上的文惠。她彷彿陷入熟睡中。
有那麼一刻,我以為她已經死了。但看到病床旁的心電圖還有波瀾起伏,終於放心一些。
伯母拉著醫生,著急的問:「醫生,我女兒現在到底怎樣了?!為什麼廣播呢?是不是……是不是不行了?!」
「太太,冷靜一下。」醫生維持著一貫平板的腔調:「妳女兒剛剛昏迷指數又升高了,再這樣下去我怕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決定馬上爲她進行手術。請你們進來是想徵求家屬的意見。」
「醫生怎麼決定我們都沒意見!只要能救活我女兒就好了!」伯母哭著說。
在一旁的我也看的熱淚盈眶。文宇還是握著我的手,我感到他的手正顫抖著。
「那好,請你們跟護士去簽署手術同意書,我們馬上就要進行手術。」
護士領著文宇和伯母離開加護病房,我則一個人留在加護病房前等文宇。
我沒想到文惠的傷勢有這麼嚴重,嚴重到不顧手術危險性,不得不動腦部手術。
我該怎麼辦?假如文惠真有什麼萬一,我要如何面對文宇?因為這樣等於是我間接害死文惠啊!
文宇回來了,他沒有看我一眼,語氣平淡,不帶一絲感情的說:「走,我們去手術室前等結果。」
我好傷心。
我知道他為什麼不看我。之前文惠的情況還沒有那麼嚴重,所以他還可以講出不怕我帶來麻煩的這種話。
但現在文惠已面臨生死交界點,他有這樣的反應我早該預料到。
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他。只是心……好痛……好痛……我想我真的不能再拖垮文宇了。
我和伯母及文宇坐在手術室前,焦慮的心情佈滿我們的周圍。
伯母拿出佛珠,專注的唸起經爲文惠祈禱。
手術室前的走廊好狹窄,只容得下我們所坐的一排座椅,和一條只能供一個人行走,無法兩人並肩而行的走道。座椅旁便是走道盡頭,有三級階梯,拾級而上,又是一道長廊,看指示牌,應該就是通往腦神經加護病房的通道。
文宇不再握著我的手,他手肘撐在雙膝上,把臉埋在雙掌間。我看了看錶,現在已是凌晨三點半。
突然間,我感到口乾舌燥,想起伯母買的飲料還放在休息室,我便跟文宇說要回去休息室拿飲料過來給大家喝。
「要我陪妳嗎?」文宇問,但還是沒有看我一眼。
我的心好冷,但仍假裝沒事的說:「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走回家屬休息室,我覺得好疲倦,身體的疲勞還比不上心靈的疲勞。對那隻鬼的煩惱,加上文惠的病情,現在文宇可能開始覺得我是個累贅,一切的一切,都讓我好厭煩、好懊惱!
既然我不想拖垮任何人,乾脆灑脫一點,直接讓那隻鬼取走我的性命,一了百了算了!這樣既不會害到任何人,我也不用再這樣擔心受怕下去。更不用抽絲剝繭大費心力的去挖桂花樹下,找尋那什麼鬼線索!
我竟然開始有這種自暴自棄的想法。
但假如是因為我而害文宇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想我會痛不欲生!
我寧願比文宇先死,也不願他因為我而失去性命!
我進去洗手間,準備洗把臉,把臉上的淚痕都洗掉。
正當我低下頭洗臉時,臉上的水都還沒抹乾淨,就從鏡子的倒影中看到一個黑色身影!
我依然看不清它的臉,只看到它模糊的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然後身影化作一團煙,消失了。
還來不及害怕,我的腦中只停留著它那詭異的笑容。
我感覺到有點不對……
它出現在醫院,它詭異的笑,我現在一個人,它卻沒有對我做什麼,反而就這樣消失……
這代表什麼?
我的腦中靈光一閃,連忙丟下手中的面紙,往手術室奔去。
跑過長廊,我看到文宇還是坐在椅子上,同樣的姿勢沒有改變,便放下心,放慢腳步走過去。
不對!文宇頭上的天花板,怎麼有個黑影?!
我仔細一看,發現那黑影就是剛才在洗手間的黑影!
它一貫的汗衫、長褲穿著,像蜘蛛似的倒掛在天花板上,手腳並用,動作緩慢的匍伏朝文宇前進。
「文宇!小心啊!」
我喊著,衝過去,越過那三級階梯,將文宇從椅子上拉開,但因為衝力的關係,我和文宇雙雙摔在地上。
「小潔?妳怎麼……」
文宇話還沒說完,砰的一聲,他剛才坐的地方,天花板上的燈突然碎裂,玻璃像雪花似的大片大片灑了下來。
幸虧伯母坐在另外一邊的座椅上,所以沒有受傷。而我把文宇拉離座位,我們摔在靠近伯母的走道上,所以也沒被玻璃劃傷。
護士們聽到巨大的響聲,紛紛跑過來觀看。看到地上滿是碎玻璃,她們驚訝的嚷著,有幾位護士不忘蹲下來問我和文宇有沒有受傷。伯母也著急的過來拉起文宇,檢視他身上是否有傷勢。
我站起身子,拍拍衣裙,沒有任何痛楚的感覺,應該沒有受傷。
我往天花板一看,發現燈管碎裂的地方,正是剛才那黑影趴伏之處!
「怎麼回事?怎麼燈會莫名其妙碎掉?!」護理長來了,莫名其妙的問著。
「沒事沒事,」伯母幫文宇拍掉身上的灰塵。
「沒受傷、大家都沒受傷。」喃喃自語的伯母,看起來已經精疲力盡,再也受不了任何打擊。
「呀──那是什麼?!」一個護士突然大叫。手指著文宇剛才坐著的椅子上。
他原本坐著的椅子上,此刻插著好幾塊呈現尖椎狀的玻璃,令人訝異的是,那玻璃竟然可以穿透椅子,直挺挺的立著!
萬一我沒把文宇拉開,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我的身體開始發冷,也顫抖起來。
又是它!它真的把目標轉向文宇了!
剛才在洗手間,它那詭異的笑是什麼意思?是示威嗎?
我想這隻鬼的目標已經不是殺了我那麼簡單!
就好像貓抓到老鼠總要玩弄一番,它是想要奪走我最心愛的人、想狠狠玩弄我、看我傷心,再殺了我!
在我心中,害怕、恐懼,慢慢的被憎恨、憤怒取代。
想著正在手術室裡痛苦的文惠,她多麼無辜?!
卻因為我現在躺在病床上,連是生是死都沒人敢預測!
「小潔,妳沒事吧?」文宇站在走道另一邊問我。
我們身邊擠滿了護士們,她們都在忙著打掃走道。
我搖搖頭。
他走到我身邊,輕聲對我說:「妳真的沒事?」
「嗯,我沒事,文宇你呢?你有受傷嗎?」
「我沒有,多虧了妳。」文宇拉起我的手,說:「陪我去買個煙,我有話想對妳說。」
其實,他不用開口,我大概知道他要講些什麼。
買完煙,我和文宇坐在樓梯間。
他點起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
「妳怎麼知道燈會碎掉呢?」
我沒有回答。不,我是不敢回答。我不想讓他知道,鬼真的盯上了他。
甚至鍥而不舍的在第二天凌晨還要取他的命。
見我沒有回應,文宇便知道了。他是個聰明人,怎麼瞞也瞞不過他。
「唉!」
他嘆口氣,語氣沉重的說:「我知道,妳不用講我也知道,是它,是那隻鬼對不對?」
我還是沒有回應。
文宇突然沉默,只是抽著煙,不發一語。
我也不知該怎麼打破沉默,所以也只是低著頭,心臟猛烈的跳動著。
深怕他說出我最害怕聽到的話語。
終於,他還是開了口。
「小潔……我不知道現在這時機提出這樣的要求適不適當,只是……我姐這樣的情況妳也看到了,為了我姐,我已經煩惱到焦頭爛額。我……實在沒有心力再去顧及到妳……我想……我們還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好嗎?」
我咬著下唇,還是沒有說話,感覺眼淚即將要奪眶而出。
「小潔,我知道現在是妳的非常時期,我想陪妳一起面對,我真的想……只是……現在的情況……我真的沒有把握可以陪妳一起對抗那隻鬼……」
「所以,你要放棄嗎?」我拼命忍住快掉下的淚水,顫抖的問文宇。
「不!我絕沒放棄的意思!」文宇連忙否認:
「我只想撐過這幾天,等我姐的情況好一點,我再去找妳,好嗎?」我將頭轉到一旁,因為眼淚已經掉下來了。
文宇起身,蹲在我前面,雙手覆上我的膝頭,說:「我答應妳,等我姐的情況好了,我馬上去找妳,我絕不會拋下妳!如果妳真的遇上難關,還是可以打電話給我,我一定二話不說飛奔過去!就這幾天,讓我先處理完我家的事,可以嗎?」
我能說不嗎?文宇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不行嗎?
我可以任性的不准他留在醫院、只能陪我去解開謎團嗎?
我本來就不想拖垮任何人,不論是阿龍或文宇,他們兩人都有權利隨時退出。
文宇摸著我的臉,在昏黃的燈下,他才發現我流淚了。
「小潔,哭什麼?不要哭好嗎?」他將我擁入懷中:「妳這樣我很難過……」
「你不用難過。」
我努力忍住淚水,似乎好像有那麼一點作用,眼淚已經不再流下。
「你說的我都了解,都是我,若不是我,文惠現在也不會躺在病床上!」
「小潔……拜託,不要這樣說……不要這樣責備自己,我沒有怪妳,真的沒有……」
「算了,文宇,我答應你,分開幾天,讓你專心照顧文惠。至於我的事,你不用擔心,我自己會解決。」我輕輕推開他,站起身說。
「小潔,真的對不起……」
「幹嘛對我說對不起?」我苦笑,「應該是我跟你和文惠道歉吧?」
「小潔……」文宇還想拉住我的手。我往後一縮,躲開。
我不敢看文宇的臉,也不敢讓他看到我即將潰堤的表情,所以轉身,匆匆丟下一句話:「我好累,我先回家睡覺了。」
「小潔……」
文宇的喚聲還在耳邊迴響,我卻轉身逃跑,逃離文宇、逃離那令我鬱悶傷心的氣氛。 十.桂花樹下
跑出醫院,才發現外面的天空已是一片魚肚白。
我望著有點刺眼的天空,或許是那耀眼的太陽光使然,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淚又落下。
我沒有擦掉眼淚,任由它無聲無息的佈滿我整張臉。
文宇沒有追出來,這已是答案了。
他的理由太薄弱,根本不是為了照顧文惠,而是他膽怯了。
『只是……現在的情況……我真的沒有把握可以陪妳一起對抗那隻鬼……』
腦海中浮現他剛剛所說的話。
他已經失去把握,他已經不敢和我一起面對那隻鬼。
我不怪他,真的,我不怪他。
走到停車場,我牽了摩托車,戴上安全帽和口罩,發動引擎,用力的催著油門,讓車子在清晨無人的馬路上狂奔,藉由咻咻風聲,我終於可以讓自己放肆的大聲哭出來。
文宇會開始有逃避的想法,我並不訝異,這是人之常情。
雖然是情侶,但畢竟人都是自私的,遇到這種事情,任何人都想保全自己的性命不是嗎?
文宇退出也好,我不想害他、我不想讓他因我而受到一點傷害。
文惠受傷我已經夠自責了,我不要再有第二個文惠出現!
要奪走,就直接奪走我的命!不要再牽扯任何人進來了!
我寧願你直接取走我的性命,也不要你傷害我身邊任何一個人!
我不要命的在路上狂飆,邊騎車,邊痛哭。讓我就這樣死在馬路上吧!
很可惜,天不從人願,我還是平安到了家。
停下車,我丟下安全帽和口罩,開門,一看到昂然豎立的桂花樹,那枝枒直直的聳立在天空中,好似魔鬼的雙手在招喚著我。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衝到桂花樹下,徒手挖著樹下的泥土。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找上我?!」
我雙手並用,胡亂的挖著,淚水盈滿眼眶,讓我根本無法看清眼前的事物。
我只是一個勁的使命挖,挖到指甲斷掉、手掌破皮都不知道。
「快點、快點!為什麼還挖不到?!為什麼是我──為什麼!」
我像個瘋子一樣胡言亂語的喊叫著。
「唐潔馨!妳在幹嘛?!」
「姐!姐!」
全家人都被我失控的舉動吵醒,圍在我身邊,驚慌失措的看著我,卻都不敢上前阻止我。
我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存在,只是拼命的挖著腳下的泥土,用盡所有力氣,恨不得將土全部挖出來。
「小潔?」
就在我的家人亂成一團 十一.唯一線索
我讓阿龍先洗澡,拿弟弟的衣服給他換洗。
等我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後,時間都已近四點,爸爸還是沒有回來。
我們坐在沙發上等爸爸回來,媽媽擔心的在客廳踱步,刁念著:「怎麼回事?怎麼去那麼久?打手機也沒人接,到底情況怎樣了?」
我則是頻頻看著手機,等待文宇打電話來。但,我失望了,別說未接來電,連訊息都沒有一通。
他一定是在忙,一定是為了文惠的事煩心,所以根本顧不到我。
我說過,我不怪他,但此刻的我,看著跟我毫無關係的阿龍坐在一旁守護著我,心裡不禁覺得不平衡起來。
他那逃避我的神情,到現在還歷歷在目,讓我的心好痛。
我真的不怪他,只是……心中很悲痛,為什麼現在坐在我旁邊的不是他,而是阿龍?
我拿著手機,好想打電話給文宇,好想聽聽他的聲音,好想知道他那裡情況怎麼樣?
有沒有什麼事?但我始終提不出勇氣。
我好怕,怕聽到他冷漠的聲音,那會使我無力承受。
見我拿著手機發呆,阿龍問:「怎麼了?拿著手機也不撥出去,是想打電話給妳男友嗎?」
阿龍心思真的很細膩敏銳,一眼就看穿我的想法。
「妳跟妳男友到底怎麼了?妳早上的行為,是不是跟他有關?」
我點頭,並且把昨天到今天早上所有發生的事都詳細告訴他。
「好啦!別多想了。」
聽完後,他輕拍我的頭,這好像已成為他的習慣,總是把我當小孩似的安慰。
「文宇是妳男友,他一定不會拋下妳的,他也這樣說不是嗎?他姐姐的事真的很讓他煩心,給他一點時間沉澱一下也好。妳放心,他不在妳身邊,還有我在啊!有個貴人在身邊,相信那隻鬼不敢對妳怎樣。」
「可是那隻鬼就在醫院對文宇下手了啊!若不是我拉開文宇,真不知道他會受多重的傷!」想到那隻鬼趴伏在天花板上的那一幕,我的背脊就開始發冷。
「我想那是因為在醫院的關係,它才有辦法對文宇有所行動。妳想想看,醫院每天有那麼多人死亡,充斥著無數鬼魂,是很陰的地方,當然可以加強那隻鬼的力量。現在在這裡,又有我在妳身邊,我相信它一定不敢對妳怎麼樣的。」
「那這樣在醫院的文宇不就慘了嗎?」我拿起手機,準備撥號給他。卻因害怕聽到他冷淡的聲音,又把手機放下了。
阿龍露出一臉了然於心的表情,笑說:「好啦,想打就打,不要想那麼多。」
看到他的笑容,我心中的不安又全都消失了。於是按下文宇的號碼。
還來不及撥號,手機就發出訊息收件的嗶嗶聲,我一看,掩不住欣喜的說:「是文宇!」
阿龍臉上瞬間閃過一絲奇異神情,我還來不及反應,他便又回復剛才的笑臉說:「可能是跟妳報告好消息喔!」
我打開訊息,寫著:「小潔,我姐姐手術已經成功了,目前就是等她甦醒。雖然不知道何時會醒來,但已經脫離危險期了,我總算可以鬆一口氣。特地告訴妳讓妳放心。但我還是要處理家裡的事,過幾天才能再去找妳。希望妳別多想,好嗎?有任何問題,馬上打電話給我,我一定立刻飛奔到妳身邊。」
文宇還是無法立刻到我身邊,但是看到文惠情況好轉的消息,我就很放心了。而且看到最後一句話「我一定立刻飛奔到妳身邊」,內心都開始甜蜜了起來。或許真的是我誤會文宇了。
「沒事了吧?」阿龍問。
媽也在一旁用好奇的眼光頻頻往我這裡看。
「嗯,沒事了!文惠已經脫離危險期了。」我總算能放鬆的露出笑容。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真是佛祖保佑!」媽雙手合十,對天祈禱。
「大家都在客廳喔?」爸爸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你總算回來了,我們等了你好久!」媽上前把他的公事包接走,並且拿了雙室內拖鞋給他。
「我剛去接了潔雯和浩廷下課,先送他們到二哥那裡。妳準備一下簡單的行李,等下我們就要過去了。」
「爸,會不會太趕?為了我一個人,讓大家這麼麻煩……」我愧疚的低下頭。
「怎會麻煩?妳是我女兒,我能不保護妳嗎?」爸爸露出憐愛的神情,疼惜的說。
我的淚,又無聲無息的掉了下來。
雖然文宇不在身邊,但我有溫暖的家庭繼續在這裡支持著我不是嗎?
還有阿龍呢!有他們陪在我身邊,陪我一起面對,這就夠了不是嗎?
況且文宇也在訊息中提到,說願意馬上飛奔到我身邊,假如真有什麼情況是我們阻止不了的,
再打電話給文宇也不遲。
「桂花樹下有挖到什麼嗎?」爸坐下來,開口問。
「沒有。」阿龍回答:「都已經挖到底了,卻還是什麼東西都沒有。」
爸納悶的自語:「怎麼會這樣呢……」
他從公事包裡拿出一疊資料,放在桌上給大家看。「你們看,這就是我今天查到的結果。」桌上的文件是戶籍資料的影印本。
爸爸把文件一一攤開,解說著:「我去問過仲介商,他只知道前任屋主的名字。這棟房子已經將近有二十五年沒人住了,在這之前的屋主是一個老榮民,名字是……啊,在這裡,名字是江啟棟。你們對這名字有印象嗎?」
我和媽媽都搖搖頭。
「我剛回來的時候,順便問了這裡的里長和鄰居們,可惜年代太久遠,他們對這位江啟棟根本沒有什麼印象。還有,我去圖書館查舊報紙,也去警察局查了以往的資料,這房子並沒發生過什麼兇案。」
「那不就……線索又斷了嗎?又卡在這裡原地不動了嗎?」我頹喪的往沙發上一倒。
「潔兒,別失望。」
爸一向喜歡叫我潔兒,他拿出另外一張文件:「看這個,這是我去戶政事務所調出來的戶籍異動資料,當然是靠關係才能拿到的。」
爸神秘的眨眨眼,近五十歲的中年人竟透出少年似的驕傲神情。
我接過文件,上面是江啟棟的出生年月日等詳細資料。
「這位江先生已經高齡八十歲,前任屋主是他的兒子,他們現在居住在高雄市鹽埕區,這是我們的唯一線索了。」
「真的是唯一線索……」我看著資料,心中不禁爲爸爸一天之內就能查出那麼多感到佩服。
「今晚大家先休息,準備一下行李去二伯家睡……」
爸還沒說完,阿龍就打斷爸的話:「伯父,我也能一起去嗎?我想在小潔身邊保護她。」
爸看他一眼,開玩笑的口氣說:「你當然可以去啊!以目前的情形看來,你是我女兒身邊唯一的護花使者了,不過你只能睡沙發。」
「爸……」我求饒的說。
「謝謝伯父,能有沙發睡我就很滿意了。」
我真沒想到阿龍會如此在乎我,連家都不回,只想待在我身邊保護我?
我開始有點不解,他為何會如此在乎我呢?
還是這只是我的錯覺,阿龍對我,應該只是像照顧妹妹一般的心態。
「明天我得上班,無法請假,那……還必須麻煩阿龍你陪小潔去鹽埕區拜訪一下江先生,問問這房子之前的狀況,可以嗎?」
「當然可以,伯父,這是我的榮幸。」阿龍不正經的打趣著。
「那你的咖啡店呢?不去可以嗎?」我實在為他擔心,如果因為我耽誤到他的私事,那就不好了。
「小姐,我可是店長呢!也就是老闆耶!別小看我的能力,我培養出來的經理,已經有大將之風,可以獨撐一面了!妳不用為我擔心啦!」
「那就好。」
有了確切的計畫,我終於感到踏實一些。
雖然還不知道找不找的到這位江先生,但以資料上顯示的地址是近期所更新,找到他的機會應該很大。
我感覺心中所有的希望都在這位江先生身上。
我望著窗戶外的天空,已是一片漆黑。
夜晚又悄然來臨。
今晚不知又會有什麼樣的遭遇,每次一到夜晚,我的心就開始不平靜、開始驚慌起來。
如果一直是白天,那該多好? 十二.消失的父子
很奇特,最近夜不成眠的我,今晚特別好睡。因為二伯家只有一間客房,所以我和妹妹睡在客廳的大沙發上,阿龍和弟弟則打地舖,睡在我們旁邊。
不知是因為離開了鬧鬼的家裡,還是有貴人阿龍陪在我身邊,我睡的很沉、很熟,似乎是想把這幾天的疲勞累積在今夜一次睡個夠。
只可惜,天才剛濛濛亮,我就被惡夢擾醒。我夢到文宇。
夢中的場景,就跟昨天在醫院裡文宇向我提出分開一陣子的要求時一樣。
但是夢中的我,不斷的哭鬧,不肯離開他。
但文宇彷彿像鐵了心腸似的,執意要和我分手,看我哭也不安慰我,只是冷冷在一旁看著。
然後突然間,他像被真空抽離般,消失在我面前。
我在夢中大喊:「文宇!不要走!」然後突然醒來。
當我醒來時,我的臉上已滿佈淚水。
阿龍跪坐在我旁邊,壓低聲音,擔心的問:「小潔?妳做惡夢了嗎?我聽到妳不斷呻吟。」
看到阿龍,我克制不住自己的往他懷中一撲,然後放聲哭了起來。
「真的做惡夢了?」
他擁著我,輕輕撫摸我的髮絲:「別怕,沒事的,大家都在妳旁邊不是嗎?小聲一點,別把妳弟妹吵起來。」
在他溫暖的懷抱中,我覺得好安心,連淚水都能輕易止住。
阿龍好像是我的堡壘,在他身邊,我有十足的安全感。我相信他會保護我,不讓我受到一點傷害。
我不了解,阿龍不是我的男友,為何會讓我有這樣的感覺?
這樣的安全感,應該是我在文宇身邊才感受的到不是嗎?
但不知為什麼,我在文宇身邊只有不安。
可能是太愛他,擔心拖累他,也可能是怕他會因受不了壓力跟我分手,所以才會有這樣的不安。
但阿龍不是我男友,我不用擔心他跟我提分手,所以才能在他身上找到文宇沒有的安全感。
「瞧妳,都開冷氣了,還流了一身汗。」他摸摸我額際間細小的汗珠。
這時,我才想到自己身上穿的是單薄的睡衣,連內衣都沒穿!我急忙輕輕推開他,害羞的說:
「對不起,阿龍哥,把你吵醒了。」
「沒關係,現在才五點多,繼續睡吧!今天可以睡晚一點,等妳睡飽了,我們再出發去鹽埕。」阿龍說完後,回到地舖,蓋上被子繼續睡覺。
我的臉燥熱著,但因為睡眼矇矓,又倒下去繼續補眠。
等我再次醒來,時間已將近十點了。
弟妹都已去上學,爸爸和二伯父也去上班了。
倒是阿龍,老神在在的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看到我起身,露出燦爛的微笑說:「妳總算起來了,去刷牙洗臉,吃完早餐我們就走喔!」
「我媽跟二伯母呢?」我問。
「她們去戶政事務所再仔細的查一下江啟棟先生的詳細資料,如果有查到再跟我們手機連絡。來,快點去吃早餐吧!是我親手做的喔!」
「你親手做的?會不會吃到拉肚子啊?」早上這輕鬆的氣氛竟讓我放鬆到可以開起玩笑來。
「開什麼玩笑!?」
阿龍正色說道:「我可是堂堂歐提米咖啡店的店長呢!簡單一頓早餐難得了我嗎?」
「好啦!相信你的手藝啦!」
我拿起茶几上的手機:「等我先打個電話給文宇,做了那個惡夢,讓我好擔心他。」
正要撥號,我又卻步了。我怕聽到文宇冷淡的聲音,那會讓我好難過。
我無助的看向阿龍。還沒開口,他就猜中我的心事,依然是那副撫慰的笑容說:「想打就打吧!或許他也正在等妳的電話呢!」
阿龍的這句話給了我十足的勇氣,我按下了撥號鍵。電話響了幾聲就接通了。
「小潔嗎?」文宇的聲音一如往常,沒有冷淡,但也沒有熱情,一點情緒都沒有的平淡聲音。不過,聽到他沒事的聲音我就放心了。
「文宇……」我喚著他的名字,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小潔,有什麼事嗎?妳還好吧?有沒有發生什麼事呢?」文宇關心的問。
「我很好……沒事。我爸媽都知道有鬼要向我索命的事了,所以大家都在幫我,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真的很抱歉,這種時候,我還無法陪在妳身邊。」
「沒關係,文宇,你不用跟我道歉,好好照顧文惠就好了。」我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
其實我多希望現在陪在我身邊的是文宇,而不是阿龍啊!結束通話,始終坐在一旁的阿龍問:「沒事了吧?快去刷牙洗臉,來吃早餐吧!」
我們跟二伯父借車,啟程前往鹽埕。
阿龍開車,一路上不斷說些無關緊要的笑話來逗我開心,好久沒有享受到這樣輕鬆愜意的氣氛。
「阿龍哥……謝謝你這樣幫我。」我感動的對他道謝。
「都跟妳說過不要道謝了。幫妳是我心甘情願,我也沒求什麼回報,只要妳平安度過這次難關就好。」
他趁著紅燈,轉頭看著我說:「妳要是有什麼萬一,我想我會很自責、很難過……我會自責自己沒有能力好好保護妳……」
他莫名炙熱的眼神盯的我臉都紅了,我連忙低下頭說:「不管怎樣,我還是很感謝你……」
「真感謝我就要好好努力,度過這次難關,知道嗎?不要再有像昨天一樣失控的行為,這對事情沒有幫助。」
「嗯,我知道。」
車子開過愛河,我轉頭看著窗外,不再說話。
鹽埕是我最愛的地方,以前常跟文宇來這裡。
我們通常都是先去吃鹽埕有名的日本料理,再去西子灣走走;回鹽埕的路上,在中南海豆漿店買份沙拉蛋餅,接著去吃著名的阿婆冰,再帶份碳烤三明治;然後去愛河畔坐著,看看愛河美麗的夜景,或是欣賞街頭藝人的表演。
既滿足胃,又可滿足視覺。
「鹽埕區XX街……應該是這裡沒錯。」
車子駛入和五福路交叉的路口,阿龍看著前方的街名說。
前方的街道是鹽埕著名的金飾街,一整條街都是金飾店,而且還保留著古老建築,古色古香的街道,非常特別。
我們把車停在路邊,一個門牌一個門牌的找著江老先生的住所。
此刻,我的心撲通撲通跳著。感覺自己就要深入這次事件的核心,也許謎底就要揭曉……
馬上就可以知道到底為什麼鬼要找我索命了!
「找到了!就是這裡!」阿龍停在一間金飾店前。
「小潔,我們進去問問看吧!」
進去店裡,一位坐在擺滿金飾的玻璃矮櫃後的中年婦女,馬上站起來迎接客人的說:「歡迎光臨。」
因為我們的目的並不是來買金飾,所以我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要如何開口表明來意。
阿龍卻氣定神閒的上前問道:「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這裡有沒有一位江啟棟先生?」
「江啟棟先生?」婦人露出警戒的眼神說:「你們找他有什麼事?」
「喔,是這樣的,之前江先生在鳳山有一棟房子是吧?」阿龍問。
「是呀,你們怎麼知道?你們到底是誰?」婦人的防衛心越來越重。
「太太別誤會,我們絕對不是什麼詐騙集團,更不是金光黨。」
阿龍連忙伸長兩手晃著解釋:「這位小姐呢,買下了江先生的房子,現在住在那裡,但因為那房子最近出了點事,所以我們想問問江先生,二十五年前那棟房子的事。」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婦人說著,竟然逕自坐下,繼續看著她的電視。
阿龍並沒有因為她無禮的態度感到不悅,依舊笑瞇瞇的說:「妳不知道沒關係,我們是要問江啟棟先生,就問幾個問題而已。」
「問幾個問題都不行嗎?」反而是我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口氣不好的說。
婦人瞄了我一眼,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說:「他不在家!」
「妳……!」我正要衝上去,準備狠狠的開罵,阿龍卻一把把我拉出店門外。
「好啦、好啦!別氣,沒有必要跟那種人生氣,沒關係,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嘛!」
我氣的跳腳:「明知道江先生的家就在這裡,卻還見不到他!叫我怎麼不氣嘛!那女人,瞧她那是什麼態度,只不過找個人罷了,還要受這種氣!」
「好啦,妳也不能怪她,誰叫現在詐騙集團那麼多呢!我們要找一位老先生,又沒有什麼理由,她當然會擔心、會防著我們啦!走,我們先上車,等一個小時後再繞來這邊看看,看是不是會換人看店。」
阿龍拉著我的手臂往停車的地方走。
「可是我們不就是要問江啟棟先生幾個問題嗎?也有跟她講啦!幹嘛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啊!」
正當我氣呼呼的跺著腳走路時,後面一聲清脆的聲音問著:「不好意思……請問你們是要找江啟棟先生是吧?」
阿龍和我同時回頭,我們眼前站著一個長相清秀,年齡約莫十六歲的少女。
她穿著高雄著名女中的制服,肩上還揹著書包,一臉疑惑的看著我們。
「請問妳是?」阿龍問。
「喔……我聽到你們要找江啟棟先生……他是我爺爺。」
聽到這,阿龍眼睛一亮,興奮的上前說:「他是妳爺爺啊!這真是太好了!我們剛才……」
他還沒說完,我便打斷他的話,沒好氣的接著說:「我們剛才才從江先生家走出來,碰了一鼻子灰!」
少女笑笑,有點不好意思的說:「真對不起,一定是我媽……她對不是客人的人都沒什麼好臉色。」
「看的出來。」我翻翻白眼,毫不客氣的說著。
阿龍用手肘頂頂我的背,示意我別再說下去了。
「那小妹妹,可以請問一下,要怎麼才能見到妳爺爺呢?我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請教他。」
少女看看手上的手錶說:「現在中午十二點半,我爺爺這時都是被菲傭推去愛河旁邊看看風景,大概兩點才會回來睡午覺。你們可以直接去愛河找他,他都在五福橋旁那家咖啡館前的大樹下,你們只要看到一個老人坐在輪椅上,旁邊還有一個菲傭,那就是我爺爺了。」
「那真是太好了!」阿龍高興的說:「真的很謝謝妳喔!」
我也微笑的說:「謝謝妳!」
我們上車,開往愛河的方向。
下了車,一眼就看到大樹下真的有個坐在輪椅上的老先生,菲傭則坐在一旁的大石頭上。
我們走向前,由阿龍開口:「您好,請問您是江啟棟先生嗎?」
老先生緩緩的轉過頭,滿佈風霜的臉,眼睛卻神采奕奕的看著我們。
「你們是?」垂垂老矣的聲音,但仍力道十足。
「江先生您好,我們是從鳳山來的。」
阿龍輕輕環住我的腰,將我推向前:「這位是唐小姐,她現在正住在您以前在鳳山的舊宅裡。」
「您好。」我頷首向老先生致意。
「鳳山喔……」老先生點點頭,若有所思的望向河面。
幾秒鐘過後,他再轉過頭看著我,慢條斯理的說:「我記得……我記得……那棟房子在一年多前賣出去了,不是嗎?那現在找我,是有什麼問題嗎?」
老先生宏亮的聲音雖顯得老態,卻中氣十足,也許是有點耳背的關係,所以音量稍微大了一點。
「是這樣的,那棟房子最近出了點事,威脅到唐小姐的生命安全。所以我們想問您一些關於二十五前,您還住在那棟房子的事情。」
「二十五年前……威脅到生命安全?」
老先生喃喃自語,接著便看著我問。
「是什麼威脅到妳的生命安全?」
「這……我不知道您相不相信,但關於鬼神之說……嗯……總之我們想問您,二十五年前,那棟房子裡,是不是有住著一個常穿著白色汗衫,身材高大的男人?」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所以籠統的問。
「白色汗衫……身材高大……」老先生再度望著河面沉思。
這次他思考了好久,我和阿龍很有耐心的等著他的答案。
「白色汗衫……身材高大……」
幾分鐘過後,老先生重複著說:「那……那不是……唉唷!」
老先生突然叫了一聲,雙手捧著心窩彎下了腰,痛苦的嚷著:「藥!藥!」
我和阿龍在一旁看傻了眼,手足無措的問著:「怎麼了?江先生您怎麼了?」
倒是在一旁的菲傭動作俐落的從身上的包包掏出一瓶透明藥罐,裡面是一顆一顆紅白相間的膠囊。
她倒出一顆膠囊,把老先生的頭仰起,將膠囊餵進他的嘴裡,然後動作迅速的拿出一瓶水,插上吸管,讓他喝了幾口。
接著便輕拍著他的胸口。
「沒事、沒事!心臟病發了!吃了藥就沒事了!」菲傭一臉天真的衝我們笑著。
老先生病發的情景讓我想到新堀江的那位算命師,他們都是老人,也同樣都是因為我而弄得身體不舒服。
唯一不同點是,眼前的江老先生服藥便沒事了,那位算命師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或許等下回家時,可以繞去新堀江,看那位算命師還有沒有出來擺攤。
老先生平了平氣,表情不再痛苦,他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一時激動造成病發,醫生吩咐過說情緒不能起伏太大,但實際上做起來可不簡單哪!」
「您沒事就好!嚇死我們了!」阿龍誇張的拍著胸口說。
「老先生,真的沒事嗎?」我還是十分擔憂的問著。
「沒事,吃了藥好多了。我只是聽到你們提起穿白汗衫、身材高大的男人,想到了一些往事罷了。」
「老先生,那您果真是知道什麼嗎?方便透露嗎?」阿龍問。
老先生再度望向河面,視線彷彿穿過河面,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似乎讓自己回到記憶裡尋找著過去。
他開口,緩緩說著:「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我的軍中同袍,因為和妻子離婚,房子給了妻子,他一個大男人帶著兒子,找不到地方住。我剛好在鹽埕這裡買了房子,便把鳳山那眷村的房子租給他。那裡學區不錯,他兒子功課好,住在那裡離學校又近。他們在那裡住了一陣子……嗯……大概有一年多的時間吧!然後突然不見蹤影。」
「不見蹤影?!」我驚訝的問。
「是啊,父子倆都不見了!」
老先生嘆了口氣:「我大概每兩個月會去鳳山一趟,除了收房租外,就是探望他們父子倆了。他們父子很可憐哪!在台灣沒依沒靠,娶的妻子太年輕,心不定,跟別的男人跑了。他太好心了,大部份財產都給了妻子,連房子都給了她哪!落得自己沒房子住,唉!我去鳳山找他們,卻只見到一屋子的雜亂,連家具都給動了位置,整間屋子好像被翻過來似的,一片混亂。就是不見他們父子倆的人影。」
阿龍迫不及待的問:「然後呢?一直找不到他們嗎?」
「是啊!他們父子倆就好像人間蒸發一樣,再也沒見過他們。我報警啊,也沒用啊,警察根本把他們當失蹤人口處理。他們在台灣只有我這個朋友會關心他們,所以除了我之外,根本沒有人肯認真的尋找他們。我去找他前妻,他前妻也不知他的下落。更奇怪的是,如果這父子倆遠行,一定會通知我,但是他們沒通知我也就算了,連行李都沒帶啊!」
「有問過附近的鄰居嗎?」我問。
「問過啊,但這父子倆特立獨行,從不跟鄰居來往的。」
老先生停頓了一下,接著想到了什麼似的喊著:「啊!我想起來了,那時他還有個朋友,一個叫什麼來著的……啊……想不起來呢!」
「他朋友有可能知道他的下落嗎?」阿龍問。
「也是不知道哪!我那時候有在路上遇到他朋友,也有向他打聽過,但他朋友也是不知道。」
「怎會這樣……」我頹喪的往大石頭上一坐,垂頭喪氣的不知該說什麼。
「別這樣,小潔。」
阿龍捏捏我的肩膀,爲我打氣:「知道真的有這個穿汗衫的男人曾住在那棟房子裡,這樣就夠了,證明我們尋找線索的方向是對的,不是嗎?」
「是啊,穿汗衫的男人,他就是喜歡穿著一件白汗衫到處跑,連參加正式的餐宴也是這樣,講都講不聽呵!」老先生已經沉溺在往事中了,雕滿風霜的臉龐上,露出淡然的笑容。
「老先生,請問你,那位男人的名字是?」阿龍直接了當的問。
「名字喔,我想想……劉……劉泰錫!對,沒錯,就是劉泰錫!」
「查到了!查到了!終於查出那隻鬼的名字了!」
我們送走江老先生後,阿龍在大樹下誇張的手舞足蹈,像小孩一樣的耍寶。
我被他逗的咯咯笑,拿起阿龍準備的筆記本,上面蒼勁的力道寫著:「劉泰錫」這名字。
「泰錫……好像韓國人的名字喔!」我始終無法把這名字和那隻鬼的樣貌聯想在一起。
「管他哪國人,查到名字就好辦了。」
「哪裡好辦啊?」
我不客氣的吐槽,其實心中還是覺得不安,光查到一個名字,能做什麼?
「只查到一個名字,其餘什麼都不知道。喔,還知道這個鬼有個兒子和前妻,他和兒子莫名其妙的消失。就這樣了不是嗎?」
「這樣就夠多啦!」阿龍一派樂觀的說:「妳看,我們有了名字,這就是很重要的線索啊!」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做呢?」話才說出口,我才發現目前的自己真的太過依賴阿龍了。
什麼都要靠他,真的不是辦法。
他跟我非親非故,認識也不久,他能這樣幫我,我已經很感謝了,還要繼續這樣爲他帶來麻煩到什麼時候?
「來,幫我打電話給妳媽媽。」阿龍把他的手機遞給我。
我接了過去,按了媽媽的號碼,撥號,再拿給他。
「喂,伯母嗎?妳好,我是阿龍。嗯,對,查出來姓名了。那房子原本是一對父子住的,後來不知什麼原因失蹤了。沒有,江老先生只記得父親的名字。」
我在一旁靜靜聽著他的對話。
「伯母妳們還在戶政事務所嗎?嗄?已經回家囉!那可不可以麻煩你再幫我們跑一趟,對,查一下那隻鬼的詳細資料。」
原來是拿劉泰錫的名字去戶政事務所再查資料喔!真笨,我怎麼沒有早點想到呢?
這樣就不用麻煩阿龍啦!
阿龍掛上電話,微笑的看著我說:「在想什麼?」
我搖搖頭。
「好啦,接下來就是看妳媽會不會查出什麼所以然了。走吧,我們先回鳳山,都已經三點多了呢!」阿龍看著手錶說。
我卻無動於衷的繼續坐在石頭上,望著河面。
「小潔,走啦,妳怎麼了?」阿龍往我身邊一坐,溫柔的摸摸我的頭問。
「阿龍哥……真的很謝謝你這樣幫我……」我低著頭說。
「妳看,妳又開始了。」
他嘆了口氣:「我不是跟妳說過好多次了嗎?幫妳是我自願的,我從不求什麼回報,只要妳平安度過就好。」
「可是……我和你非親非故,況且……這時在我身邊的應該是文宇,我要麻煩的也應該是他……但我卻這樣拖累你……我真的很過意不去。」
阿龍突然正色說道:「小潔,妳有把我當朋友嗎?」
「當然有啊!我很信賴你,你可以說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就好啦!朋友有難,我怎麼可以不幫呢?為了妳,要我兩肋插刀也行!」
「可是……」
我抬起頭看著阿龍,卻發現他眼中莫名的燃燒著某種我不清楚的情愫,正炙熱的盯著我。
「況且,小潔……我想妳也應該發現了,我對妳……」他的手掌撫摸著我的臉。
這時我才發現我們的距離,竟然近到連彼此的呼吸都感應的到!
我望著他的眼睛,彷彿被深深拉進他眼眸深處,他的眼神是如此狂熱,不用他說,我已明白他的心意。
我連忙站起身,打斷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話:「阿龍哥,時間真的不晚了,我們走吧!我還要回去我家幫我媽拿東西呢!」
阿龍沒有說話,他應該知道我的意思了。
雖然這樣拒絕他很狠心,但我也無計可施。
我愛的是文宇,對任何男人的表白,我都無法接受。我很感激阿龍這樣幫我,但……我對他的情感真的談不上愛,頂多就是一份對哥哥的崇拜罷了。
他垂頭喪氣的跟在我身後。
上了車,我們沒有說一句話,小小的車內空間,瀰漫著一股凝重氣氛。
我真的感到很對不起阿龍。
因此,當車子快開到鳳山時,我低著頭說:「阿龍哥……真對不起!」
「幹嘛又說對不起呢?」
他恢復了原本精力十足的聲音:「沒事,真的沒事。」但口氣卻帶有深深的沉重和憂鬱。
唉!我真不知該怎麼辦。
正當我煩惱著該如何破解車內這死寂氣氛時,阿龍又開始主動的說起笑話來。
雖然他一如往常的開口說笑,我卻還是感覺,我們之間,有點不太一樣了。
我說不上來,就好像是……某種維持友誼的平衡破壞掉了。 十三.窗外幽魂
回到家,已是下午四點半。
阿龍陪著我走進家門,我去媽媽的房間,幫她收拾一些晚上要換洗的衣物,阿龍則在院子抽煙等我。
我們隔著窗戶聊天,不著邊際的聊一些瑣事。
為了放鬆我緊繃的心情,也爲了化解剛才在車上的尷尬氣氛,阿龍不斷的說著開店的趣事逗我開心。
我動作迅速的收了幾件衣服,因為已近黃昏,如果天黑了我還待在這裡,不知會出什麼事。
正當我還在找尋媽媽的保養品時,阿龍突然喚我:「小潔,妳好了嗎?」
「還沒耶!」
我一邊翻著化妝台上的瓶瓶罐罐,一邊回他:「還要一下子,我在找我媽的化妝水。」
「那我先去買包煙,一下子就回來了。」
阿龍走後沒多久,我就找到了媽媽的保養品。
我坐在床上,將保養品和衣服全收到行李袋裡,原本想直接去巷子口等阿龍,但突然感到一陣疲累,就往床上一倒。
阿龍不在我身邊,竟然出奇的讓我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好奇怪,在他還沒向我告白前,和他在一起,只會讓我安心、放心,但是自從剛才在愛河旁他講了那些話後,我們兩個的氣氛就變的好怪,甚至有點讓我喘不過氣。
阿龍真的對我很好、很照顧我,如果今天沒有文宇的存在,也許我就能接受他了……愛情無法勉強,我現在滿腦子都是文宇,實在無法容納下第二個人。
想著想著,我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只是在半夢半醒間,我總感覺有人在一旁看著我。是阿龍嗎?他買煙回來了嗎?
我努力的張開眼睛,想看清到底是誰坐在我旁邊看著我。
一張開眼睛,我只看到一個穿著白汗衫的男人,他背對著我,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床邊。
啊……是誰呢?
尚未清醒的我還沒意識過來這個男人是誰,只是覺得奇怪,既然他是背對著我,那麼那道莫名的視線,究竟是從何而來?
「你是……?」我睡眼惺忪的從床上撐起身體。
一靠近男人,卻看到他的後腦杓,一塊沒有頭髮的地方,竟然有顆眼珠,咕嚕嚕的轉著!
那道視線,就是這顆長在後腦杓的眼珠!
「哇!」我大叫一聲,往後一跳,跳到床尾。
這時,我瞥見牆上的掛鐘,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整了!怎麼會?!
我不是才睡一下子?!怎麼馬上就天黑了呢?
我轉頭看看窗外,天色已是一片漆黑。我心中開始驚慌起來!怎麼辦?!
天黑了!而我還一個人待在這裡!這隻鬼不知道會對我做出什麼事啊?!
「救命啊!」我開始慌亂的大喊。
男人彷彿被我的喊叫聲驚動,他緩緩的轉過頭,還來不及看清他的面貌,我已經嚇得全身無力,心臟緊縮,想逃都沒辦法逃。
男人的頭還沒轉過來,他就突然憑空升起,動作迅速的朝我一躍,壓在我正上方,讓我動彈不得。
「救救我!文宇、文宇!救救我啊!」我嚇到哭了出來。
就好像被鬼壓床一般,我只能喊叫,卻無法動彈。
此時,我和這隻鬼的距離已是如此接近,但我卻依然看不清他的面貌,他的臉,還是籠罩著一股黑煙,更憑添幾許*。
我馬上就要被殺了!從鬼身上散發出來的幾近冰冷的氣息,即將要將我冰凍!
我完全失去理智的又哭又叫:「文宇!文宇!快來啊!快來救我啊!」
眼見鬼的雙手,已經往我的脖子移動,此時,我的手終於能稍微施力,我雙手撐著床,努力的將自己往後移動。
「救命啊──文宇……阿龍!阿龍哥!救命!快來救我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從向文宇求救,變成向阿龍求救,這時的我,應該早就嚇到神魂盡失,根本忘記只有阿龍在我身邊。但也許就是因為神魂盡失,才會這樣想到誰就叫誰。
「小潔!小潔!妳怎麼了?!」
阿龍終於回應了!他在房門外用力敲著門。
「小潔!開門哪!門怎麼鎖了呢?」
「阿龍!救我啊!他就在這裡!就在這裡啊!」
「妳等我!我把門撞開!」阿龍話才一說完,砰的一聲,門就被他一腳踹開。
當他進來的剎那,鬼也突然消失不見了。
「小潔!妳沒事吧?」阿龍彷彿沒有看到鬼消失的那瞬間,他只是著急的衝過來,抱住我說:「有沒有怎樣?那隻鬼呢?」
「我不知道……嗚嗚……」我在阿龍的懷中,終於放心下來,但還是害怕的哭著:「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好*,我一起來,它就坐在我旁邊,然後突然飛起來,壓在我身上,讓我動彈不得,要不是你進來,否則我真的會被他殺了!」
「沒事……小潔……沒事了,我在這裡,妳不要怕。」阿龍一直把我抱在懷裡,不斷的輕聲安慰我。
聽著阿龍的安慰,我的心漸漸沉靜下來。眼淚也止住了。
「你很討厭!你不是說你只是去買一包煙,怎麼買那麼久?!」我有點耍小孩脾氣的責備起他來。
「我沒有買很久啊!我才出去一下呢!」
「你騙人!」
我掙脫他的懷抱,指著牆上的鐘說:「都已經七點了,你還說你才出去一下,你已經出去兩個小時了!」
「小潔……」
阿龍臉色突然一暗,神色詭異的指著他手上的手錶給我看:「妳看……現在才五點十五分……」
「騙人……」雖然嘴裡硬是說著騙人,但我其實已經知道了詭異的地方。
我還是不信邪的指著窗外:「你看,外面天都黑了。」
阿龍往窗戶外看了一眼,隨後馬上轉過頭來,凝重的說:「小潔,外面天還是亮的……現在是夏天,沒有那麼快天黑!妳還沒發現嗎?是只有在這個房間,天才是黑的!」
阿龍突然加重了語氣,把我嚇的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我哽咽的說:「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那隻鬼操控了這個房間的時間?」
「對,沒錯。」阿龍依然鎮定的說:「這些等我們上車再講,這裡不能多留了!快走!」
我拿起行李袋,牽住阿龍伸出的手,正要往房門走時,眼角似乎瞥到了什麼東西。
當我下意識往窗外看時,已來不及了!
我啊的叫了一聲,雙腿一軟,鬆開阿龍的手,往地上一攤。
「小潔,怎麼了?」
阿龍莫名的看著我,見我直望著窗外,他也看過去。
「天哪……」阿龍不敢置信的喊著。
那隻鬼……此刻就浮在窗戶外面,雙腳懸空,腰微微的向前傾,頭緊靠在窗戶上。
他的臉上依舊是一團黑色煙霧,但我們都能清楚感覺到他正在盯著我們。
「小潔……」阿龍小聲的說:「走……快走……」
可是我已經使不出力了,只能睜大眼睛看著窗戶外的鬼。
鬼的手,緩緩的伸起,隨著它緩慢的動作,我的心緊縮的好像已經要停止了。
鬼伸起了手,卻沒有做什麼,只是指了指床,然後就化作一團黑煙消失了。
「阿龍……阿龍……你看到了沒……」我依然緊盯著窗外,還沒回過神的說。
「看到了!走了,快走!別拖下去,萬一真的天黑就糟糕了!」
阿龍把我從地上一把拉起,硬拖著我走出房門外。
當我們走出屋子,外面還真的沒天黑,夕陽的餘暉還強烈的散發出最後的金黃色光芒,跟剛才在房間裡的一片漆黑簡直形成對比。
阿龍邊拉著我,邊氣急敗壞的說:「這隻鬼實在太*了!竟然能力強到可以操控那棟房子的時間!」
我們上了車,坐在車上,我回想著剛才鬼指的方向,不解的說:「為什麼它要指著床呢?而不是想辦法攻擊我?」
「這……我也想不透。」阿龍發動引擎說。
見我還在沉思,阿龍便拍拍我的頭說:「好了,別想了……妳一定嚇死了吧!沒事了,我們該回去妳二伯家吃飯了。」
我不再說話。除了平復心中的恐懼感外,我也正在思索著,到底鬼為什麼要指著床?
就連回到了二伯家,我也是心不在焉的吃著晚飯,聽著媽媽說今天去戶政事務所調查的結果。
經查出,劉泰錫的前妻已於十年前過世,目前只有一個女兒,很幸運的,同樣住在高雄。
阿龍便計畫明天接著去尋找她女兒,打聽一下,有沒有曾聽過劉泰錫的下落。
阿龍大略的把我們今天的行程,及查到的結果述說一遍,但他自動省略了我們在家遇鬼的事。
他知道我並不想再讓爸媽擔心,告訴他們也只是徒增困擾。
而我則是一整個晚上都在想著那隻鬼指著床的用意。
那張床是爸媽在睡的,它指著床是在暗示什麼?
就連睡覺時,我也在想著這問題。
今晚阿龍還是堅持留下來陪我,他自己也親眼見到那隻鬼,更是不放心離開我身邊。
弟弟妹妹已經睡的很沉了,我卻還是睜著眼睛,看著茶几上點亮的檯燈發呆。
見我沒睡,阿龍靠過來,輕聲問:「怎麼了?還在想那隻鬼的事嗎?」
「嗯。」我點點頭。「我現在覺得……那隻鬼……好像並不是針對我。」
「怎麼說?」
「我也說不上來……但是你不覺得很怪嗎?它都有能力去控制我們家的時間,為何不趁那時趕快殺了我呢?」
「這……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是因為我就在門外的關係?」
「我想不是。它都可以在醫院對文宇怎麼樣了,沒道理怕你啊!」
「可能我八字比文宇重吧!」他說了一個不好笑的笑話。
我白了他一眼,繼續說下去:「而且我一直好在意,它指著床,好像在暗示什麼一樣。」
「嗯……說到這個,讓我想到一個鬼故事……」
阿龍突然頓了一下,問:「呃……妳現在敢聽嗎?」
「會很*嗎?」我有點害怕的問,畢竟這時候,我不想再去聯想到有關那隻鬼的事情。
「有一點喔。」
「好啦,沒關係,你講講看。」
最後我還是坳不過我的好奇心,就像個小孩一樣,又愛聽又怕聽鬼故事。
「我不知道妳有沒有聽過,就是有個明星,她出國拍戲。晚上在飯店睡覺時,她看到窗戶外有個人,那個人一直指著床下。她覺得奇怪,窗戶外怎會有人呢!後來仔細想想,不對啊!這裡是十一樓,外面又沒陽台,那個人是要站在哪裡呢?她覺得很害怕,就趕快離開房間,跑到別人的房間去睡。第二天早上,她的助理陪她進來收拾行李,準備換房。她突然想到昨晚的鬼一直指著床下,就好奇的趴下去,結果不看還好,一看,竟然看到一個人的屍體!而那具屍體,就是昨天在窗戶外指著床下的鬼!」阿龍壓低聲音說著。
「天哪……好*喔!」我搓搓手臂:「你看,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好毛。」
阿龍卻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說:「小潔,這故事有沒有讓妳想到什麼?」
「啊──」
我伸出食指,他也伸出食指,兩隻手指頭碰在一起,我們兩個異口同聲的說:「床底下!」 十四.地板下
第二天,我們早上七點就起來了。
原本昨晚一聯想到床底下時,我就打算要出門回家查個究竟,但被阿龍阻止了。
一來是天黑,不好行動;再來便是萬一鬼並不是要暗示我們,
而是故意設一個陷阱讓我在天黑後回家,好對我下手,就這樣回去太冒險了。
所以阿龍堅持要在天亮時才陪我回去查看。
所以我輾轉難眠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撐到天亮,就趕緊叫醒阿龍。
「小姐啊,拜託妳,我上班時間也沒那麼早呢!這幾天那麼晚睡,妳又沒睡好,多睡一下不行嗎?」我們在豆漿店,阿龍邊吃著燒餅油條邊說。
「唉唷!快一點啦!我實在很想知道到底我們家的床底下有什麼東西!」
我囫圇吞棗般的吞下蛋餅,然後拉著還在啃燒餅油條的阿龍上車。
回到眷村,時間才八點。
學生們都已陸續的去學校了,現在村子的馬路上就是早起去運動的老人,和準備上班的上班族,及提著菜籃的家庭主婦。
阿龍的車子一停下來,我馬上下車,拉著他就往家裡跑。
我連鞋子都來不及脫,跑到爸媽的房間後,看著爸媽的床說:「就是這裡了……」
但我卻沒有趴下去看個究竟的勇氣。
萬一……萬一真的有具屍體怎麼辦?
看出我的猶豫,阿龍先我一步的趴下來,他看了看床下,說:「咦?奇怪?沒有東西啊!」
「怎麼會……」我也跟著趴下去,床底下真的空無一物。
「該不會真的是吸引妳來這房子的陷阱啊!」阿龍喃喃的說。
「應該不是……」我往床邊一坐,看著昨天鬼靠著的那扇窗,腦中回想著它指著床的樣子。
阿龍不死心,在房間裡東翻西翻的,床底也換了好多個角度檢查過,但就是沒有東西。
「也不可能會有東西啊!你們搬進來時就有這張床嗎?」
「沒有啊,這裡的家具都是新買的。」
「那就奇怪了。」
突然間,我腦中靈光一動,蹲下來,敲著木地板,對著阿龍說:「這裡!是這裡!」
他對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哪裡啊?」
「這裡啊!」我繼續敲著地板,發出叩叩的聲音:「就是這裡啊!這下面是空的!沒有東西!」
阿龍想了一下後,恍然大悟的說:「對!怎麼沒有想到呢?妳爸媽住的這棟是日式建築嘛!我們想的方向錯了,一直想著床底下,其實是在地板下啊!」
阿龍說的沒錯,爸媽住的這棟是日式建築,地板和地面間,還有很大的空間,也就是說,爸媽住的這棟比客廳還高上三層階梯左右的高度。
「那麼……要下去看嗎?」阿龍問。
「要!一定要!線索一定就在下面!」我堅定的說。
「那沒辦法了,一定又是我去鑽狗洞!唉!有沒有手電筒?下面太陽光一定照不進去。」他無奈的說著冷笑話。
「手電筒喔,我找一下。」我跑去隔壁房間的書桌前,打開抽屜翻找著。
阿龍先走出房間,去院子裡仔細觀察該怎麼鑽進去地板下面。
「找到了!」
我拿著手電筒,蹦跳著跑下那三層階梯。
我有種感覺,已經快要接近這次事件的核心了。
到底地板下有什麼東西呢?或者我們還是猜錯了方向呢?
算了,別多想了,還是趕快鑽下去探著究竟吧!
在爸媽房間的外牆上有兩個通風口,雖然一趴下就可以鑽進去,
但此時阿龍卻若有所思的看著通風口發呆。
「哪,手電筒。」我把手電筒遞給阿龍:「怎麼了?不鑽進去嗎?」
「不是……只是這洞這麼小,我應該鑽不進去吧!」阿龍摸摸頭,無奈的看著我。
「不會吧?」我手指著自己的臉,不敢置信的說:「要我爬?」
「只有妳啦!要不然放眼望去,妳想這裡還有誰身材嬌小可以爬的進去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
我蹲下,從通風口望進去,裡面是一片漆黑。我有點膽怯的說:「可是裡面好黑喔!」
「有手電筒啊!」
阿龍也跟著蹲下,輕輕推著我的肩膀,說:「好了,別拖時間了,牙一咬,鑽進去就什麼事都沒啦!」
「你在說什麼啊!」我白他一眼。
正當我壓低身子,準備鑽進去時,一把突如其來的聲音從我們後面響起。
「你們在幹什麼?」
我回頭,竟然是文宇!他就站在廁所旁邊,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我們。
好幾天沒看到他了,記憶中最後見到的他,因為文惠的事情弄得一臉憔悴,滿臉鬍渣。
但現在的他,沐浴在陽光下,鬍渣剃掉了,臉上不見憔悴,反而神采奕奕的看著我。
我連忙起身,喜出望外的走向他,掩不住高興的說:「文宇,你怎麼會來這裡?文惠呢?不用照顧她了嗎?」
「她現在情況不錯,雖然還沒清醒,但手術成功了,昏迷指數也沒那麼高,醫生說這幾天應該就會清醒了。」
文宇牽著我的手,溫柔的說:「我打妳手機沒人接,打去妳媽媽那裡,她說妳在家,因為我很想趕快見到妳,就直接跑來找妳了。」
「文宇……」我的眼眶不禁又湧上淚水。
感覺好久沒見到這麼溫柔的文宇了……
對照前幾天他說要和我分開一段時間的冷漠表情,曾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真的以為再也見不到如此溫柔的他。
他看一看佇立在一旁的阿龍,不太高興的壓低聲音,在我耳邊悄聲的說:「沒想到他也在這,我沒打擾到你們吧!」
知道這是他吃醋的表現,我甜甜的笑著,輕拍一下他的手臂說:「別開這種無聊的玩笑!這幾天都是阿龍哥幫我一起找線索的,我們現在要鑽到地板下,看看地板下有什麼東西。」
「為什麼要鑽到地板下?」
「說來話長。」我拉著文宇,回到阿龍身邊。
「我先鑽下去,你們在外面等我。阿龍哥,順便麻煩你跟文宇解釋為什麼我要鑽下去的原因。」我故意丟了個難題給阿龍,還對他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壞心,明知道阿龍對我的心意,還刻意要他去跟他的情敵說話聊天。
但我也沒辦法,阿龍算是我很好的異性朋友,而文宇是我的男友,我當然希望他們能和平相處,所以就算知道他們兩個人看彼此不順眼,我也得盡量拉攏兩人的關係。
我趴在地上,吃力的往前爬,爬進那一片未知的黑暗中。
前方不知有什麼危險在等著我,但我依然要抑制住自己的恐懼,進入這片黑暗中。
「小潔!怎麼樣?」文宇在外面擔心的問。
「嗯,還好,不會很臭。」
出乎我意料之外,木製地板下沒有我想像中的噁心臭味,只有淡淡的霉味和土味。
打開手電筒,我先往四周環顧,嗯,很好,沒有蟑螂或是老鼠。
光這兩點就讓我放了一大半的心。
我繼續往前爬,地板下的空間其實很大,還有好幾根粗大的水泥樑柱。
「小潔,有找到東西嗎?」阿龍也在外面喊著。
「沒有!我還在看。」
我邊爬邊說。在這空蕩的空間裡,我的聲音好像造成了某種莫名的騷動。
我清楚感覺頭上的地板震了幾下。
我有點害怕的喊著:「文宇、阿龍!你們在外面嗎?有沒有人去我爸媽的房間?」
「沒有!我跟文宇都在這啊!怎麼了?」
震動很快就消失了,應該是我的聲音造成的吧!
我強迫自己不要多想,先專注的找出埋藏在這地板下的線索吧!
「沒事!我的錯覺!」我回阿龍。
我又爬了幾步,往地板深處移動,手電筒微弱的燈光下,還是看不出有什麼東西。
除了幾個石頭外,真的沒有東西了。
在這樣的黑暗中,總是會引起心底最深起的想像。
突然間,我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此時很該死的,以往看過的*電影片段都浮上心頭。
會不會等下一回頭,就看到一張鬼臉呢?
啊──不行不行!不能再這樣自己嚇自己了。
我想我還是先出去好了,反正這裡也找不到什麼東西嘛!
我正要轉身準備出去,頭上的地板,卻傳出巨大的碰撞聲。
「碰碰碰碰!」連續好幾聲,就好像有人在我頭頂的地板上用力的跳動著。
「啊──」
我開始大叫,喊著阿龍的名字:「阿龍哥!別開玩笑了!你們不要在上面跳!我會被你們嚇死!」
「小潔!妳在說什麼?!我們沒有人在房間啊!」
阿龍在通風口喊著,但聲音被我頭頂那巨大的聲音蓋過,我只依稀聽到他說沒有人在房間。
那……會是誰呢?會是誰只隔著一層地板,在我頭頂上跳躍著呢?
「不要啊──」
我的理智又被恐懼佔據,我緊握著手電筒,屈著身子在地板下亂鑽亂爬,就是想趕快爬出去。
但我彷彿失去了方向感,不論我怎麼鑽,就是找不到當初進來的通風口,
甚至連外面的一絲光線都看不到,除了我手上的手電筒外,就是一片漆黑。
「阿龍哥、文宇!怎麼辦?!我出不去啊!」我哭喊著。
但我再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因為我耳邊全是那碰碰的蹦跳聲!
我在地板下鑽來鑽去,像隻無頭蒼蠅般,連手電筒都派不上用場了,
我在黑暗中亂鑽,碰到牆或樑柱,就換個方向繼續爬。狼狽至極。
「啊!好痛!」
不知道膝蓋碰到了什麼東西,我往膝蓋摸去,只是一塊尖銳的小石子劃破我的膝蓋。
「手電筒呢?我的手電筒呢?!」
剛才因為痛的關係,我的手一鬆,手電筒不知跑哪去了!連唯一的光源都不見了。
現在的我,處於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
頭上的蹦跳聲,不知從何時消失了,但是這種莫名的寂靜,更是令我害怕!
「文宇、阿龍哥!」我呼救著,但他們都沒有回應。
「不會吧……」
我無力的哭著。我怎麼會那麼笨!就真的中了那隻鬼的陷阱,
來到這片黑暗中……它……應該會藉著黑暗對我下手吧!
在這片安靜的黑暗中,只有我的心跳在鼓動著,彷彿能聽到我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劇烈的跳動著。
不行!不行氣餒!我要先找到手電筒,仔細看一下現在的我到底在哪裡!
接著便是看看有沒有其他的通風口可以讓我爬出去。
我抹抹眼淚,就著黑暗,雙手在地上摸來摸去。
沒有摸到手電筒,倒是摸到了一個四方形物體。
「這是什麼?」我拿起來,以觸感來說,應該是一本硬皮的書本。
我把它放在一旁,繼續找著手電筒。
摸了幾下,總算找到了!我趕忙把手電筒打開,先往前方照了照,再前面是牆壁,應該沒路了。
然後,我換了個方向照。
卻突然看到*入眼簾的、那令我不敢相信的東西!
「啊──」我又開始大叫。
手電筒照射的地方,是我的左手邊,剛才我在找手電筒時,並沒有往這個地方摸,也幸好我沒摸。
因為我的左手邊,是一個大樑柱,但在那樑柱旁,倚著一具乾枯的骷髏啊!
我和那骷髏,近到只有一隻手臂的距離!
我清楚看到它泛黃的頭骨、兩顆深陷、已沒有眼睛的大窟窿,
頭蓋骨上還有幾撮花白的頭髮沒有掉落。
手電筒往下一照,腐爛的屍水在水泥地上已經印出了一個人型的輪廓。
因為歲月的關係,這屍骨早已沒有臭味,我聞到的還是一進來時的霉味。
我想冷靜……但只要一想到這副骷髏也許就是要索我命的鬼魂,我就無法冷靜,持續尖叫呼救著。
我頭頂的碰撞聲又開始響起,碰碰碰碰的聲音,在我耳邊環繞,讓我僅存的一絲理智都消失了,
我挺起身子,雙手不斷的往頭上的地板敲,哭叫著:「讓我出去、讓我出去!求求你放過我,讓我出去!」
「碰!」
一聲更大聲的撞擊聲,我旁邊的地板應聲掉落,刺眼的光線穿進來,
從那被破壞的地板裂縫中,伸進了一雙粗壯的手臂。
「小潔,妳在哪?快過來。」
我連忙爬過去,抓緊了那雙手臂,一使力,我就被抱出那片黑暗,迎進陽光中。
「救命……救命……咳!」
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刺眼的陽光更是讓我的眼睛睜不開,不斷的流著淚。
彷彿在亂流中抓住一根浮木,我依在那手臂的主人的胸膛中,緊緊抱著,不肯放開。
「沒事了、沒事了,小潔,妳出來了,沒事了。」一隻厚實的手掌輕摸著我的頭。
這樣的舉動讓我慌亂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小潔……怎麼了?發生什麼事讓妳嚇成這樣?」一旁的聲音問著。
我抬起頭,淚眼模糊的看著聲音來源,這才看清講話的是文宇,我連忙掙脫這溫暖的懷抱,爬向文宇,抱住他:「文宇……我嚇死了……真的,好*!真的好*啊!」
「沒事了,妳看,連阿龍都說沒事了不是嗎?妳出來了,妳在這裡、在我身邊,妳安全了,不是嗎?」
文宇用手抹著我臉上的髒汙:「冷靜點,別哭,我們都在這裡。」
阿龍無奈的坐在一旁,有點失落的笑著說:「是啊,小潔妳冷靜一下,先歇口氣,再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什麼事。」
「難道你們都沒聽到那很大聲的碰撞聲嗎?碰碰碰的,就好像有人在這地板上跳動一樣。」我問他們。
「沒有啊,我們什麼聲音都沒聽到,只聽到妳在地板下一直叫,我們順著聲音好不容易才找到妳的。」文宇說。
「這下糟糕。」
阿龍指著放在一旁的鐵棍,搖搖頭說:「我們兩個大男人又鑽不進去通風口,只好聽妳的聲音在哪裡,用這東西把木板敲破。這下真的慘了,把你們書房弄成這樣,我該如何向妳爸媽交代。」
這時我才注意到,原來我在書房裡。在地板下繞來繞去,也只不過從爸媽的房間繞來書房。
「小潔,到底發生什麼事?妳說什麼碰撞聲?」文宇問。
「這等會再說,你們先下去看。」我指著那塊大裂縫,對他們說。
我全身力氣已經用盡,只能攤坐在地上,根本使不出力站起來。
那塊裂縫只能容納阿龍的上半身,所以他趴在地上,拿著手電筒探頭下去看。
「啊!」他驚呼一聲,隨後爬起來,神情凝重的把手電筒交給文宇:「你去看看。」
文宇也以同樣的姿勢探頭看,但他連手都伸了下去,當他起來時,手上拿著我剛才在地板下摸到的那本書。
「那是什麼?我怎麼沒看到?」阿龍湊近,好奇的問。
「誰知道你眼中只看的到什麼!」文宇不耐煩的說。
阿龍假裝沒聽到,像個小孩似的從文宇手中把書搶走,然後討好般的放在我手上。
「這是小潔先找到的,理應是小潔先看。」
「你這傢伙……」文宇氣的牙癢癢的。
「這等下再看。阿龍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先報警吧!」文宇搶先說,接著從口袋拿出手機:「我來報警。」
「小子,算你聰明。」
阿龍蹲在我面前,憐愛的摸摸我的頭說:「我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等警察來。」
「不,我想去庭院坐著。」
我想更接近有太陽的地方,我想趕快擺脫剛才在那黑暗中毛骨悚然的感覺。
文宇通知完警察,就來扶起我,攙扶著我走下樓梯。
我們坐在庭院中,我大略的跟他們講了一下剛才在地板下聽到的*聲音。
然後拿起在地板下撿到的書。
那應該不是書,而是本日記,以深藍色硬皮包裝的日記本。
書的外皮沾滿了灰塵,我把灰塵拍掉,打開內頁。
內部的紙張都已泛黃,幸好沒有泛潮,所以裡面的字跡都還算清楚。
我們三個人就地坐著,由我坐中間,拿著日記本,文宇和阿龍則湊著頭,一起看著日記裡的內容。
日記前面是平淡無比的內容,講述著日記主人上學及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
由裡面的敘述看來,日記的主人應該是個男孩子。
我想他就是那位消失的劉泰錫先生的兒子,而那具在地板下的骷髏,沒有意外的話,應該就是劉泰錫先生了。
我飛快的翻著日記,越過不重要的地方。
從平淡的生活,寫到媽媽因為外遇和爸爸離婚,放棄了男孩的監護權,他有多失望、多難過,心中全是被媽媽拋棄的失落感。
看到這裡,我的眼淚又不禁盈了眼眶。
接著便是迎接新生活,上了國中,和爸爸搬離了舊家,來到新家,應該就是我們現在的房子。
繼續往下看,卻發現了更多令我無法想像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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